╭*||▂▂ ▂▂||*╮    ╰||| o o |||╯     ||╰╭--╮ˋ╭--╮╯||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浅沫】整理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 书名:盛世容华 作者:萧楼主 文案 她是紫罗山庄的绝色杀手 他是镇国公府最受宠的容三少爷 一个是游走在黑暗国度的暗杀王者 一个是身负使命、运筹帷幄的第一公子 带血的羊皮卷,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宝 命运像一只无形的手,将毫无交集的两人牵扯在一起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无心,容华 ┃ 配角:容涟,李甚悦,南宫北 ┃ 其它: ==================   ☆、初遇   宁胤王朝的边界,凤阳县。   此时正值寒冬,城门口的守卫浑身包裹着厚厚的铠甲,躲在城门的避风口,哆嗦着双手取下腰间挂着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烧刀子。烈酒撞入口中,就如一把烈火般从喉咙燃到了肺腑,片刻,冰冷僵硬的四肢渐渐暖和起来。   凤阳县距离西北塞外不足五百里。塞外常有流寇盗贼出没,往前,过了辽阔的草原,深入一望无际的沙漠腹地中,便是传说中专门培养杀手组织的紫罗山庄。   塞外的西风从辽远的大草原上吹来,细密干燥的尘土砸在裸露在外的脸上,只觉得那处被割得生疼。   热闹的早市过后,天寒地冻的时节,张嘴随便一吆喝吸进去的都是彻骨的寒风,街上的小贩也不得不提早收摊。   空荡荡的街道上,就连以往聚杂在巷口那群无家可归,靠着乞讨度日的乞丐,都不得不挪进破庙里避寒。   已是隆冬,昨夜正巧落了雪,本就结冰的地面上积起厚厚一层。   长街的一头,蓬头垢面,身上只裹着几层破布的乞丐,趿着一双露趾的破布鞋,摇摇晃晃,或者说一蹦三跳的在雪地上飞奔着。   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到了城门口。   而回望乞丐来时的路,深可没脚的积雪上却不见半个脚印。   找了个避风的墙角,乞丐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里叼着一根细木棒子,身上的破布已经脏污得辨不出原来的颜色,头上的那顶杂草更是纠结成一缕一缕的麻花儿。   冰天冻地的时节,这人却姿态闲适的靠坐在雪地上。身侧竖起一块木牌子。   上写四个狗爬的大字:“打手出租。”   嘴巴里的细木棒子是来的路上,熟识的小贩送的冰糖葫芦。糖葫芦已经被吃掉,乞丐叼着木棒子,吸吮着上面的甜味儿。坐等了半天,却不见生意上门。蹲坐在墙角的乞丐也开始瞌睡泛滥,带着轻微鼻音的鼾声从墙角处有节奏的响起。   短短半个月,城门口的守卫换了好几批,但每一批都对这个与众不同的乞丐印象深刻。因为,这人每日雷打不动的同一时辰出现在那里,既不开口乞讨,也没有生意上门。靠着城墙睡一觉后,见天色已晚,便举着木牌子,摇摇晃晃的离开。   对于这般安分守己不扰民的乞丐,他们更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喂,臭乞丐。你很能打是吧!”   坐等了大半个月,终于有生意上门了。睡梦中的人一骨碌的睁开眼,映入眼底的是一双方头皮靴。那人站在五米开外,嫌恶的打量了一眼窝在墙角的人,手帕死命的捂着口鼻。强忍着喉间翻滚的恶心感,扬手将手中的碎银子扔过去。   “呐,这是一两银子。午时会有一辆马车从城外进来,你若是看到车辕上刻着一个火焰纹,你就跳出去把那车里的人赶下来。到时候,我手里的这两银子也归你,如何?”   见对方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那人嘴角咧出一抹坏笑。   哼!什么“天下第一公子”?   等下他倒是要好生瞧瞧,被一个臭乞丐当街赶下马车,他还能不能维持他第一公子的风采!   ***   “少爷,前面便是大少爷的驻扎地,凤阳县。进了城,您是先洗漱一番,还是直接去军营。”   他们家这位三少爷,身上的洁癖就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两岁以后,就拒绝再喝娘奶的奶,宁愿鼓动着几颗没长全的小幼齿喝玉米糊糊。就连一向铁血无情的大将军,也对这个老幺没法子。   “让他等着。”   少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骑着马随侍在车外的老管事倒是听懂了。低头会心一笑,果然,惹谁也不能惹了三少爷。   不过,这就苦了早已备好了酒菜,正等在营帐里的大将军容彦了。   “来了,就是这辆马车。”   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促榆树打造的马车,车身漆成深褐色,车辕的正中间雕刻着一团栩栩如生的火焰纹。此刻马车正从城门口缓缓驶进来。   例行公事,守城的守卫在城门口将马车拦下,进行惯例的询问和盘查。   驾车的车夫将手中的令牌递过去,城门口的守卫顿时瞪大了双眼,收起手中的武器,毕恭毕敬的让到一边。   一直靠坐在墙角没有动静的乞丐,抬起手拨开脸上油腻的发丝,微微睁大那双浮肿的眼。脏污的外表下,那双藏在破布衫下的手却是极为干净。   指尖捏着一枚银针,黑白分明的大眼中一道精光划过。传入耳中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一下一下,有节奏的响起。   “喂,臭乞丐,你倒是动·····”   眼看马车就要驶过去,躲在一旁干着急的男子正欲张嘴大骂,一道不带感情的视线自他身上冷冷扫过。下一刻,男子竟忍不住双腿发软,浑身无力的跪倒在雪地上。   一股腥臭味儿从男子身上传来,在看他身下那滩黄浊,竟是被那一眼吓失禁了!   好可怕的眼神!   只是一眼,可他却分明看清了那人眼中的嗜血和杀气。眼前的人,哪里是个臭乞丐,分明就是个地狱修罗。   他,是不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三十米开外,马车已经驶进了城门,正要朝着城中行进。雪地上,一个极其细小的光点飞掠而过,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车的骏马突然扬起前蹄,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而后口吐白沫,庞大的身子轰然倒地。   眼前的一幕发生得太快,让人始料未及。跟在马车后方的两位青衣侍从却早已做出了反应,跃身而出,仅凭一人之力,便各自担起了重达百斤的车身。   而马车四周的随从则纷纷亮出手中的兵器,将马车团团围住,严守以待。   冰蓝色的丝绸帷幕,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镜头拉近,缓缓露出那只白皙优美的手。手形很美,却不似女子的纤细,也无男子的粗糙。如上好的美玉,每一处皆是精雕细琢而成。   只是一只手,便已美得让人屏息。   帷幔挑起,露出一截紫色袍袂。白底绸面的软靴轻踩在车厢边缘,车里的人微微弓着身子前倾,车厢却无半点倾斜,见状,老管事忙吩咐小厮搬来软凳垫在地上。   “少爷,属下无能,让您受惊了。”   “无妨。”   男子的声音极其悦耳,就像竹筷敲击在杯盏上,杯中的清水在振动中传出的轻灵悦耳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中又带着高山之巅,雪山深处埋藏的坚冰和寒气。不带一丝起伏和情感。   雪地上的男子身材挺秀高颀,裹着一件华贵的紫色狐裘,腰间束一条紫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的玉人,肤色晶莹如玉,墨黑的长发用玉冠绾起,细碎的额发下,秀长的眉挺拔入鬓,眸中一片祥和,平静地神色仿佛遗世孤立,俊朗的鼻梁如远山,英气一览无遗,紧抿的薄唇透着淡淡绯红,增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书卷气息,忽然,风拂起了额前一缕发丝,随手轻轻一拨,举手投足之间飘逸若仙,丰姿奇秀,身上的高贵清华仿佛那九重天外的天人一般。   偏偏又是一个凡尘之人。   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漫过墙角,掩住了那抹痕迹。站在雪中的紫衣男子微转过头,看着早已空空如也的城墙角,漂亮的凤目微微眯起。   “去军营。”   “是。” 作者有话要说:  偶是勤劳的小蜜蜂啊小蜜蜂!转溜了一圈偶又回来了。新文。亲们多多支持啊!      ☆、肉包   拿着手里的一两银子,街上的小贩早已收摊,乞丐只得去酒楼里打包了两大袋肉包子,掂量着手中的碎银子,又要了一只烧鸡。肚子早已饥肠辘辘,却硬是忍着。一路过街穿巷,终于到了一处破旧的院子。   “快快快,无心回来了。”   院子里,正在雪地里玩耍的一群孩子听到动静,立刻排掉身上的积雪齐刷刷的站成一排。虽衣着破旧,小脸上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站在门口等着无心的男孩儿,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相比于其他的孩子,男孩儿的小脸眉目清秀,五官清隽。只是因长期营养不良,有些面黄肌瘦。个头自然也比同龄的孩子矮小。   一见无心进门,站成一排的孩子立刻眼巴巴的盯着她手中的纸袋子。但无心不出声,孩子们都规矩的站好。   将装着肉包子和烧鸡的纸袋递给男孩儿,无心的双眼在那一张张吞着口水的小嘴上扫过,心里好笑,面上却依旧板着脸。   大手一挥,孩子们立刻一拥而上。   “一个个站好,不准抢。”   负责分发的男孩儿眼尖的抓住一只已经伸进纸袋里的脏手,“谁要是不守规矩,立刻出去跑二十圈。”   身后激烈的争夺战不要回头也能想到,不过有小烨在,自然出不了什么乱子。踩着地面的积雪,无心进屋拿了一个破碗去井边舀水喝。   纸袋子里只剩下小半只鸡腿儿和一个肉包子,现在天寒地冻的,这点东西根本就喂不饱这么多人。男孩儿舔了舔干裂的唇瓣,最后还是给无心拿过去。   抬头四顾,就见那人大半个身子都快掉进了井水里。   唉!如果世界上有笨蛋的存在,那一定是眼前这个。   说了多少次了,打水要用水井旁边的木桶。而不是人伸进水井里面去舀水。   不过说来也怪,平常人要是这么干,早就不知道掉进水井里淹死多少次了,也只有这个笨蛋有傻福,至今相安无事。   “起来。你个笨蛋。”   伸手用力将人拽起来,男孩儿将纸袋塞给无心,自己动手打了半桶冰冷的井水上来,舀了一碗递过去。   “还是小烨最好了。”   接过破碗,无心似乎是真的渴极了。冰冷的井水咕噜咕噜的直往嘴巴里灌。   “把口水给我擦了。”   “哦!”   抄起袖子抹了一把口水,如果那还能称作袖子的话。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叫小烨的男孩儿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既然那么饿,为什么不自己先吃?非要带回来先喂饱那帮小崽子,明明胃口比谁的都大。   “袋子里还有半个鸡腿和肉包子,是给你留的。”   “大家都吃了吗?”   “嗯。”   “小烨呢?”   “嗯。”   “又怎么了?”   见无心定定的看着他,被瞅得浑身不自在的小烨不耐烦的反问道。   都听到小烨吞口水的声音了,还骗她吃了。   知道这群人里面小烨最爱干净,就着打上来的井水洗了手,无心拿出袋子里的鸡腿儿递过去。   “吃。”   “都说了我吃过了。”   作势要将无心递过来的鸡腿儿推回去,却在看到她鼓起的腮帮子和微微泛红的眼睛里,只得伸手接过。   “好吧,我吃。不过得一人一半。”   鸡腿儿带回来已经凉了,坐在井边的两个人却你一口、我一口,吃得无比香甜。   很多年后,一个人对着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幕烨最怀恋的,还是寒冬里那半个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和已经冰凉的半个鸡腿儿。只是,当初固执的与他分享的那个人,却早已不再身边了。   “对了,这个也给小烨。”   将身上剩下的碎银子交给幕烨。坐在井口上咬着包子的无心,突然想起了离开的时候,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冷芒。甩了甩头,努力挥掉脑中那个紫色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军营   城西的军营。   “军医,可是看出了什么?”   眼看已过了午时,却迟迟不见人。等候多时的大将军容彦正要派人前去,却见他们容家的老幺冰着一张脸踏进了军营。虽然那小子的脸时刻都臭着,但他这个做大哥的又岂会看不出他身上的怒意。   一番询问下才知,竟是有人胆大包天的,居然敢在城门口袭击他容家的马车。   今日,那刺在马腿上的银针若是朝着马车里的三弟而去,先不提家里那群护崽的祖宗饶不得他,就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也会后悔一辈子。   “这针,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个刺客显然对穴位把握得极其精准。马的问题不大,休养几日便无事。”   出了马厩,一身戎装的容彦与裹着狐裘的容华并肩而行,看着三弟若有所思的眼神,容彦试探性的问道。   “三弟,你可看到是何人?”   摇了摇头,脑子里却突然窜出那个靠坐在城墙上的身影。   “我的营帐在何处?我要休息。”   唉!这就是所谓的皇帝不急,太监急吗?   呸!他容彦可是纯爷们儿,才不是那不男不女的娘娘腔。   不过三弟这一路赶过来,必定是累坏了。路途遥远,路上多有不方便,想必他的洁癖又犯了。   果然,进了营帐,容华吩咐下去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幸而这营地扎在了城西,附近便有一条河,饮水洗澡自然不成问题。更何况跟随在他身边的侍从,对于自家主子这点习性,早已心领神会,不需吩咐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吩咐手下的人将午饭没动过的的饭菜将就热了一下,送到三少爷的营帐里。   军营里,吃的用的都是朝廷发放的俸禄,他们可没有资格去铺张浪费。这桌酒菜还是大将军容彦自个儿掏腰包,让城里的酒楼做好了送来了。   毕竟,这人是他请来的。   再说他家这位小祖宗的身子骨可比不得他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十岁前一直都是个病秧子,小豆芽的身材让娘亲在他五岁的时候不顾他的抗议,硬是将三弟打扮成一个女娃娃。直接导致上府里来玩的三皇子,嚷着长大后要娶这个漂亮的小妹妹。   不过洁癖归洁癖,三弟对吃的倒也不挑,只是必须干净。再加上他那张脸常年冷着没有表情,搞得旁人就是与他面对面坐着,也猜不出他此刻是喜是怒。   “三弟,你今日当真没见到那刺客?”   拿起一旁干净的竹筷给容华夹了一块肉,容彦打量着他瘦弱的身形,心里不由得担忧。虽然三弟的一身武艺已是得到外公和老爹的真传,论这天下年轻一辈,怕是鲜有敌手。可这边境气候严寒,稍不注意引发了旧疾·····   “看了一眼。”   他就猜到这小子,喜欢什么都往心里藏着。   “你打算如何处置?”   “你说呢?”   嘴角轻启,漾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容彦这个大老爷们却是虎躯抖了抖,不寒而栗。每次这小子做这个表情时,他就知道有人要倒霉了。   “你别插手。”   他要自己解决。   “没问题。缺人手自管开口。”   用了晚膳,容彦拿出自家媳妇儿给他准备的碧螺春,亲自动手烧水沏茶。军营里的都是烈酒,他可不敢给这位小祖宗喝。   “说吧!你信上提到的急事。”   若不是半个月前的一封家书,容三少爷又何必从国公府跑到这边境来受罪。说到底,平日里的三少爷虽然面冷,但最见不得家里受难的,也是他。   驻扎在边关的将领,没有当今圣上传召的圣旨,自然是不敢擅离职守的。只是,半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事关重大。容涟手上有案子待查,他只得求助这位闲散在家的三少爷。想来出发的时候,家里的老娘必定是哭红了眼。   唉!明明都是儿子,待遇怎么差别这般大。   吐槽归吐槽,对于容华的到来,容彦自然是万分的感激。这小祖宗虽然懒散,可那脑袋瓜子却是最灵光的,容涟那小子能坐稳刑部侍郎的位子,私底下自然也有容华的功劳。   “你先看看这个。”   趁着烧热水的工夫,容彦动作小心的抽出衣袖中的一卷羊皮纸递过去。   莹润修长的指尖挑开上面系着的细绳,容华将羊皮纸放在矮桌上展开,竟是一幅军事布防图。   “你一路从京都过来,可曾听说了江湖中近三个月来发生的那件大事。”   二十年来,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四大家族,便是清河孟氏、范阳卢氏、荥阳幕氏、太原王氏。短短三个月,除了荥阳的幕家,其余三个家族皆被一股神秘力量袭击,家主惨死,门下弟子也是死伤无数。   江湖众人纷纷猜测,这件事必定与荥阳幕氏脱不了干系。说到这里,就得牵扯出二十年前的一件秘辛。传闻前朝皇帝端木泓在皇城被攻破之际,将宫中的财宝尽数运出,藏于一个秘密的据点。   后来为避免怀疑,便在大军冲进皇城的时候,一把火点燃了宫殿。当时尚在襁褓中的皇太子,也不幸殒命。   运送财宝的皆是端木泓的近卫军,为有朝一日能光复前朝,他们将宝藏所藏的地点画在一张图纸上。那张图后来被四大家族的人找到,为公平起见,一分为四。   为保江湖安稳,避免祸端,四个家族共同签署了一份协议,相约四大家族的子子孙孙皆会守护手中的藏宝图,不会让其落入贼人手中。   “镇东将军卢瑾瑜,便是出自范阳的卢家。而你手中的这张军事布防图,本该在他手中保管。半个月前,有人将这张羊皮纸丢在了军营门口。探查了半个月,却至今查不出是何人所为。”   丢失了军事布防图,那可是重罪。他自然不期待卢瑾瑜会将图纸丢失的事昭告天下,只是这种事情毕竟纸包不住火,早晚会被发现。   但若是让卢瑾瑜知晓图纸在他手中,再怎么解释对方也会怀疑到他头上。所以,拿着难办啊!   挪过矮桌上的油灯,容华拿起桌上的羊皮纸,翻过背面,赫然是几个血红的手指印。   “也许·····不是你查不出,而是那人已经死了。”   “这·······” 作者有话要说:     ☆、君本无心   房顶破开的大洞用茅草补上,纸糊的破窗偶尔有冷风渗进来。木板搭建的大通铺上,底下铺了一层干草,上面是几张破棉絮,十几个孩子一字排开,紧密的挤在一处。   睡在最边上的无心身上只盖着一块破布,睡到半夜,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痒。幸而是冬季,气候严寒,伤口处虽青黑可怖,却未化脓。伸着手难受的挠了挠手臂,伤口处凝结的血块粘着衣料,原本就未处理的伤口更加恶化。   翻身坐起,毫无半点睡意的无心起身走出了屋子。   冬天的夜晚,白茫茫的大地衬托着夜空更加深邃幽蓝,让人感到冬夜的孤独和凄凉。几颗星星在远处忽明忽现,一会儿,那星星便隐没在夜空中。天空像被墨水涂抹得一样浓黑起来。   仰着四肢躺在水井边,数着头顶稀疏的几颗星星。身下的积雪化成雪水浸湿了衣衫,冰凉的水滴透出衣料浸透在皮肤上,无心却毫无所觉。   数着星星昏昏欲睡,眼前却突然多了一张脸。   “····仙人。”   盯着眼前那张天人之姿,呆愣的无心缓缓的吐出两个字。   还好。   不是什么神仙姐姐!   “给我当打手,每日五两银子。”   “管三餐吗?”   “三两银子。”   “成交。”   “名字。”   “无心,君无心。”   君无心?君本无心吗?   ***   回到军营,容华立刻将一身脏污,蓬头垢面的无心丢给容家的下人,洗干净了再进他的营帐。   被无辜嫌弃的无心可怜巴巴的看着那个紫衣背影,最后被容华的侍从拉着进了隔壁的营帐。所幸,估计是那积攒了太久的脏衣味道太难闻,当无心提出自己洗的时候,侍从半点意见都没有,给她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衣衫,便退出了营帐。   没有进浴桶,站在屏风后,无心脱掉身上的脏衣。用木瓢将浴桶中的热水舀出来冲洗,大半个月没洗澡,没想到居然这么臭。唉!这么难闻的味道,也难怪要被人家嫌弃。   冲洗了好几遍,身上的皮都快搓掉一层,半点异味都没有了,无心才擦干身子换上搭在屏风上的衣衫。   样式简单大方,布料普通的长衫,穿在她身上还是大了。而且,还是一件男衫。不过,既然都将她认作男子,那她也没必要解释。   她是被小烨捡回来的,过去发生的事,她只断断续续的记得一些片段,知道她叫无心,知道她没有爹娘,也知道她不是这凤阳县的人。   但至于她为何会在这里,为什么身上会有伤,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却没有半点记忆。   紧了紧腰上的腰带,无心勒紧宽大的衣衫走出了营帐。   候在营帐外的侍从瞪大了眼珠子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营帐和身上的衣衫,这,这是方才进去的那个小乞丐?   我的天,这哪是乞丐啊?   这分明就是天仙下凡,不是,天人下凡啊!   这世间,居然有容貌丝毫不输于他们家少爷的男子。   眼前一身青色薄袄的美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洗去尘土的小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霜姿。乌黑的墨发用一根缎带松松的系着,衬着珍珠白色的脖颈如诗意般光泽。   “一双瞳人剪秋水”,黑亮的瞳仁如水晶,泛着明亮夺目的光芒。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小脸上落下诱惑的弧度,偶然抬起,侍从不由的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   “过来。”   一进营帐,无心就被容华拽过去。   “把衣袖挽起来。”   “哦!”   乖乖挽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两道触目惊心的刀伤异常刺眼。伤口平整,斜拉出两道长长的口子,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伤口处泡了水,此刻正狰狞的朝外翻着。   烧刀子淋过手中的小刀,容华将伤口处的腐肉一一剔除,然后快速的撒上金创药,为无心包扎好伤口。   抬头,却见无心正扭动着脑袋四处瞅着。仿佛刚才那刀子,不是开在“他”身上。   他倒是没想到,洗干净后的小乞丐,竟是个细皮嫩肉的美少年。   “不疼?”   “疼······是什么?”   耳边疑惑的话语,让容华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把衣服脱了。”   “不。”   “我是主子。”   之前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虽然不知道无心怎么受的伤,但现在既然是他的人,就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死了。   “我,我自己来。”   说完抢过容华手中的金创药和小刀,消失在营帐里。   看着被风扬起的布幔,容华细长的眼尾微微眯起。方才,他竟然看不清无心的动作。这样的身手和容貌,又岂是一个普通的小乞丐能有的。   看来,他果然没有找错人。   一路飞奔而出,躲进军营外的树林里,无心纵身跳到一颗茂密的大树。静心聆听,确定四周没有人,这才解开身上的外衫。平坦的腹部,同样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手法娴熟的处理好伤口,无心系好衣衫,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靠着身后的大树,呆呆的盯着手中的刀子。   灵活的五指无意识的舞动着,锋利的小刀在她纤长白皙的指尖翻飞。抬头一扬,小刀已经深深的扎进五十米外的那棵大树上。 作者有话要说:     ☆、剿匪   半个月来,第一次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安稳觉。   营帐里,无心抱着棉被裹成一个蚕茧。   被角一阵冷风袭来,棉被被一只黝黑的大手掀起。带着劲风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朝着她身上招呼而去。睡梦中的人“唰”的睁开模糊的双眼,美目中闪过一丝杀气,下一刻,身体已经本能的做出反应。   侧身躲过那道鞭影,床榻上的人灵敏的身形一跃而起。纤细白皙的小手伸出,一把抓住鞭子,另一只手闪电般的扣住那人的脖颈。   “咳咳····救命啊····放开····我。”   耳边的求饶声让无心嗜血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看着被自己掐住脖子,一张大脸涨得通红的大汉儿,无心忙松开手。   一米八的大汉儿,被身高一米七的小个子无心掐着脖子拎在半空中,说出来谁都会笑掉大牙,摇头不相信。   跌坐在地上的萧二揉着青紫的脖子,心里已是悔恨掺半。昨晚听说那位养尊处优的三少爷带回来一个小乞丐。他们这里可是军营,不是什么乞丐收容所,什么人都能往这儿塞。   他就不信这个邪,非要来试试。   不过这下算是吃到苦头了。   “小弟,不是,大哥,你这功夫从何处学来的?教教小的如何?”   “不知道。”   这些反应就像本能般,扎根在她的血肉里。连她自己,都想不起是从何时何处学来的。   以为无心是因为方才的事心生不悦,萧二没趣的蹲在墙角画着圈圈。哼!不教就不教,他不会偷着学啊!嘿嘿!   “无心,少爷叫你。”   “我马上过去。”   套上棉袍和鞋子,无心撩起帐帘,朝着军营里最大的那处营帐走去。   很显然,本该属于大将军容彦的营帐,已经被容三少爷霸占了。   “少爷。”   “洗脸。”   “哦!”   一进门,就见裹着一身紫色狐裘的容华,莹润白皙的指尖朝着身后一指,无心立刻心领神会。昨晚入睡时,无心已经被容华身边的侍从拉着她卧谈了半宿,将他们家少爷的各种喜好习性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尤其着重强调了少爷的洁癖。   蹑手蹑脚的蹭到容华身后,朝着那个背影做了个鬼脸,无心蹲下身,就着盆里准备好的热水洗净了小脸和手,倒掉盆里的脏水才坐过去。   少爷也真是的,不就是吃个早饭吗?这要是吃一顿便要洗一次,那得多麻烦啊!   想她跟着小烨他们的时候,虽然小烨也爱干净,可她半个月不洗一次,也没见小烨黑过脸。   “吃饭。”   “哦!”   容华的饭菜,自然是从容家带过来的厨子亲手做的。大冷的天,桌上的粥却还冒着热气儿,显然刚做好不久。知道少爷用膳时,不喜欢旁人伺候,侍从们摆好了饭菜,便一一退了出去。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营帐,无心端起滚烫的白瓷细碗喝了一口热粥。   早餐很简单,白粥、包子、配上几碟精致可口的小菜。   见容华的视线定定的注视着手中的书册,无心默不作声的伸出爪子,半路一道眼风扫过,某人偷偷吐了吐舌头,却也只得乖乖的收回爪子,拿起桌上干净的竹筷伸过去,夹住盘子里的一个包子。一口白粥一口包子,再加一筷子爽口的小菜,半个月来就没吃饱过的无心,显然对这顿早饭相当的满意。   “呦!用早膳呢!”   嘴里还嚼着大半个包子的无心,听到身后的声音,忙转过头。就见一气宇轩昂的美男子,身着一件黑色常服,外面罩着金色软甲,正迈步朝着这边走来。   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裸露在外的脖颈和俊脸,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浓眉大眼,五官深邃,尤其是那双黑如点漆的墨瞳。凌厉的眼风扫过一身青色棉袍的无心,屋子里明明生了火炉,那眼神却极如锋利的刀子,能割开你的皮肉。   “大哥?你来干什么?”   大哥?那不就是少爷的哥哥,也是个少爷?   唉!怎么一个个的都是主子啊!见容彦走过来,无心忙站起身让到一边,将嘴里的包子一口咽下。   看着鼓着两只大眼睛,死命的翻着白眼的无心,淡定从容的容三公子也快被这丫的蠢哭了。   “笨蛋。”   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无心也不管烫不烫,捧着就往嘴里灌。   呼!卡在喉咙口的包子终于咽了进去,舒服了!放下杯子,无心忙冲着她家少爷感激一笑。   因为容彦的到来而战斗力被压制住的无心,最后沦落为端着大碗默默的蹲在一边喝着白粥。可怜的小模样,让容华甚是怀疑他是不是捡了只狗狗回来。   “有事?”   “没事就不能过来?这可是大爷我的营帐。”   一屁股坐下,容彦抓起盘子里的包子就开始吃。一双厉眼却状似无意的扫过无心。   这就是袭击你的刺客?   嗯。   那你还留在身边?   有用。   有啥用?能吃吗?   当然,这话他也就在心里吐吐槽。眼神交流完毕,容彦大将军已经将盘子里的最后一个包子送进了嘴里。   喝完白粥的无心,黑亮的大眼睛死盯着那一口亮瞎眼的白牙,恨不得掰开那人的嘴,让他将嘴巴里的包子吐出来。   “替我吃了。”   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双竹筷,筷子上正夹着一个包子。   “哦!”   少爷也真是的,她都还没吃饱,他居然就吃不下了。算了,浪费食物可是可耻的。接过容华夹过来的包子,完全没有饱腹感的无心极其自然的捧着包子一口一口的吃着。   而此时,容彦大将军心里却已打翻了一瓶醋,恨不得跳起来抢过那小白脸手中的包子。   “吃饱了吗?吃饱了也该办正事儿了。我这军营里,可是不养闲人的。”   眼睛扫过蹲在一旁咬着包子的某位闲人,奈何那双凤目怎么盯,闲人的眼里依旧只有包子的存在。算了,他跟一个小子计较什么。   “昨晚,吴县令家的三小姐被人劫走了。吴家收到了一封书信,是黑风山的那帮山贼所为。”   “然后呢?”   擦了擦手,容华倒上三杯热茶,顺手递了一杯给蹲在他身旁的无心。   不动声色的将自家老弟和无心的互动收入眼底,容彦继续说道:“你也知道,你大哥我虽也喜欢英雄救美,可毕竟是娶了老婆的。要是你嫂子知道我去救美人,然后美人又刚好对我一见钟情,非要以身相许。这可怎么办?虽然很为难,但是依你嫂子的脾气不追杀到这边关来才怪。所以啊,三弟,这营帐都让给你了,救美人的事儿自然也该让给你不是?”   无视脑补能力极强的自家大哥,容华接过他手中的地图,莹润的指尖轻点着上面黑风山的位置。   凤阳县县令的千金昨夜被山贼劫走,并留书一封。要吴县令准备白银五千两,限三日上山赎人。逾期,便将人留在寨子里当压寨夫人。   此等丢尽脸面之事,吴县令自然是不敢四处张扬。但世上哪有不漏风的墙,更何况,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一大早便来委托容彦的男子,自称是吴三小姐的未婚夫,本来两家已经筹划好这个月底便成亲。   黑风山上的黑风寨,聚集着不下几百个山贼匪徒。大多是战乱时期的流寇难民,落草为寇后,平日里打劫的对象,也多是富得流油的富商奸商。被派遣到凤阳县已有一年,容彦对这批难民出身的山贼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饱饭吃,在为这几百个人找不到安生立命的场所前,只要不做越界的事儿,他都可以装作不知。但是现在,居然做出了强抢民女之事,他就不得不管了。   隆冬时节,冰天雪地,再加上黑风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救人,不重在剿匪。若是贸然带人前往,必定打草惊蛇。最后思量一番,容彦决定先派几个人去探探地形,探查出人被关押在何处。只是,他手下骁勇善战的将领随手便能拎出来,但这做情报员去干前期侦查的事儿,他就是想破脑袋,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思前想去,也只得来麻烦这尊大神。   哪有好吃好住的供着,不干正事儿的道理。人大老远的请过来,可不就是给他当军师的。嘿嘿!他们国公府上上下下说的好听是一门忠烈,个个皆是性格秉直之人。但要在这官场上混,却唯独只有一直躲在众人后面的老幺最合适。连一向心眼儿最多的老二容涟也不得不承认,老幺是肚里有乾坤,自打十岁起,就无人能看透他的心思。   “三弟,这军营里的人,你看中谁只管挑。”   “你的人我一个都不要。”   额!   “别说气话嘛!”   不就是抢了几个小白脸的包子吃吗?他到底是不是他亲哥哥了。   “我没你幼稚。”   “你手底下的人身上军匪气太重,这里除了我和‘他’,再没有更适合的人选。”   那个小白脸?   见容华的视线扫过吃完包子,正捧着茶杯面对着墙壁猛灌的无心,显然,这丫的刚才根本没有在听他们说话。容彦大将军极其鄙夷的腹诽着。长是长得好看,尤其是跟他老弟站在一块儿是十足的养眼,气质和容貌也丝毫不逊色。可他们是去救人,又不是去选美。找个长得好看的有毛用。   “无心,随我上山一趟。若是人救回来了,晚上吃火锅。”   “好啊好啊!”   一听到吃,方才还全无动静的无心立刻激动的嘴巴里口水横流。   “口水。”   “哦!”   接过容华手中的丝帕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无心顺手便将帕子往怀里一揣。   看着一提到吃就兴奋无比的无心,容彦大将军很受打击。吃吃吃,除了能吃,他实在看不出这小子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家老弟这般亲睐的。再说,这一个吃货,能有什么战斗力。   “三弟,我不同意。”   “那你自己去救。”   一句话,把容大将军噎得死死的。不公平,对那个吃货就这么温柔,对他就这么残忍,情绪极度低落的容大将军蹲在墙角画着圈圈,默默诅咒着那个小白脸吃货。   “走吧!”   一身紫色狐裘的容华,吩咐侍从容四儿另准备一辆毫无标志的华贵马车,便带着无心朝着黑风山的所在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色胆包天   华贵的马车在山道上极为缓慢的朝着前方行驶,马车里的容华姿态闲适的靠坐在铺着厚鹅绒的毯子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执着一本近日京城颇为流行的闲谈杂论,静谧的空气中偶有翻动书页的轻微摩擦声。   而自打兴致昂昂的上车后,因为一路上的龟速行驶,早已昏昏欲睡无精打采的无心,百般无聊的趴在黄木雕花小桌上,细长的手指执着茶杯,一杯接着一杯,不消片刻,作为主子的容三少爷亲手沏的一壶茶,便已经进她肚子了。   把玩着垂挂在车壁一侧的精美帘穗,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半点动静啊?   要是再不出来,她还没等到晚上吃火锅,就已经饿趴在这马车里了。   瞧瞧转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了一眼无比淡定的主子,想到早上的那个包子,到嘴的怨气又憋回了肚子里。这是除了小烨外,第二个会把吃的东西分给她的人,所以,再饿她也会忍着。   精致小巧的耳朵因为外面的动静突然动了动,来了!一直皱巴着的小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终于可以不用在灌茶水了。天知道早上的稀饭包子与她而言,根本就不管饱啊!   “少爷。”   “嗯,坐好。”   见无心激动的欲起身,容华放下书册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示意稍安勿躁。收回手时才惊觉,他对这个人,竟一丝防备也没有。   即使是生活了十八年的亲人,他到现在也始终不习惯过于亲密的动作,可是对无心的任何反应,却像是自然而然的本能。这是好,还是不好?   “驭···”   马车外,因为积雪厚实不得不高高扬起的马蹄,因那套在身上的缰绳猛然一紧,不由的收回踏出的马蹄。   行进的马车突然被人拦下来,而就在容华思绪纷乱之际,马车外响起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而后,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直直的飘进耳中,嗓音如那漏风的破锣嗓子,让方才还被安抚不要乱动的无心,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真想立刻出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里面的人,乖乖的交出钱财和美人儿,老子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华贵的马车里没有传来预料中的求饶和恐慌声,就连那驾车的容四儿,也只是放下手中的缰绳。扛着大刀高坐在马背上的黑风寨二当家朝着一旁的兄弟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会意,跳下马走上前去。   被事先吩咐不得反抗的容四儿,乖乖的跳下马车束手就擒。立刻被人反剪着手押到一旁。戏能演到这个份儿已经不错了,要他堂堂国公府的人跪地求饶,绝壁打死不从。   握着大刀走上前,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儿,正伸出大手欲撩起车帘,厚重的锦帘已经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抢先一步掀起。   “唔!少爷,这人长得好···臭!”   本想说这人长得好丑,可话到嘴边,无心却觉得,这比起丑,这人身上的味道更臭。无心捂着挺秀的小鼻子后退一步,她算是明白之前为何会被少爷这般嫌弃了。   不过这人的味儿,居然比她的还难闻!哈哈!肯定好几个月没洗澡了。   话刚说出口,无心人已经跳下了马车。握着大刀的大汉儿平日里邋遢惯了,却最是厌恶旁人说他臭。所以记恨恼怒之余,手中的大刀已经举起朝着无心砍过去。只是在对上那张巧笑嫣然的绝色面容时,握着大刀的手不由一顿。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锋利刀刃眼看近在咫尺。   周围响起一阵此起披伏的抽气声,自然是因为无心过于惊艳的容貌。而端坐在马背上的二当家,看着这么个如花美人就要丧命在那个蠢蛋的手中,心里已是焦急万分。   “住手。”   朝着无心砍过来到大刀,只要再往前送一点,站在马车前的无心立刻便会血溅当场。但,即使大汉儿砍出去的时候用了十分的力道,此刻却是半点也动弹不得。淡定闲适的伸出白皙细长的食中二指,无心的指尖捏着一枚细小的银针轻轻一挡,便见眼前那锋利的大刀如何使力,也往前进不得半分。   眼前诡异的一幕,让众人对这个绝色美少年也不由心生忌惮。怎么回事?莫不是“他”敢空手去接大黑的刀?   显然,无心轻描淡写的一招,已经深深的撼动了匪徒的心。听到车帘后的咳嗽声,出于本能反应的无心暗自恼怒差点忘了少爷之前的吩咐,哎呀呀,不好意思!条件反射,条件反射。乖乖的收回手,无心转过身挪到容四儿的身旁站着。   眼观鼻,鼻观心,俨然一个乖宝宝。   她什么都没干,她什么都没干。少爷可千万别不要她吃火锅啊!呜呜呜·····   听着无心的碎碎念般的自我催眠,容四儿在一旁默默的翻着白眼。心里也是极为诧异,方才,他也未看清无心到底是如何接下那一招的。   挡路的人无比配合的退到了一边,握着大刀的男子却依旧无法平息内心的震荡。他这把大刀,在整个黑风寨出了寨主之外,便是最重的那把兵器,少说也是八十斤。可方才那细无二两肉的小子,不仅轻易挡下他使出全力的一击。甚至如此近的距离,他却未看清那小子是何时出手的。这人,当真只是个普通的下人?   方才的一幕发生的太快,众人虽然看到无心接下那把大刀,但又见她此刻毫无反抗的垂着头束手就擒,一时间也拿捏不准是几个意思。而高坐在马背上的二当家,细小的鼠眼中此刻只有踏出马车的那抹孤傲身影。   紧随着无心踏出马车的容华,一身紫色狐裘,气质华贵。欣长的身影静静的站在雪地上,养尊处优的一双玉手拢在袖中。漂亮的风目扫了一眼被人用绳子粗暴的捆住,单膝按跪在地上的无心,神色中闪过几分不快。   “啧啧啧!老子还在纳闷儿怎么连个小厮都这么漂亮,敢情这主子的长相也是个天仙。莫,是个女扮男装的美人儿?”   耳边饱含恶意的破锣嗓音被容华直接无视。   刺骨的寒风凌冽,风雪中飘洒的冰粒砸着细腻的小脸生疼生疼。   双手被绳子缚住,跪在地上的膝盖已经被雪水浸湿,白皙的小脸更是被刮得通红的无心,仰着头,张大嘴巴朝着脸上方吹气,奈何嘴巴里哈出来的热气一遇空气便化作了万千冷气。吹了半天依旧暖不到小脸的无心懊恼的鼓着腮帮子,半晌,吹得更是起劲儿。   并排跪在一旁的容四儿瞥见身旁人自个儿玩得起劲儿的傻样儿,默默的转过头,心里念叨着打死他都不会说认识这个人,太二逼了。   果然,这长得好看的,不见得个个都能如他们家主子那般高大上。身旁这丫的虽然顶着一张赛倾城的脸,可这智商,却是十足的无下限啊无下限!简直是暴殄天物,也亏得公子把“他”当个宝宠着。   而注意力一直在无心身上的容三公子,则忍不住抿嘴一笑。   想起今早吃包子时无心的囧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也许,他捡到了宝也说不定。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生活似乎也没有这么无趣。   美人儿心情极好的低头浅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黑风寨二当家,贼眉鼠眼的一双鼠目自容华出现后,便牢牢地钉在了他的身上。越是细看,便只感觉下半身一团烈火唰的袭上心头,烧遍全身。一时间口干舌燥,坐立难安。   黑风寨虽然平素里只打劫那些奸商富商,可这新来的二当家未落草之前,本就是个混迹在市井间的地痞无赖,平日里最是喜欢寻花问柳之事。欠了一屁股赌债后,逃到这黑风寨里,靠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混得风生水起,一路青云直上当上了二当家。   寨里与他关系甚密的几个人自然也知道,二当家是个双,男女不忌,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玩美人儿。被他糟蹋的年轻女子和美少年数不胜数。近几日,寨主早有下令,近期不得下山惹事。寨里过冬的粮食早已准备齐全,可这却苦了好几日没有尝荤腥的二当家。在瞅着半山腰的山道上那辆缓缓行驶的华贵香车后,心底便开始盘算着,马车里的人必定非富即贵,而且看那马车的构造,里面必定是个年轻的富家小姐公子。   这不,还真给他猜准了。而且,还不止一个,而是两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儿!   眼前的美人儿气质出尘,轮廓分明的面庞中透着些许苍白,想来该是个养尊处优的文弱贵公子。这样的人出行居然不带几个护卫,看来,今日是合该他的艳福了。   收起眼中的笑意,方才还如寒风中孤傲绽放的寒梅,浑身透着冷漠高贵的容三公子,似乎这才注意到周围摩肩擦掌的匪徒。   在瞧见众人手中明晃晃的武器后,虽然未出声,但欣长的身形却因为惊慌而轻微晃动,仿佛从那高山之巅刮来的风雪,语气中竟夹杂着一丝难掩的恐惧。   “你,你们是什么人?”   原本拢在袖中的玉手抚着上下起伏的胸口,似是想要借此掩饰内心的慌乱。   听着美人儿颤抖的声线,马背上的二当家满意的弯起嘴角,眼中的欲火却更为旺盛。眼前的这对美人儿,他是要定了。   这里是边关,山高皇帝远,天王老子都管不着。就是个皇子侯爷落到他的手中,也只配沦为供他亵玩的男宠。   “美人儿这话可是问对人了。只要在这凤阳,咱们这黑风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既然与美人儿相遇,也算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以后你就乖乖跟着哥哥,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休想!我爹可是江南首富,你敢抓我,不怕我爹报官派人来剿了你们吗?”   “怕啊!哥哥我可是怕死了。”   捂着胸口夸张的倒吸一口冷气,二当家心里更加确信,当真是个养尊处优的文弱少爷。大笑过后,阴鸷的鼠目中竟是狠戾。   “不过,你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你在这黑风山。”   “带走!”   似是被那人话中的杀意吓住,容华呆呆的站在原地毫无反应。二当家大手一挥,便让人驾着马车带着美人儿回山寨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   美人儿的待遇自然是不同的。   容三少爷被重新请回马车里,而双手被绳子缚住的无心却因为之前显露的那一手,被拎着大刀的匪徒扔到马背上,时刻防范着。   一路趴在马背上颠来颠去,也亏得无心身子轻盈,没有被颠下去。进寨的山路极为隐秘,其中的岔路更是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迷路,然后落入机关陷阱,被重新抓回去。   介于这一点,众匪徒也毫不担心进去的路被无心等人瞧见。反正就算此刻看见了,转身也会忘在脑后。顶着风雪走在山道上的无心一路上兴致高昂,小脑袋左瞅瞅,右转转,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灵气十足的扫过周围的一草一木。看得骑在马背上的大汉儿握着缰绳的手松了又紧,一双铜铃般的打眼更是离不开那张倾城绝色的小脸。   绕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到了高耸的寨门。而无心的小脑袋里,也多了一份完整的路线图。不过饶是如此,路上的一番折腾下来,落地后,无心也有些头晕目眩,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作为黑风寨的二把手,却明目张胆的违背寨主的命令下山打劫。二当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虑。进了寨,便吩咐手下偷偷将马车里的美人儿直接带去他的房间,而无心和容四儿,则被暂时关进了山寨的牢房里。   坐在散发着霉臭味的冰冷牢房里,屁股下垫着一层薄薄的干草,从地面渗出来的寒意却依旧直钻进身体。无心随手扯了一根干草杆儿,便准备往嘴边咬去,却被一旁的容四儿不客气的挥手打掉。   “脏,不准放嘴巴里。”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他也多多少少有些洁癖呀!   “哦!”   乖乖的放下手,进了牢房便无精打采的无心,抱着膝盖坐在干草上直打瞌睡。   “饿了?”   相处也才短短一天,但他容四儿也算是彻底领会了身边有个吃货的心情了。这丫的一旦吃饱便是精神十足,但若是饿了,便随时一副要将睡过去的样子。主子嘴巴上没明说,但他看得出来,主子并没有将无心当做下人看待。当然,他身边这个吃货更是没有半点作为下人的自觉性。不然,今早就不会是当主子的给下人准备洗脸水,还要等着她睡醒了之后再用早膳。更是从未见过主子和下人同坐一桌用早膳的道理。   所以,即使无心一副小厮的打扮,但他绝不会傻到以为无心就成了容家的下人。   “恩。”   提到吃,昏昏欲睡的某人立刻睁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闪烁着水光的美目让方才还愤愤然,一脸不平的容四儿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这丫的卖起萌来还真是没下限!不过,要不要这么可爱!要不要这么萌啊!   好吧!他得承认,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就单说这次,同样是扮演被人打劫的角色,为毛主子就是直接被看中带回去的命,他们就只能是蹲牢房的命?当然,他身边这个萌货加吃货是个例外。不算不算。   “给你,吃吧!”   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袋,里面装着几块绿豆饼。这是从京城出发过来的时候,国公府里偷偷爱慕主子的丫鬟给准备的小点心。那姑娘边塞点心边拉着他抹眼泪,说是边关条件艰苦,主子本就身体虚弱,估计到那儿连顿像样的饭吃都吃不上。   再加上一路上路途遥远,谁知道会不会有露宿荒郊野外的时候。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些点心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这一路过来,显然,他的亲生经历和无数的实践证明,跟着他那有洁癖的主子,永远不会吃一顿不像样的饭菜,也更不会住一个脏乱差的地方。这不,到了军营不也照样理所当然的占了大公子的营帐吗?   只是主子平素里便不喜欢吃这么东西,其他精致的小点心在来的路上都被主子以碍眼为由趁机打发送人了。唯独这绿豆糕还留在那里。主子不喜欢吃甜食,却能接受这绿豆糕。只是却不知为何看了一眼便扔在一边。   今早出来得急,他也没时间准备。就只得拿几块小点心准备着,若是主子暂时耽搁了回不去,也有个东西充饥。   唉!明明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东西,现在居然鬼使神差的给这个小吃货,莫非,他他他,也中了这看脸的魔咒?   对方脑子里正在上演的脑补场景,无心自然无从知晓。只是在凑过小脑袋,嗅了两下下人油纸里包着的点心后,便果断缩回脑袋,选择不吃。   “你不吃?”   “不要。”   “为什么?”   “有味道,臭臭的。”   臭?   虽然一路从京城带过来,时间上长了点,但是现在是冬天,气候寒冷,应该不可能坏了才是。拿到鼻尖努力闻了闻,什么奇怪的味道都没有啊!   明明好好的,却非要说臭。   “算了,不吃拉倒!”   哼!好心当做驴肝肺,既然不吃,那他自己吃就好。他就不信吃下去还能拉肚子不成。,到时候饿了,可别找他要吃的。   以为无心不识抬举,容四儿懒得理会她,自个儿拿起一块开吃。斜里却突然横□□来一只手,将他手中的绿豆糕抢去,一把塞进嘴里。   “你干嘛?“   方才给你你不要,现在我要吃,你又来抢,这人怎么这样。   “别以为你是主子带来的就了不起。”   艰难的咽下嘴巴里味道怪怪的绿豆糕,无心看着眼前突然站起身情绪激动,面色涨红显然极为愤怒的容四儿,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气氛僵硬的时刻,挂着锁链的牢门突然被人打开,拎着大刀的大黑无视一旁的容四儿,笔直的朝着无心走过来。   “跟我走!”   粗黑的大手伸过去,作势便要将地上的无心抓住带走。   而方才还冲着无心发脾气,心情极为不爽的容四儿,见大黑进来直接无视他便要带无心走,立刻将一肚子的火气转移到他的身上。   主子带来的人他打不得,但眼前这个是土匪,那就另当别论了。   挡在无心和大黑中间,容四儿单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大黑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主子的人你也敢抢?告诉你,无心她是主子的,你想都别想。”   “滚开。”   本就因为向二当家讨要无心不成的大黑,被容四儿这般指着鼻子骂,眼里心里的杀意更深。杀气十足的抬起粗壮的胳膊便打算将容四儿挥到一边,却没想到看似体型单薄的容四儿,也是个练家子的。低头弯腰躲过一击,灵巧的身形一转,人已经到了大黑的身后。右手成掌,便欲朝着他的后颈劈下去。可惜却被大黑轻松躲过。   而那把重达八十余斤的大刀也随之而来,带着凌厉的劲风朝着容四儿的面门扫来。   你妹儿!区区一个黑风寨的土匪,居然瞧不起他这个国公府出来的人。想他怎么也是少爷身边的一把手,难不成还····   “咳咳!”   一直坐在地上的无心突然一阵猛咳,而这一声咳嗽也让泄露了一丝杀气的容四儿立刻回过神来。坏了,差点没沉住气坏了主子的事儿。   大公子可是事先吩咐了,他们此次的目的是救人,不是剿匪。他若是在这里杀了人,主子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思绪流转,容四儿反应极快的朝着一侧滚去,堪堪避开了那一刀。但紧随其后的大黑却不打算这般轻易的放过他,大脚抬起便朝着容四儿狠狠的踢去。力道十足的一脚将容四儿直接踢飞撞到了墙上,痛苦的缩着身子蹲在墙角,容四儿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而藏在袖中的油纸包也被弹出来,大脚无情的碾过地上那包绿豆糕。一击即中的大黑走到容四儿跟前又是一脚。狠狠的踩在容四儿的胸口,看着他在脚下痛得扭曲的面容,心中的快感也随之高涨。   只要是被带进这黑风寨里,他想要一个人死,那个人就得死。   “刚才不是还骂得挺厉害?你骂呀,继续骂呀!”   大脚狠狠的碾着容四儿单薄的胸口,大黑铜铃般的大眼中赤红一片。拳脚毫不留情的朝着容四儿身上招呼而去。   眼看着地上的人出气多进气少,大黑犹不解气,捡起地上的大刀,准备给容四儿最后一击。无力反抗的容四儿看着头顶锋利的刀尖,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想他容四儿跟着主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载在这么一个小人物的手中。   举起的大刀再次诡异的停留在半空,怎么也刺不下去。手臂上、大腿上、胸口处传来的莫名剧痛,让大黑痛苦得“哐当”一声扔掉手中的大刀,满地打滚儿。   没有看地上发疯的大黑,容四儿被血糊住的眼却是努力睁大着,定定的瞅着浑身溢满杀气,宛如地狱修罗的无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杀人   高挑单薄的身形缓缓站起,墨黑的瞳孔定定的注视着地上的油纸包。而后迈开步子,步履从容的走过去,白皙的小手捡起地上的纸包。撕掉破旧的油纸,看着已经被踩成碎屑的绿豆糕,那双墨黑的眼眸中有一种名为杀气的东西在流动,宛如实质。让那双原本灿若星辰的眸子染上了无尽的黑暗。   走到大汉儿身边,平日里轻快的语气中,是容四儿从未听过的魔音。低沉缓慢,一字一句,却又残忍至极。   “经脉被封,真气倒转的滋味如何?”   “你····”   一张嘴,大嘴便被无心手中的纸包堵住,将一包碎屑尽数塞进大汉儿的口中。无心拍了拍白皙的小手站起身,极为平静的说道:“放心,你只要吃下去,我可以饶你不死。”   相比于之前的交手,这次,大黑是切身体会到了无心的恐怖之处。这个人,可以杀人于无形。内力倒流,浑身上下像是被万千蚂蚁啃噬,痛得只想咬舌自尽的大黑,二话不说便将口中的绿豆糕吞进去。   原以为,这便是解脱。却没想到,只是片刻功夫,地上的大黑突然痛苦的掐着脖子,还没来得及呻吟,已经两眼一翻,七窍流血,死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嘴角还挂着血迹的容四儿,呆呆的看着地上那具尸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无心已经答应不会杀他了,为什么人还会死?   “你杀了他?”   可是,他明明没有看到无心动手啊!   “不,是你杀了他。”   他自己?怎么可能?之前是因为顾虑,后来被那人一脚踢中,他完全没有还手的力气。   “你胡说!”   “那你就当我胡说好了。”   咦?   就这样?   当你已经做好了准备要与一个人据理力争时,对方却极为无所谓的来一句,“就这样吧!随你吧!”那滋味,就要张大嘴巴打个哈欠,嘴里却飞进来一个苍蝇,卡在喉咙那儿,吐不出来又恶心得咽不下去。   虽然也曾亲手杀过人,但那感觉完全没法和现在比。亲眼目睹一个人惨死在眼前并不是很可怕的。可怕的是,上一秒还如地狱修罗般的恶魔,手段残忍的解决掉一条人命,下一秒,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却尽是纠结和懊恼,黑亮的瞳孔中,只剩下一片纯粹。   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这般转换自如,却又极为迥异的性格差异吗?   前一刻还冷血如杀手,下一刻却又纯善如白兔。   只是,这样的无心,却又让他害怕不起来。毕竟,弄成这个样子他也有责任。说到底,无心也是为了救他才会出手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看着这般单纯无害的无心,杀气人来的手法,却跟切萝卜一般无二。   还有那招能令对方内力倒流的招数,想来应该是用什么东西封住了人体大穴。但一直坐在地上的无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她一个落魄乞丐,又是在哪儿学的这身本事?看来,她在没有沦为乞丐之前,必定有一番不同寻常的经历。   不过,为什么无心要说这个人是他杀的?   明明·····   那是,毒?   看着大黑乌青的脸色,容四儿的心瞬间一凛,莫非他的绿豆糕里,有毒?可是,无心怎么知道?而且,她明明知道之前为什么还要吃下去?   如果真的有毒,为什么她没有事,这人却被毒死了?   难道她之前抢走,是害怕自己吃下去?   这个人,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好饿,我要去找主子。”   皱着眉头,无心摸着饿得瘪瘪的肚子,不高兴的嚷嚷着。火锅,答应她的火锅。她要吃火锅!   看着一脸吃相的无心,也许,这样的她反而更真实也说不一定。   “好,去找主子。”   也不知道那个被主子美色所迷,色胆包天的觊觎他们家主子美色的男人,现在还活着没?真是不长眼,也不打听打听京都第一公子是什么身份,主子这些年遇到的登徒子,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也许是大黑进来的时候刻意支开了看守在牢房外的人,搀扶着受伤的容四儿,无心畅通无阻的走出牢房,外面天色虽还早,但头顶厚重的乌云团聚,将最后一丝光亮遮住。飘飘洒洒的风雪下了一整天依旧不停歇,走出牢房没一会儿,肩头已经被飘落的雪花浸湿。   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早,天色黑沉,雪地上的反光极为强烈,看了一眼,容四儿便眼睛不适的转过头。常人的眼力五十米外的事物已经看不清,但不妨碍睁大着眼睛找她家少爷的无心。让容四儿靠墙站好,无心身形一晃,翩若惊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房顶上,俏然独立的身姿如鹅毛般轻盈。   嗯,寨子的大门在那个方向。少爷则是被带去了那个方向。那她只要沿着那条路走就可以找到少爷了。   “我知道少爷在哪儿了。”   “无心,我想咱们现在还暂时不能去找主子。你可还记得咱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找到吴三小姐。”   “所以呢?”   关她什么事,她又不认识什么吴三小姐,为什么要去找她?显然,容彦大将军之前的那番无心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有容华事先答应的火锅。再说,她是少爷请来的打手,寻人可得另外付银子。   “你看我现在也受伤了。你拖着我也办不了什么事儿,没准儿还会被发现。要不这样,我自个儿找个地方躲着,然后你去找找吴三小姐的下落。主子那儿不用担心,那些人奈何不了主子,你不是肚子饿了想早点回去吃火锅吗?只要找到那个吴三小姐,咱们就可以立刻回去。”   “真的?”   找到人就可以回去吃火锅?   “当然。”   “那我要吃牛肉和火腿。”   “没问题,我请,想吃多少都可以。”   “那好吧!我去找,找到人了就回来接你。”   冲着容四儿不舍的挥了挥手,一心惦记着火锅的无心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雪花越落越急,片刻便将地上的痕迹覆盖。而顺着无心离开的方向望去,厚厚的积雪竟半个脚印也无。   好厉害的轻功!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踏雪无痕?   主子他,到底是从何处找到无心这么一个武学奇才的?   拖着一身伤,容四儿也不敢在此久留。那些人迟早都会发现他们不见了,为今之计,他也只得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挪动着身子刚找了个空房间藏好,回过神来的容四儿懊恼的猛拍了一下脑门儿,看他糊涂的,无心根本没有见过吴三小姐,这么大的一处山寨,他这不是让无心大海捞针吗?   黑风寨虽然戒备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但凭借着一身绝顶轻功的无心却是游刃有余。把守在每个关卡的土匪只感觉眼前一道残影晃过,再睁眼望去,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一路上凭着鬼魅的身形顺利晃过无数人的无心,见那些守卫个个不信邪的揉了揉眼睛,顿时玩心大起,一身出神入化的轻功更是使得风生水起。把一众守卫耍得团团转后,肚子越来越饿的无心也终于想起了该办正事儿。   不过她压根儿不认识什么吴三小姐。   怎么找?   要是有个喇叭就好了,直接冲着喇叭吼两声,兴许就把人吼出来了。嗯,不过太简单也不好玩,要不还是挨个找吧!   因为今日大丰收,二当家特意在自己的院子里设宴款待手底下的各位兄弟。而无心等人被关押的牢房,则在后山。一路上漫无目的的穿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房间,抬眼看着眼前气势恢宏的院门,无心搓着下巴心里暗自嘀咕,这么漂亮的一个地方,里面肯定有好吃的。   要不,她先进去找点吃的,顺便问问有没有人知道那个吴三小姐在哪儿。   打定主意,无心一个纵身便跳进了院子里。伸着脑袋四处张望,却半个人影儿也无。   “有人吗?”   居然,连个回应都没有。   真是奇怪,这么大的地方居然没人住,真浪费!要是这地方是她的,她就让小烨他们都过来,全部住进去。这样刮风下雨就再也不用担心没有被子夜里被冻醒了。   对了,她跟着少爷去军营,还没有告诉小烨一声,不知道他会不会担心?不过她是出来挣银子,这可是干正经事儿,小烨应该不会生气吧!   (可怜的女主角,完全把自己定义为男人的角色,已经开始养家糊口了,容三少,你怎么看?)   (容三少:作抚摸下巴状,“小烨是谁?”作者:重点不应该是谁是男人吗?)   偌大的院子里,无心东晃晃西转转,找了半天,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了几根白萝卜。“咯嘣”咬了一口,小身板立刻抖成了筛子。   好冰!不过味道倒是蛮甜的。将就吃两口吧!   咬着萝卜晃出厨房,正打算继续去找那个吴三小姐,耳朵里突然捕捉到一道细微的声音。   “三小姐,人已经带回来了,不去见见?”   伴随着厚底皮靴摩擦地板的声音,两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看了一眼手中还没啃完的萝卜,三两下塞进嘴里,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无心攀着走廊上的梁柱,身手灵活的挂了上去。   “听闻这容家三公子绝顶聪明,生得比那女子还美。若不是自小体虚,常年卧病在床,怕是早已被那皇帝老儿召去做官了。”   “其实,这容三公子之事,小女子也是道听途说,略有耳闻。只是一直在这凤阳县,从未有机会见过那位公子的风采。今日,也自然不敢断定,那人便是京都第一公子。”   “可是咱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三小姐在我这黑风寨的消息,怕是已经传到了容彦的耳中,那个人性格光明磊落,对我这黑风寨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但这次毕竟劫的人是县令千金,容彦也不可能不管。这寨子里上上下下几百个兄弟,可都还看着我一个人吃饭。”   “陆寨主尽管放心,既然我们有盟约在先,小女子自然也不会让你为难。还请带路,不管是真是假,小女子今日定去见见那位三公子。”   背对着身子倒挂在房梁上的无心,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翻身从房梁上跳下来。嚼着嘴巴里的萝卜,无心思索着那人口中的三小姐,莫非就是容四儿让她找的那个吴三小姐?   要不,跟上去看看得了。   掏出怀里揣着的另外一根萝卜,无心悄无声息的跟着前方缓缓而行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吃火锅   黑风寨二当家的处所。   从马车上下来后,容华便被好生请进了一间装饰着大红大紫的房间。整个房间都是木头结构,不大的屋子里,却摆放着一张极为占地方的大床。床柱四周更是垂挂着半隐半现的紫色床幔。极为嫌恶的瞥了一眼眼前极具情趣的大床,让容华好看的眉皱得更深,眼底的杀意渐渐聚集。   而对于一路上不哭不闹,显然态度极为配合的容美人儿,二当家自然是满心欢喜。巴不得早点入洞房,奈何手底下那把只敢羡慕嫉妒恨的崽子硬是拉着他去喝喜酒。说是急不得,免得吓着了未来的二嫂子。   酒过三巡,一直惦记着屋中美人儿的二当家找了个借口,便跌跌撞撞的朝着房间奔去。背负着双手站立在床前的容华,闻着空气中那股酸臭的酒味,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顿时涌上心头。   “美人儿,今日便让哥哥好好疼你。”   双手张开,便要从后面抱住容华。只是来不及近身,便被一只白底绸面的软靴抵住胸口。醉意朦胧间,二当家只觉得从眼前那天仙般的美人儿望过来的眼中,自己就像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轻轻一脚便可以要他的命。   怎么回事?他喝多了吗?   美人儿不是不会武功吗?可是抵在胸口的这只脚怎么让他有重达千斤的错觉?沉甸甸的,像块巨石。   “凭你也有资格碰我?”   脚尖扭转,二当家只觉得胸口处钻心的疼,还没觉得是怎么回事,人已经飞身跃起,跌落在他那张雕花大床上,一口鲜血吐出,直接晕死过去。   明明只是用脚,隔着布料,容华却依旧觉得脏。特别是方才那人看他的那双眼睛,格外的脏。   “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门外,一个小脑袋从敞开的门缝里探进来。把着门框,无心漂亮的小脸上尽是没吃饱的可怜样儿。   “饿了?”   “恩恩。”   乖巧的点了点头,还是少爷了解她。不过,少爷方才的脸色,好吓人啊!   拍了拍无心的小脑袋,方才还一脸阴霾的容华看着那张提到吃便无比精神的小脸,眼中不由的溢出几分笑意。   “再等会儿。”   走出房门,见少爷站在水井边,漂亮的凤目扫了一眼手心又看了一眼井水,无心转动着灵动的大眼,忍不住出声问道:“少爷,你要洗手吗?我给你打水。”   说着便走上前,拿过水井边的木瓢,整个人扑到了井口里去舀井水,吓得容华立刻伸出手将大半个身子已经栽进水井中的无心拉回来。   “笨蛋,谁告诉你是这样舀水的?”   可是,她一直都是这么舀啊?   无辜的挠了挠头,“少爷,你怎么也跟小烨一样骂人家笨蛋啊!”   “小烨是谁?”   “小烨就是小烨啊!还能是谁?”   居然被无心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容三少爷面色极为僵硬的别过脸,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也不知道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容四儿呢?”   “他受伤了,在那边等我们。对了少爷,容四儿让我去找那个吴三小姐,可是,我不认识她。不过我在来的路上,听到有人叫三小姐。”   “少爷,你认识吗?”   “不认识。”   “哦!”   “那我们还找吗?”   “不是饿了吗?那就不找了,回去。”   可是,不找到人一起回去好吗?想到离开的时候,蹲在墙角画圈圈的那个人容大将军,无心对此颇为烦恼。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还要抢她的火锅?   唉!好纠结啊!   “容公子,既然来了这黑风寨,何不多叨扰些时日再回去。”   一道清亮的嗓音从院门外传来,站在容华身侧的无心无辜的吐了吐舌头。她说怎么总觉得有点什么事儿没说,搞了半天忘了告诉少爷,有人要来找他了。   之前偷偷跟在那两人身后,后来萝卜吃完了那两人的速度还是那么慢,啃了萝卜完全填不饱肚子的无心闻着前方飘过来的酒肉香,便抛下那两人率先一步进来。   门外走进来的男子,一袭青色长衫,羽扇纶巾,面庞白皙,五官虽平凡,但却是气宇轩昂。男子身后紧跟着一位身着黄色衣裙的女子。   女子年岁不过十八,容颜清丽,薄施粉黛的小脸因为一路风雪的缘故,脸颊泛着红。脖颈间围着一圈白色皮毛,显得楚楚动人。   “在下黑风寨的寨主陆林凡,见过容公子。”   “小女子吴漱玉,见过容公子。”   弯腰冲着容华盈盈一拜,吴漱玉举止间落落大方,清丽的小脸上却带着一丝少女的娇羞。   乍然见到传闻中的寨主和吴三小姐同时出现,容华的脸上却不见半分惊讶,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你认识我?”   “公子的大名,小女子自然是早有耳闻。”   原本,她还不能确定被带上山容华便是她要找的那人,但在瞧见这人的第一眼,吴漱玉心底已了然。那一身华贵的紫色狐裘,惊为天人的容貌和超凡脱俗的气质,不是容三公子是谁?   “既然认识,那三小姐此举,又是何目的?”   显然,看这吴漱玉和那男子之间的关系,想必她与这黑风寨早有勾结。必然不是被劫持,而是自愿来的。明知道他的身份,却故意放出消息引他上钩····   “素闻京城国公府的容三少爷天资聪颖,年纪轻轻便破无数奇案。小女子此次也是迫于无奈,才出自下策,还望三公子海涵。”   “三小姐说笑了。我一个病秧子,又如何有能力出去破案?再者,既然三小姐平安无事,就请随我回去。”   “自然是要回去的。只不过,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三公子成全。”   “不敢当,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世家公子,三小姐要求人,找我大哥岂不是更合适。”   能答应替容彦跑一趟已经不错了,麻烦的事,还是丢给军营里闲得画圈圈的某人比较合适。   “三公子,小女子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今日此举也在无意中冒犯公子。只是····只是我实在是找不到人可以帮我了。”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陆林凡,见容华无动于衷。叹了口气,温柔的扶起半跪在地上的吴漱玉,美人垂泪,自然是该多加怜爱的。   衣袖被人从身后拉住,容华转过头,就见无心聋拉着一张小脸,“少爷,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吃饭啊?”   可怜十足的嗓音配上那张萌态十足的小脸,看得在场的众人心也都化了。   想都不想,陆林凡便开口说道:“小兄弟可是饿了?来人,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你要请我吃饭?”   一听到有饭吃,无心立刻从容华身后窜出来。   “有何不可?我这儿虽是山寨,但请吃顿饭还是请得起的。”   “那我要吃火锅可以吗?”   “没问题,给小兄弟准备一桌火锅。”   “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太好了,终于可以吃火锅了。在无心的小脑袋里,能将吃的分给他的都是好人,立刻便改口叫陆林凡大哥。   好人?   一顿饭就被人当做好人,方才无心一直站在容华身后,众人也未瞧清她的脸,此刻见她展颜一笑,绝色倾城的容颜如那含苞待放的玫瑰,美目中却又一派单纯,当真是个那冰雪雕铸的玉人儿。   “少爷,我们留在这儿吃火锅吧!我去找容四儿过来。”   说完,也不等容华答应,无心便朝着院门外跑去。   这小兄弟,还真是可爱得紧。   无助的抚了抚额头,看着一蹦一跳,显得心情极为愉悦的无心,容三少爷表示压力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     ☆、羊皮卷   因为陆林凡的一顿火锅,成功收买了容三少爷身边的两个吃货。无心和容四儿。当然,相比于无心的没心没肺,处理完伤口的容四儿立刻归队,敬职的候在容华身侧。   “少爷,吃。”   坐在容华身侧的无心,夹了一筷子火腿放进他的碗里,又准备去夹煮熟的牛肉。这些都是她喜欢的,所以都想给少爷尝尝。   “无心,主子不喜欢吃别人夹的东西。”   主子的洁癖他又不是不知道,就算在国公府,用饭的时候也是单独的菜式。更别说让主子去吃别人的口水。   “哦,那我自己吃。”   失望的伸过筷子将容华碗中的火腿夹回来,手腕却被人一把扣住。无心抬头,正好撞进一双深邃的凤目中。   “少爷?”   “不是要给我吃吗?喂我。”   耳边的嗓音低沉磁性,似魔咒。无心机械的抬起手臂,将筷子间的火腿递过去。就见那张薄唇微启,雪白的牙齿咬住了筷尖的火腿。   “好吃吗?”   瞅着那双期待的大眼睛,容华眼中的宠溺不由加深。   “好吃。”   “真的?那少爷再尝尝这个,这个也是我最喜欢的。”   “无心最喜欢的?”   “对呀!所以都想让少爷尝尝,要是少爷也喜欢就更好了。”   这样,以后少爷吃的就是她喜欢的东西了,哈哈!   眼前飘散着粉红泡泡的一幕,看在陆林凡眼中是一派主仆情深,看在吴漱玉眼中却觉得这容三公子果然最温柔体贴,对待一个下人都这么好。而在容四儿的眼里,更多的却是震惊。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主子的性子他是最为清楚的。从未见他对旁人亲近过,更别说这般近乎宠溺的纵容。想到牢房里诡异残忍的一幕,容四儿垂在袖中的手不由收紧,无心的事,他还是得去找大公子商量商量。   “容公子,这次的事确实是漱玉考虑不周,这杯酒水,就当是向您赔罪。”   山寨里多是大老爷们儿,准备的酒水自然也是口感灼烈的烧刀子。   “酒就不必了。吴三小姐究竟所为何事,不妨说来听听?”   “这么说,您是答应要帮我了?”   她本是女子,平日里家教甚严,从未沾过酒水。这次本以为要吃下苦头···看来,容公子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尽力为之。”   “那小女子就先在此谢过容公子。”   虽然容华话里十足的谦虚,但这位容公子的本事,她可是早有耳闻。压下内心的激动,平复了心情的吴漱玉放下手中的酒杯,道出了一件陈年往事。   “事情还得从十八年前说起。”   十八年前,吴漱玉的娘亲饿晕在吴家门口,被还是秀才的父亲捡了回去。那时,父亲已经有了一位原配夫人。只是一番照料下来,见她娘亲面容清秀,性情温柔,便不免动心。孤苦无依的娘亲在父亲几番真情表露之后,也甘愿留下来。   一年后,便有了她。   后来,父亲考中进士做了官。身为妾侍的娘亲处境却更加艰难。韶华易逝,更别说女子的容颜。短短十年,父亲对娘亲越发的冷淡,再加上父亲又新娶了几房小妾进门,对娘亲更是不待见。   自觉偌大一个家早已没有她容身之地的娘亲提出要离开,父亲却死活不答应。甚至吩咐家丁将娘亲的闺房用木板钉死,以防止她半夜逃走。那时候她才十岁,却因为娘亲的关系,被父亲交给了新进门的一个姨娘照看,不准她去看娘亲。   两年后的一场雨夜,她至今都还记得。   那日,她夜里发高烧,姨娘却不管不顾,将她扔在床上无人照看。烧得神智不清时,她恍惚中听见耳畔有人在叫她的乳名,“玉儿,玉儿,你别怕,娘带你去看大夫。”   身下的脊背因为骨瘦如柴的缘故,没有皮肉的骨头咯得她浑身疼,但她却宁愿一辈子都被那人背着。   不知用什么方法逃出来的娘亲,一路背着她去街上找大夫。最后还是被府中追来的家丁找到。她刚喝下药,脑子昏昏沉沉只想睡觉。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大滴大滴的热泪滚落在她的脸上。   “玉儿,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再醒来的时候,她又回到了那间房里,身旁守了一夜的娘亲却再也找不到了。   府中的下人私底下说,娘亲用了两年的时间用手挖出了一条密道。在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地上只有一只破旧的绣花鞋,却不见娘亲的身影。   对外,父亲声称娘亲染了重病,不治身亡。而娘亲住的屋子,也被父亲彻底封起来。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五年过去了,她再也没有见过娘亲。直到不久前,有人给她送来了这个。   将袖中一张褐色的羊皮纸递过去。   接过容四儿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容华接过吴漱玉手中的羊皮纸。动作轻柔的展开,羊皮纸上描绘着一些黑点和线条,断断续续,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在内行人眼中,却是再明白不过的画面。这东西虽然画得抽象简略,但与之前容彦捡到的那张一样,同样是一幅军事布防图。   “这个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实不相瞒,这是不久前,有人以我母亲的名义送来的。当时还特意嘱咐,让我好生保管,切不可让旁人瞧了去。”   “那今日为何要给我看?”   “因为,我想找到我娘亲。”   她只是个弱女子,娘亲失踪了这么多年,单凭一张羊皮纸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她。更何况,她不信任父亲。身边更是没有一个值得托付之人。   直到后来听闻那位在京被人称作“第一公子”的国公府小少爷要来凤阳,传闻此人年纪虽轻却足智多谋,她便起了这个心思。写信找陆林凡帮忙导演了这场戏,目的自然是引容华上山。   “容公子,你可知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   他自然知道,只是,这东西,怎么会在一个县令小妾的手中?   “边关军事布防图。”   “这····”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吴漱玉和陆林凡倒吸一口冷气。而自小跟在主子身边,早已养成该听的听,不该听的直接过滤的容四儿,此刻正一脸怒意的盯着正往容华的碗里堆肉的无心。   这丫的也太得寸进尺了。夹这么多事要撑死主子吗?他不知道牛肉吃多了人会变笨吗?   于是,因为无心而变得胆大的容四儿,趁着主子不注意,一个夹进来,一个夹出来,俨然玩得不亦乐乎。   “那公子可看得出这上面画的确切是什么地方?”   如果能确定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就能知道娘亲的下落?虽然明知道这是个要掉脑袋的东西,但现在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看不出来。”   自北夷到南疆,如此宽广的地域,仅凭一张只着点墨的地图,他也暂时看不出是何处。   “少爷,你手里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吃饱喝足,和容四儿玩乐一通的无心,见众人眼睛都盯着少爷手中的羊皮纸,也不由得将注意力转移过去。   小脑袋伸过去瞄了一眼,无心便没趣的缩回来,全是些黑点点,一个都看不懂。不过,她也会画。说着便伸出手指沾了一点酒水在桌子上画起来。   “无心,你在画什么?”   “少爷真笨。这不是少爷手上的那个吗?看,我也会画。”   只一眼,无心便将地图上的所有事物一笔不误的描出来。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众人注视着无心的目光更加炽热。   “少爷,你说在这里加一条河好不好?”   “为什么要加一条河?”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里应该有一条河。”   嘴巴里念叨着,手指已经沾着酒水在桌面上勾勒出了一条长河。   看着无心画出来的地图,坐在一旁的容华漂亮的凤目中闪过一丝惊诧,盯着那张单纯无害的小脸,心中的疑虑更深。握着羊皮纸的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着苍白。   “如果此处真的有一条河,那这个地方,应该是清河镇。”   松开手,将手中的的羊皮纸放在桌上。容华修长的手指指着地图的一处解说道:“这里应该指的就是清河镇的阴蒙山,这里是环绕着整个清河镇的清河。”   提到清河,便不免会联想到四大家族的孟氏。还有前段时间震惊武林的那个灭门惨案。   不会的,她好不容易探查到娘亲的下落。不可能会那么巧!   而且,娘亲她出身贫寒,怎么可能是孟家的人?娘亲她,娘亲她······ 作者有话要说:     ☆、生气了   将魂不守舍的吴三小姐送回府,驾着马车赶回军营的路上,一向大条的无心也发现了。少爷他,很不开心。   可是她明明很乖很听话的,为什么少爷会不开心呢?   小脑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马车已经到了军营门口。   要不问问少爷为什么不开心?毕竟少爷对她这么好,不开心的话她就逗少爷开心。   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传来的一道熟悉的嗓音立刻将无心的注意力吸引过去,马车里的人宛如灵猴般的身影“唰”的窜出了马车,朝着声音的方向奔去。   一进军营,便瞅见高大的容彦大将军,手上拎着个面黄肌瘦的毛头小子。仔细一瞧,那人可不就是一天没见的小烨?   气急败坏却又毫无还手之力的幕烨此刻正在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有本事放开我咱们单挑。别以为你是将军我就怕你,告诉你,你们强抢平民百姓可是犯法的。赶紧把无心给我交出来。”   “臭小子,个头不大,脾气倒是挺大的。再骂一句王八蛋,爷爷我等下请你吃军棍儿。”   常年混在军营中,自然也沾染上一身军匪气的容彦,没好气的一巴掌拍打在幕烨瘦弱的后背上。   看着手上那小子一脸吃痛的表情,心情极爽的扬了扬浓眉。   “小烨?”   “无心?不对,你是谁?叫小爷我做什么?”   咦?   “我是无心啊!”   “什····么?”   无心被他捡回来的时候已是一脸的脏污,半个月来也没见她洗过一次脸。所以至今他也没见过无心的真容。细究起来,幕烨还是第一次见着那张掩盖在层层泥尘下的脸。   眼前一身青色薄袄,气度不凡的绝色美少年,当真是他半个月前捡回来的小乞丐?   本就是逗幕烨玩乐的容彦大将军,见他家亲亲老弟冰着一张脸一声不吭的进了营帐,立刻将手中的幕烨随手朝着雪地上一扔,屁颠屁颠的跟上前去打探情况。   不对劲儿啊!不对劲儿!容华那小子,居然连个正眼都没给无心,这可就奇怪了。   作为容家的知心大哥哥,容彦大将军觉得这个时候正是他出马的时刻,老弟不开心,他得好好盘问盘问才是。   “大公子,小的有些话,想私底下跟您谈谈。”   见容彦走过来,候在营帐外的容四儿瞥了一眼军营门口正跟幕烨叙旧,聊得火热的无心,而后收回视线,弯着腰冲着容彦恭敬的低声说道。   这件事,他还不能让少爷知道。   私事?   找他谈?   看来,他们家老三这趟出去,还真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看着面前挡路的容四儿,又扫了一眼他身后的营帐。容彦挑了挑浓眉,三弟身边的容四儿,能力如何他自然是清楚的。他的主子是三弟,但有事不找自己的主子,反而找他,那就说明,这事儿八成跟那个新来的小子有关。   唉!作为一个知心大哥哥,要时刻解决自家老弟的任何烦恼。这差事,真难办啊!   “去我的营帐吧!”   ***   “小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站在外面吹了会儿冷风,瞧见幕烨被冻得厉害,无心这才后知后觉的带着他进了自己的小营帐。军营重地,闲杂人等本就不能入内。但因为无心是容三公子的人,再加上今早偷袭她不成,反被收拾的萧二,趁着无心去黑风山的时候,在军营里大肆渲染了那个新来的小个子的厉害之处。   一传十,十传百,演变到最后已是神乎其神。   军营本就是个崇尚强者的地方,更何况无心不仅本事大而且长得俊俏,顶着那张脸出去晃一圈,许久没见女人的士兵们都不免落个大红脸。   心里暗自埋怨那小子,没事长这么好看干嘛。   “哼!你这个笨蛋,被人拐卖了都不知道。人家叫你走,你就跟着走了。我说你有点危机意识好不好?”   坐在无心的木板床上,幕烨屈起手指没好气的要敲无心的脑门,却在对上那张绝美的小脸和那灵动的大眼时,尴尬的收回手。双手捧着热茶,一时间有些神色不自在的幕烨打量着这个陈设简单的小营帐。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真好!   “少爷他又不是坏人。”   虽然幕烨是好朋友,但是说少爷的坏话无心就不乐意了。   “再说,少爷可大方了,我给他当打手,一个月给我三两银子,还管吃住。”   扒着手指头盘算着自家少爷的好,无心知道幕烨是在担心自己,但是少爷他真的是个好人。而且她现在能赚银子,幕烨他们也可以吃饱饭了。   “大方个屁!才三两银子就把你打发了。”   如果他没有离家出走,又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境地?   三两银子,他幕烨还从未放在眼里。   其实无心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无心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跟在那人身边做事,多半也是为了他们。只是,他和无心认识了这么久,也没见她维护谁。现在和那个少爷才认识不到一天,竟然张口闭口都是少爷怎么样少爷怎么样。   看着那张开开阖阖的小嘴,幕烨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想起昨晚半夜被冷醒,醒来却没有见到无心的担忧,想到这一整天都在提心吊胆,担心她会有个万一,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寻找她的下落。甚至第一次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   如果他有能力,无心就不会跟着他吃苦,就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一肚子的担忧无心全然看不清,她的眼里,现在只有那个少爷。越想越生气,幕烨索性放下杯子猛地站起身,朝着无心面色不悦的吼道:“你家少爷既然这么好,那你就跟着他,不要回来好了。”   说完,拔腿便朝着军营外跑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烨你听我说·····”   等无心追出去时,幕烨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唉!她今天到底是得罪哪个瘟神了。少爷不开心,小烨也不开心,现在,她也落得个不开心了。   不管了,睡觉。   反正小烨在这凤阳没有别的去处,她明天找个时间去向小烨解释,小烨应该就会消气了。   打了一盆冷水随便洗了把脸,心情不好的无心连青色夹袄都没脱,就裹着棉被倒头睡下了。油灯里微弱的火苗,发出“扑哧”一声,也被营帐外漏进来的凉风吹灭了。一瞬间,一片漆黑的营帐里,只有木板床上那道微弱的呼吸声。   容彦的营帐里。   外面天色已黑尽。   沐浴后,只着一件单衣的容彦,侧躺着身子靠坐在软榻上。火盆里的柴火烧得正旺,不时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灯罩里明亮的烛火映着容彦英气十足的俊脸,听完容四儿的汇报后,容彦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打着。   “你是说,有人要害老三?”   “不错。今日在黑风寨发生的事,如果无心说的是真话,那包绿豆糕当真有毒。而那绿豆糕是府中的丫鬟为少爷准备的,所以奴才大胆猜测,府中有人要害主子。”   “既然你说那东西有毒,无心不也吃了吗?她怎么没事?”   这件事,他也在纳闷儿!   而且当时,若不是无心将那块绿豆糕抢过去,此刻七窍流血而死的人,就是他了。   “这个问题,奴才在回来的时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不知大公子可曾听说过,西域邪教中有一种毒人,乃是自婴儿时期就被人用毒花毒草泡在药水里,长大后便可百毒不侵。”   自小跟在主子身边,这些年又陪着主子走南闯北,虽谈不上见过识广,但相比常年待在军营中的容彦,容四儿的思维却是要比一般人活跃些。   “所以,你怀疑无心也是个毒人?”   “是。至少无心她,不怕毒。”   如果无心真的是毒人,那他便不能留她在主子身边。这样一个人,身上的一滴血都是剧毒,如果她有意要害主子,只要趁他们不备之时,随手都可以下手。   所以,任何潜藏在主子身边的隐患,他都要剔除。   听完容四儿的分析,容彦久久没出声。   容四儿也不催促,知道大公子是在思考。   “容四儿,你可知道老爷子为何独独挑你陪在三少爷身边?”   容四儿是容家管家的儿子,赐姓容,可见容国公对容家管家的信任和重视。   按理说,身体最为虚弱的三少爷,挑选几个武功高强的手下贴身保护,这才是最为妥当的。可容国公和夫人,对这个最宠爱的小儿子,却挑了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容四儿。   这其中的苦心,他这个大老粗自然是不懂的。还是容涟那小子分析给他听的。   “三弟他很聪明,他比这世上的很多人都要聪明。所以,有的时候他不开口,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身边的人,做事机灵很好,但,切不可自作聪明去妄图揣测主子的心思。”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今日想到的这些,难道三弟会想不到?他既然将无心留在身边,那就说明他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无心不会成为他的危险。更何况,无心现在已经是三弟的人,你今日此举,又是否欠缺妥当?”   听完容彦的一席话,容四儿似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位大公子。   他原以为,大公子有勇无谋,智谋上比不过主子。只要自己说的有理,大公子定然会帮他将无心拿下。   但现在看来,倒是他鲁莽自作聪明了。   “今日之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至于下毒的事,我会派人去查。你先回去吧!这个时候,你家主子也该休息了。”   “是。奴才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沐浴   冬日的清晨,灰蒙蒙的天像是裹着一层厚重的灰,总也见不得半分清明。营帐外传来一声声响亮的操练声,起了个早的容四儿挑起无心的营帐走进去时,木板床上只剩下一床叠得方方正正的薄被。   这么早,人去哪儿了?   走出军营,无心活动活动僵硬的身子,伸了伸懒腰。昨晚合着衣就睡着了,结果今儿一早,硬是被活活冻醒的。打了个哈欠,无心回头瞥了一眼正在晨练的士兵,便迈开步子朝着凤阳县城里走去。   衣兜里揣着的几两银子是少爷提前发放的工钱,昨日小烨跑得太快,还没来得及给他。进了城,拿着兜里零碎的几文钱买了两袋热乎乎的肉包子,心里惦记着昨晚的事儿,想着那群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无心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熟门熟路的穿街走巷。眼看再拐过眼前的巷子,就到她住了大半个月的破院了。也不知道这两天她不在,他们有没有饿着。   “小烨,我回来了。”   推开破败的院门,无心漂亮的美目在院子里搜索着熟悉的身影,平日里不大的地方,此时却连半个人影儿也没见着。   奇怪!平日里起得最早的就是小烨,每次等她起来的时候,小烨早已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握着根木棍练得起劲儿,半个月来天天如此。怎么今个儿,反倒这么安静?   “小烨,小烨,我是无心啊!”   “小烨?”   喊了半天,却久不见人回应。一向大条的无心也有些急了。   “无心?是无心吗?”   平日里用团起来的破布堵住漏风口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门缝内探出一张黑乎乎的小脸,凌乱的发丝下,细小的眼睛里闪着戒备的光,在看到院子里的无心时,眼里闪过几分茫然。   “小豆子?”   “无心?真的是无心!你怎么····”   怎么这副打扮?   若不是听出了无心的声音,今年才十岁的小豆子当真不敢断定,眼前容貌漂亮衣着光鲜的美少年竟然会是那个小乞丐无心!   只是短短一日未见,还存在与昨日记忆中的那个无心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让一同生活了大半个月的小豆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亲近。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是····低头看着脏污的双手和破烂的衣衫,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楚齐齐涌上了心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叫自卑。   “小豆子,小烨呢?他昨晚上没有回来吗?”   “小烨哥哥昨个儿出去找你就没有回来,大晚上的我们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这天寒地冻的,小烨如果没回来,他能去哪儿?   “那其他人呢?”   “现在还在睡呢!昨个儿担心了一晚上,天明儿的时候才睡着。”   说完,眼馋的瞅了一眼无心怀里的纸袋子。   “给,老规矩。”   将装着肉包子的纸袋往小豆子怀里一塞,无心嘱咐他们醒了别乱跑,便拔腿朝着外面奔去。   “无心,我跟····”   我跟你一起去。   看着无心眨眼间消失的身影,小豆子收回暗淡的眼神,默默的抱紧怀里的纸袋,转身回了身后的破屋。   转眼片刻的功夫,前一刻还喧闹的早市,此刻人群早已散去。街上的店铺稀稀疏疏的开了几家,大部分的人在这种季节,都宁愿窝在家里不出门。几日来连绵的大雪掩盖了古朴的青石板,忙着清扫门前雪的街坊邻居,只觉耳边一道凉风刮过,回过头,雪地上却空无一物。   站在凤阳县地势最高的城楼上,已经将整个县城里的大街小巷尽数找遍的无心,手搭凉棚,微眯着双眼眺望着远处错落有致的房屋。小烨能去的地方她都找过了,如果他不在凤阳县,那会在哪里?   摸了摸饿得扁平的肚子,一大早没吃饭就出来的无心,颓然的蹲在城墙上,眼前突然晃过一道紫色的身影。   对了,她可以去找少爷!   少爷那么厉害,一定可以帮她找到小烨。再不济,军营里那么多人,如果能让他们一起帮忙找,岂不是更快!可是····少爷昨天还在生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不管了,为了小烨,大不了她不要那三两银子了。   说干就干,跳下城墙,无视守城的士兵诧异的眼神,无心施施然的从对方眼前走过,而对方更是甚为不解。眼前除了高达数尺的城墙,便再也没了落脚的地方。眼前的人,是从何处走出来的?   一路奔回军营,无心直接朝着容华的营帐奔去。   “少爷,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眼前一件白衣罩过来,伴随着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出去。”   咦···她又不知道少爷会一大清早沐浴,要不然····要不然她早就来了。哈哈!   原本以为弱不禁风的少爷,绝对没啥身材可言。不过刚才不经意的一瞥,她倒是看走眼了。转过身,扯下头上被容华扔过来的衣服,无心没有立刻走出去,而是站在门口背对着容华高声说道:“少爷,你帮我找找小烨吧!我在县城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他。”   “出去。”   “你不答应我就不出去。”   哼!谁怕谁!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你敢威胁我?别忘了谁才是主子。”   “少爷,无心没有威胁你的意思。你放心,以后谁敢说你是白斩鸡,我无心第一个跳出来不答应。”   紧握着小拳头,无心的脸上满是容华看不见的一本正经。   “我不需要。”   以他的身份,还没几个人有这个胆子敢对他无礼。更何况,他这身材,是白斩鸡吗?   额····剧情似乎不该是这样发展的。   “少爷,你帮我找小烨行不行?大不了···大不了我不要那三两银子了。”   听出无心话里那股像被割肉的心疼劲儿,拉过屏风挡在前方的容华,刀锋般的薄唇渐渐舒展开。嘴角上扬,形成一个极美的弧度。   “算了,我还是回我的地方,不当什么打手了。”   久未得到答复的无心垂头丧气的掏出怀里的三两银子,小烨就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大不了她不当少爷的打手了。这样,小烨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看着被无心丢在案桌上的银子,容华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极为刺眼,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他不想让这个人离开他的视线。如果今日放她走了,他会后悔。   “没有我的允许,你敢。”   瘦弱的肩头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住,正掀起营帐的帘子打算离开的无心,转过头怔怔的盯着只着一件单衣,墨发还滴着水珠的容华。   “少爷···”   “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   “可是···”   “那个叫小烨的,我帮你找。”   止住无心的话头,容华拿起案头上的银子扔给无心。“我给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再有下次,罚你十倍奉还。” 作者有话要说:     ☆、宴会   额,十倍?要不要这么狠?   闻着鼻尖若有若无的清香,无心条件反射的耸了耸挺秀的小鼻子。少爷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看着无心宛如小狗般可爱的动作,凑过来的小脑袋刚好到他的下颌。两人间的距离极近,近到容华一低头,便能看到无心纤长挺翘的睫毛,根根分明。像一把小刷子掩映着那双明亮清澈的黑眸。   一时间,偌大的营账里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主子,属下可以进来了吗?”   帘帐外,容四儿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容华这才惊觉,方才,他竟是看无心看呆了。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只着一件单衣的容华转身走到软榻前。   “进。”   打起帘子,捧着托盘进来的容四儿瞥了一眼营账里的无心,掩盖住眼中的疑惑,迈着小步子走到容华身前。   “主子,这么冷的天,您怎么就穿了这么一件单衣。若是夫人知道了,又要责怪小的没伺候好您。”   嘴巴里念叨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闲着。抖开托盘里事先准备好的锦衣伺候着主子穿上,取过那件华美的紫色狐裘为他披上。   营账里生了炭炉,倒也添加了几分暖意。忙活完一切,容四儿又手脚利索的取过干毛巾为容华擦拭湿发,却见那只白玉般的手冲着容四儿摆了摆。   “无心,过来。”   靠坐在软榻上的容华示意容四儿退到一边,冲着站在门口无所事事,一双美目四处乱晃的无心招了招手。   “去通知厨房准备早膳。”   “是。”   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拿着毛巾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的无心,容四儿恭敬的作了个揖便退出了营帐。今早的时候少爷还吩咐了不用膳,说是没胃口。这一会儿的工夫,又?????怕,这早膳,是为某人准备的吧!   拿着手上的毛巾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无心漂亮的小脸上竟是纠结。少爷把这玩意儿给她做什么?洗脸?擦手?   “笨蛋!”   拉过无心的手覆在湿润的墨发,修长如玉的大手抱着无心的小手。示意她用干毛巾包着湿发擦拭。   “这样,懂了吗?”   “哦哦。”   笨拙的用手上的干毛巾擦拭着手中黑亮的墨发,一向下手没个轻重的无心也不由的放轻手上的动作。   “今早去哪儿了?”   今早?   “去找小烨了。”   难怪,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   “主子,外面有人自称是吴县令府上的下人,送来了这个。”   下去传膳的容四儿去而复返,知道自家少爷的洁癖,容四儿弓着身子站到一边,展开手中做工精巧的请帖。   扫了一眼请帖上的内容,容华刀削的薄唇微微轻启:“不去。”   那些所谓的宴会,不过是一群平日无所事事的世家子弟聚在一起醉生梦死。一向性子冷淡的容华,最是厌恶这种场合。所以贵为国公府的三少爷,容华却极少在这种场合露面。好在他们家有个天生适合交际的花花公子容涟,这方面,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可是,方才那人特意带了话,说是三小姐务必请您去一趟。”   作为下人,自然一切以主子的意愿为主。只是在这凤阳县,那吴县令虽是个小官,却也是当地的一把手。按照礼数,本该是那吴县令亲自登门拜访。但少爷这次毕竟是秘密出行,更何况此处乃军营重地,不能乱了规矩。   吴漱玉?   一个小小的县令千金,他还不放在眼里,只是,想起昨日的那张羊皮卷,自从来到这凤阳县,从那张带血的羊皮卷、被灭的三大家族,再到吴漱玉手上的那张羊皮卷,前方似乎正张着一张无形的黑网,等待着他一步步的踏进去。   抬眼,看着身侧那张单纯无害的漂亮小脸,眼中是令人羡慕的清亮纯粹。这个人的世界,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就如此刻,一件很小的事情都可以让她沉浸在其中。明明前一刻还说着要离开,还敢威胁自己去帮她找人。   在她的世界里,似乎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虽然从不刁难下人,可该有的规矩却是必须守的。只有这个人,一而再的打破他的规矩。   可就是这般单纯的人,他却猜不透她的内心。猜不出她此刻,又在想些什么。   “吩咐下人准备马车。”   “是。”   宴会不过是交际的一种形式,考虑到那种场合下掩盖的肮脏龌龊,容华并不想带无心一起去。   饭桌上,捧着盛粥的瓷碗,无心手中的肉包子已经凉掉了,却迟迟不见她动口。平日里总是嚷着吃不饱要吃肉的家伙,难道这么快就不喜欢吃肉包子了?   “怎么不吃?”   “少爷,你说,小烨他是不是现在还在饿肚子?我可以不可以把这个包子留给他吃?”   闻言,本就食量少的容华,放下手中的竹筷,接过容四儿手中的湿巾擦了擦手。   小烨小烨,又是小烨。   这人,对她就这般重要?   “他是你什么人?”   恩,小烨是她的什么人?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小烨,平日里,嘴上骂她“笨”,可最照顾她的也是小烨。只是,这样的她和小烨,又算是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   茫然的摇了摇头,无心注意到容四儿脸上一闪而过的嗤笑,立刻不服输的补了一句:“但无心知道,小烨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无心的人。”   “那主子呢?”   “容四儿,你逾距了。”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我不希望有第二次,下去。”   面色不悦的打发容四儿下去,看着无心更加茫然的小脸。不过才认识短短两日,可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却时时刻刻都在牵动着他的神经。方才,他竟然也有一丝期待,期待无心的回答。是他,太在意无心了吗?   听到她口口声声都是那个小烨,脑子里竟然生出这般幼稚的念头,若是有一天突然不见的人是他,无心会不会也像今日这般担忧着急?   罢了。   “你若要给他带吃的,只管去厨房拿便是。就说是我的意思。”   “少爷,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吗?   他在她的眼里,只是一个好人吗?   ***   背靠着身后冰冷的石壁,幕烨难受的睁开双眼。石室里,窄小的窗口外射进来一簇暗淡的日光,极为不适的睁着眼,打量着眼前昏暗的石室。   这是什么地方?   揉着肿痛的后脑勺,幕烨回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一切。他记得,昨晚上因为生无心的气,一气之下便从军营里跑了出来。吹了一阵冷风,心里的烦躁也渐渐消散了。想要回去找无心,却怎么也拉不下面子。本想先回去,明日在去一趟军营,却不料,半路上遭人伏击。   晕过去的时候,竟然连对方的长相都没有看清。   “醒了?”   厚重的石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耳边阴阳怪气的腔调让幕烨不由的神经紧绷,全身戒备。   “你是谁?”   “本少爷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我只问你,你和城门口那个臭乞丐是什么关系?”   城门口的小乞丐?   凤阳县里的乞丐虽多,但长时间盘踞在城门口的,就只有无心了。这个人,没事打听无心干什么。   “凤阳县内那么多乞丐,我怎么知道你问的是哪个。再说,你究竟是什么人,凭什么无缘无故的抓我?”   “不过是个穷要饭的叫花子,本少爷今日杀了你都没人敢说半个‘不’字。要不是留着你有用,本少爷连看一眼都嫌脏。不过嘛,你不说也行。听说你们关系不错,本少爷倒是要看看能好到什么地步?”   那日的屈辱,他一定要讨回来。   “你这个卑鄙小人、混蛋,赶紧放了我。我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情绪激动的幕烨试图站起身,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使不上劲儿。挣扎了片刻,再次浑身无力的坐回冰冷的石板上。   “闭嘴,吵死了。”   一脚狠狠的踢在幕烨的胸口,看着他吃痛的样子,男子的眼中异常的兴奋。   “有你在手上,本少爷不愁那个臭乞丐不上钩。哼!”   嫌恶的看着脚下的幕烨,男子转身离开了石室。   石室再次陷入了昏暗中,中了迷药的幕烨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力不从心。无心若是知道他在这里,一定想也不想就冲来。她身上的伤还没好,更何况她生性单纯,怎么斗得过这些人?只能在心里不停地祈求,祈求无心不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赌坊   站在营帐前的少年,即使裹着厚实的青色棉袄,依旧显得身形单薄。仿佛风一吹,整个人便会随风而去。莫名的伤感,让少年身后的一众糙汉子也忍不住出言安慰。   “无心兄弟,你放心,哥哥们一定帮你找到小烨。”   目送着那辆华贵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无心才落寞的收回眼。   少爷带着容四儿去赴宴,唯独被留下来的无心倒是没有半句怨言,唯一的可惜,估计也只是容四儿嘴巴里念叨着的山珍海味。   虽然吃不着有那么一点点可惜,不过现在找小烨才是最重要的。   收起眼中的遗憾,无心看着身后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冲着众人感激一笑。抱着从厨房里光明正大拿走的一袋吃食,翻身上马,跟随着众人去找小烨。   军营驻扎在凤阳县城西的郊外,想要回城,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宽广的大道,一条是乡间小径。   “你们几个,去那边。剩下的人跟我走这边。”   作为临时小队长的萧二指挥完毕,立刻转过头狗腿的冲着无心谄媚一笑。“至于无心兄弟,就跟着我吧!”   “好。”   话说,这就是所谓的公权私用,滥用职权啊!   被容三少爷打着大将军的旗号受命而来的士兵,都是常年跟随容彦的亲卫。边关的条件艰苦,但更多的却是日复一日的枯燥。这次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去兜兜风,逃掉苦闷枯燥的训练,对于这种附带的福利,这群糙汉子们还是相当满意的。更何况,常年驻扎在军营里,别说美人儿,就是个女人都没机会见着。   虽然贵为“第一公子”的容三少爷就是个出名的冷美人,不过敢觊觎那位主子,简直就是老虎嘴巴里拔牙,找死。在京都的时候,他们可是有幸见识过容三少爷的手段的。   但眼前这位美少年,就另当别论了。虽然身上已经打着三少爷的标签,不过看看总不犯法吧!   啧啧啧,远观已经美得不像个男人,这么凑近了一看,颜值简直是要爆表啊!   身后众位糙汉子复杂的内心活动,无心自然是留意不到的。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抱着装吃食的袋子,刺骨的寒风扬起过长的黑发,马背上,身形单薄的青衣美少年迎着疾风策马扬鞭。   沿着回城的山路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抱在怀里的吃食已经冷掉了,一路找来,却没有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众人原本高昂的斗志也渐渐低沉。   “无心兄弟,你说,你那位朋友会不会已经回城里了?”   “要不,我们继续在外面找找,你先回城里去看看。”   他们是军营里的士兵,没有将军的旨意是不能擅自出军营,更何况是进城。   闻言,情绪低落的无心也难掩内心的激动。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也许,小烨是路上耽搁回去晚了,半路与她错过了也不一定。   “好。我马上回去看看。一有消息,就立刻通知各位大哥。今日辛苦大家了。”   “没有的事,小兄弟武功这么俊,有空啥时候教我们两招就行!”   “没问题。”   告别了众人,骑着战马脚程极快的无心,一路飞奔回到了凤阳县里。翻身下马。无心推开院门走进去,就见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小豆子一人。   “小豆子,小烨回来了吗?”   “没有。其他人醒来后不听我的,也都跑出去找小烨哥哥了。我怕你回来找不到人,便在这里等你。对了,刚才有人送来了这个。我不识字,看不懂上面写了什么。不过那人说是给你的。”   “给我的?”   接过小豆子手中的字条,无心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字条捏个粉碎。抬头冲着小豆子说道:“我出去一下。放心,我一定会把小烨带回来的。”   翻身上马,无心面无表情的朝着字条上所写的地方奔去。   凤阳县内最大的赌坊。   如意坊。   虽是边关,但赌坊和妓院这种地方却从不担心没有客人。就如此刻,外面天寒地冻,里面却是热火朝天。终日沉浸在赌博中的赌徒,无不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因这痴心妄想,有的人输光了房产地契,输掉了孩子老婆,却还是义无返顾的往这个看不到底的魔窟里钻。   二楼的雅间里,通着地龙的房间温暖如春,醉卧在美人怀里的锦衣男子轻酌了一口清酒,冲着候在身侧的下人招了招手。   “怎么样?消息传出去了吗?”   “公子请放心,一切已准备妥当。”   那就好,他现在只需要等着那个臭乞丐乖乖送上门来。   将马匹拴在巷口,无心看着前方大红牌匾上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如意坊”,确定没有找错地方后。安抚了一下一路奔波的马儿,将怀里的纸袋子塞进马鞍上挂着的布袋子里,而后绕着赌坊外走了一圈,溜到了赌坊的后门。   看着同样戒备森严的后门,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唯一的法子,就是闯进去。虽然戒备依旧森严,不过看守的只有两个人,想要闯过去,还是没问题的。   打定了主意,无心一撩衣袍便要往里面冲。腿刚迈出去,肩膀却被人从身后抓住。利落的扭身错开,躲过身后的那只手,反应极快的无心敏捷的反手一抓。却被那人顺势躲过。   闪身退后,察觉到无心身上淡淡的杀意,那人的眼中划过一道兴奋的冷光。   看来,来这趟边关也不是没有收获。   “嘿!瞧我这暴脾气!”   身后的人状似懊恼般的敲了敲脑袋,声音低沉悦耳,迷人的嗓音中带着一股蓬勃的英气,乍然入耳,不免让人浑身一振。一心想着救幕烨的无心却是没有闲情去理会。   见无心连回头的想法也没有,来人似乎急了。连忙出声唤道:“小兄弟留步。你这样闯进去,被抓住是早晚的事。不过在下倒是有个法子。”   闻言,无心这才转过身,淡淡的瞅了一眼身后之人。   一指宽的蜜合色发带将长发束成一个高马尾,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耳边两簇笔直顺滑的齐耳碎发,映衬着冷硬冰雕般的脸部线条。五官分明,每一处都极为秀美,拼凑出一张英气漂亮的小脸。虽然长相略显阴柔,身上的气质却清爽干净。   一身蜜合色锦衣,来人看上去甚是年轻,约莫才十七、八岁。   无心在观察对方的同时,来人自然也在观察无心。方才远远的一瞧,若不是那张脸太招人,差点就看走了眼。啧啧啧,不知道这张脸和老大站在一起,谁更胜一筹?不过这般绝色的容貌,也难怪一向从不与人亲近的老大,会难得的破例。   “在下李悦,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看出对方眼中打量的意味,无心见此人神色自然,眼神清明中不带半分阴郁,倒也不像什么居心叵测之人。虽然小烨经常她笨,人家叫她走她就跟着走了。可她才不笨呢!至少现在,她便知道眼前的人对她没有恶意。若是真要有什么,她反倒觉得看戏的成分更多些。   “君无心。”   “小兄弟,这赌坊虽然后门守卫不多,但进去之后地形却是错综复杂。倒不如从正门进去来得方便,跟我来。”   见眼前自称李甚悦的家伙眼神清澈,神色间没有半分迟疑。   “你认识我?”   定定的瞅着眼前的人,无心冷不防的开口说道。语气虽是疑问,可话语中却透着一股笃定。   厉害!好敏锐的直觉。   “认识?当然了,我们刚才不就认识了吗?哈哈。”   打了个哈哈企图揭过无心的质问,自称李悦的人干笑两声掩饰住内心的惊讶,热情的带着无心朝着赌坊正门走去。   站在门口的护卫见两人衣着光鲜,容貌气度不凡,尤其是其中那位一身青衣,身形高挑的美少年。这般容貌,别说这边关,就是放眼天下,怕也是数一数二的绝色。   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护卫也不由的堆着小脸,态度各位殷勤的带着两人朝着大堂里走去。如意坊虽也是赌坊,可里面的布局却是甚为讲究的。这里临近关外,不乏有胡商来往此地,而且大多是待宰的肥羊。所以赌坊老板特意将赌坊划分了几个档次。   一般腰包里有点银子的赌徒基本集中在大堂里,玩得起带银票金条的,当然就可以格外准备雅间包厢,供客人享受。   “客官是第一次来我们如意坊吧!咱们如意坊虽然比不得京都江南,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想玩什么花样都有。不知客观平日里喜欢什么?”   “骰子。”   指着大堂里人群最为集中的那张赌桌,无心偏过头看了一眼身侧的李悦。   “对,骰子。本公子最是喜欢这种人多的玩儿法。”   吩咐守卫搬来一张椅子,李悦坐在赌桌旁,甚是豪迈的抽出腰间的钱袋,“哐”的一声掷在桌上。因这动作而微微露出缝隙的钱袋里,露出一抹金色的光芒。让赌桌旁正捏着几两碎银子,还在纠结应该押大押小的赌徒顿时连最后一点底气都丧失了。   见过财大气粗的,没见过这般财大气粗的。   那钱袋子里装的,保不准是一袋子黄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救人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么一袋子黄金,在众目睽睽之下亮出来,也不知道是这人没脑子,还是仰仗着什么本事无人敢偷。   小露一手的直接后果,便是李悦立刻从普通赌徒瞬间升级为VIP赌徒,茶水点心,外加大堂管事的贴身殷勤伺候,就差没去宜春院给找几个头牌过来作陪了。   当然,如果客人有这方面的需要,他们是很乐意去跑这个腿的。见李悦成功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无心用屡试不爽的上茅厕借口,在众护卫的注视下,顺利溜出了大堂,成功走到了赌坊的后院。   只是,她还是低估了这里的看守。即便是用最无害的上茅厕法,外面依然有几双眼睛时刻盯着。看来,这般堂而皇之的去找一个人,实在太过冒险。   蹲在茅厕里,无心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捂着鼻子。果然,太过费脑子的问题,实在不适合她干。既然这些人认定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做什么,那她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无心站起身,掏出怀里的丝帕遮住下半张脸。   “一、二、三。”   话音刚落,人已经凭空消失在茅厕里。鬼魅的身形宛如一阵疾风掠过后院的护卫,将一身绝顶轻功施展得登峰造极的无心,恍若无人之境般将整个后院一一搜索了一遍。只是小烨的身影,却至今没有看到。   靠近院门处,一间简陋的空房内,两个身形健壮的护卫正相对而坐。火炉上温着烧刀子,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拿着风干的牛肉。咬了一口干硬的牛肉,其中一个面色蜡黄的护卫不满的嚷嚷道:   “大哥,不过是个臭乞丐,值得咱们这么日夜不停的盯着吗?”   “你懂什么?”   不赞成的扫了一眼手下的兄弟,被唤作“大哥”的护卫放下手中的酒碗,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石门。见没有半点异常,这才继续说道:   “说你小子目光短浅吧!你以为,咱们主子是什么人?随便一个人都敢命令咱们主子吗?那廖公子虽然油头粉面,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可你瞧瞧咱们主子对他的态度,再加上那人一口的京都口音。我看,想必是大有来头。”   不是什么京都高官子弟,就是什么巨商贾子。   “主子都不敢得罪他。他亲口交待的事咱们若是办砸了,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兴许连命都保不住。”   “这···这么严重?可密室里的小子都关了一整天了,这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可是一天不赌就浑身不舒坦的体质。要不是因为当初欠了太多赌债,又怎么会沦落来当一个小小的护卫。听着外面热火朝天的下注声,面色蜡黄的护卫手痒难耐的搓着不安分的手指,一天没摸骰子,他现在真想出去赌几把。   “一天不赌死不了人。”   厌恶的瞥了一眼眼前的人,护卫拿起火炉上用热水温着的酒壶,往酒碗里倒了一杯酒。手中的酒壶还没放下,就听见紧闭的门窗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像是被什么巨石击中一般,那人立刻放下手中的酒壶拎着身大刀冲过去。   “什么人?”   握着刀,朝着门外扬声问道,却半天不见人回应。被唤作“大哥”的护卫朝着另一个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刻走到门边,谨慎的打开一个门缝。搜寻了片刻,门外除了空旷的雪地,别说人,连只猫狗都没有。   “大哥,看你这一惊一乍的性子。外面什么都没有,方才肯定是风吹的缘故。”   唯恐那人不信,面色蜡黄的护卫特意将门打开,示意他自己看。见门外真的什么也没有,那人这才放下手中举起的大刀。关上房门,正转过身走回火炉边的护卫,惊恐的看着此刻蹲在火炉边正烤着小手的蒙面少年。   “你···你是什么人?”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子里的?明明这房间里只有两个人。   “小烨在哪里?”   “什么小烨?本大爷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来人···”   “唔唔唔···”   正朝着外面高声嚷嚷的嘴巴被一块干牛肉堵住。喉咙里的呜咽声硬生生的卡在半路,想要冲上前,却发现浑身不能动弹。   感觉到双手的凉意渐渐消散,无心这才站起身,打量着眼前被她用银针封住穴位的两个人。   “我再问一次,小烨在哪儿?”   五指灵活的把玩着指尖的匕首,无心拿起一块盘子里的牛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立刻一脸菜色的将嘴巴里的东西吐出来。难吃!   “我平生最讨厌两件事。一是饿肚子,二是杀人。刚好,我现在肚子很饿。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   解开面色蜡黄的护卫的哑穴,无心手中的匕首抵在他的喉咙处。   “有没有感觉心口那儿涨得难受。方才忘了说了,那是你体内的真气逆转,要爆体而亡的征兆。再不说,不出一刻钟,你们体内的血肉就会自爆而出哦!”   额头豆大的冷汗顺着蜡黄的脸流到嘴角,微咸的口感让那护卫不自觉地哽咽了一下,看着脖颈间抵着的匕首,一时间,濒临死亡的恐惧浓罩着他。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开口道:“我说。”   另一护卫暗中着急,奈何被无心点了哑穴,不能言语。   “你要找的小烨,应该就在那间密室里。”   “现在,可以解开我的穴道了吗?”   感觉到身上越来越强烈的胀痛感,唯恐爆体而亡的护卫立刻就招了。顺着那人的视线望过去,无心放下手中的匕首扫了一眼身后的石壁。走到厚重的石板砌成的墙壁前,无心伸出手推了两把,奈何石壁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动静。   这可难为到她了!   这么厚的石板,靠力气绝对是推不开的,更别说拿刀砍了。可是,小烨就在里面,她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进去。   “小烨?你在里面吗?小烨···”   喊了半天,却不见人回应。   “喂!这门怎么打开?”   “这,我们真不知道,我们哥俩儿只负责看守。再说,这石壁重达千斤,靠人力也不可能推开。”   滴溜溜的大眼在屋子里转溜了半天,却硬是找不到开门的法子。扫到屋子里唯一的一个烛台,无心想也没想的就伸出手拿起来。烛台却像是被嵌在了墙壁上,怎么也拿不下来。   咦?   凑过小脑袋仔细一瞧,这烛台,做得好精美!握着烛台的手无意识的沿着上面精美的纹路游走,指尖摸到一处凹陷时,无心漂亮的美目一瞬间亮得惊人,想也没想的便按了下去。   “咔嚓!咔嚓!”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面前原本纹丝不动的石门露出了一条缝隙,继而一道窄窄的石缝在无心面前打开。   “小烨,小烨····”   屋外火炉里的火光照亮了阴暗的石室,冷得浑身发抖的幕烨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神智已经渐渐不清醒。跑上前去扶起地上气息微弱的幕烨,无心见他面色惨白,嘴唇青紫,猜到必定是冻坏了。惨白的面色配上嘴角那抹干涸的血迹,眼前的一幕让无心扶着幕烨的手不由的收紧。   “小烨,醒醒,我带你回去。”   搀扶着昏迷不醒的幕烨,石室门口的微光却被人挡住。逆着光,无心看不清那人的脸。   “终于来了。”   “本公子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这声音,似曾相识。只是这个人,无心却没有半点印象。   “是你抓了小烨。”   “不错。”   敲打着手中的折扇,锦衣公子倚靠着身侧的石门,声音里无不透着春风得意。   “为了引你上钩,本公子可是好心安排了这么一出戏码。怎么样,还满意吗?哦,对了,之前不小心把这小子的肋骨打断了,你不会介意吧!”   “反正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出这间密室。”   饱含着恶毒的嗓音在空荡冰冷的石室里响起,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眼前那道窄小的石缝在眼前瞬间闭合。带着幕烨飞奔到石门边的无心,只来得及瞥到石门外的一双方头皮靴。   竟然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赴宴   刻着容府家徽的华贵马车缓缓驶进城,朝着县令府的方向行进。马车里,早已习惯一个人独处的容华,修长如玉的手握着书册半晌,却一个字都未看进去。   这些年来,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内心竖起一道高墙,隔绝外人的同时,也将原本可以亲密无间的亲人隔绝在外。早已融入到骨子里,深入内心深处的孤独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在这世间,注定孤独一人。   面对亲人,一开始,他是不知道该如何靠近,后来时间久了,却变成了习惯了不去靠近。久而久之,还能待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而能称作朋友的,更是没有几个。   可是现在,因为某个人的横冲直闯,心中那道竖起的高墙开始有了碎裂的纹路。他的心,并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坚不可摧。至少,他开始一点点的在乎那个人的一举一动。至少,他开始习惯有那个人在身边闹腾的感觉。   原来,他并不是习惯了孤独。   “主子,县令府到了。”   坐落在凤阳县城东的县令府,虽地处边关,整个宅院虽然占地不大,却也是红砖绿瓦、高墙大院,从外面看去甚为气派。只是临近寒冬,连日来都在下雪的缘故,墙头瓦上皆被薄雪盖住,打远一瞧,银装素裹,俨然一副西北寒冬的风貌。   “小姐,您说的那位容公子到了。”   一早就被吴漱玉派去大门口候着的丫鬟巧儿,一见到自马车上下来的那抹紫色身影,立刻飞奔回后院向小姐禀报。虽然隔得远,还未来得及瞧清那人的容貌,不过从那身华贵的紫色狐裘和贵气非凡的气质来看,此人想必就是小姐口中的那位国公府三少爷了。   “跟随容公子来的,可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   茫然的摇了摇头,巧儿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家小姐。那位容公子身后除了跟着一位下人,似乎没有其他人了。再说,小姐问这个干什么?好像小姐从昨天回来后,嘴上却总爱念叨着那位容公子。   “容公子身侧,没有跟着一位容貌漂亮的美少年吗?”   “没有。奴婢并没瞧见。”   “是吗?”   脸上的表情虽失落,但语气间却带着一股难掩的欣喜。天知道,昨日那惊鸿一瞥,她有多嫉妒那个少年,不仅拥有世间女子都罕有的美貌,更能得到那位容公子的另眼相看。作为旁观者的她,自然能看得出容公子对那个少年的不同。即使知道两人同为男子,但她仍是不喜欢看到两人这般亲密。   放下手中的桃木梳,吴漱玉理了理鬓角的秀发站起身,扯着裙摆冲着巧儿体态轻盈的转了个圈。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贫嘴。”   嘴上这般说,心里对这番话却是十分的受用。这身行头本是大夫人将她许配给许家公子后,特意从账房那儿拨了银子置办的。即使看她百般不顺眼,心里再是厌恶,但那个女人在外人面前依旧会装着一副贤妻良母,这就是所谓的官宦世家的当家主母。   对于那个整日里唯父母之命是从的许公子,她自然也是打心底里看不起的。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男人,如何能配得上她。要嫁,她也要嫁一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就像···就像那个人一样。这天下,唯有他,才符合她心目中对于白马王子的所有幻想。   “走吧!”   披上披风,看着脖颈间那一圈雪白的皮毛,吴漱玉眼前不禁浮现出那抹高贵华丽的紫色。按捺不住,雀跃无比的心情恨不得立刻飞到那人的身边。不行,想要脱离这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她就必须不择手段的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   前厅。   “属下吴德才,见过容三公子。”   “吴县令客气了,无需多礼。”   年近四十,体型微胖,面庞白皙的吴县令,见容华一进门,立刻迈着大步迎上来。虽然这容三公子在宫中并无官职在身,但凭他国公府少爷的身份,他这个小小的县令也不敢放肆。冲着容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吴县令亲自引着他上座。   “容公子哪里的话。上次小女之事,还劳您费心了,请上座。”   “只是一个简单的家宴,容公子不必拘谨。吴某在此感谢容公子对小女的救命之恩。薄酒一杯,不成敬意。”   亲自动手拿过温热的酒壶,满上两只酒杯。吴县令双手捧着桌上的酒杯,恭敬的递到容华的面前。   “还请吴县令见谅。”   见自家主子不开口,候在身侧随身伺候的容四儿立刻心领神会。站出来代容华接过吴县令手中的酒杯,面色不卑不亢的解释道:“我家主子自小身子弱,大夫特意吩咐了沾不得半点烈酒。这杯酒水,还请吴县令免了。”   “这····”   虽然常年栖身在这边关,不过对这位容国公府的三少爷他也是略有耳闻。相比于年纪轻轻就官拜大将军之职的大哥、官居刑部侍郎的二哥,这位自小体弱多病久居府中甚少出来走动的三少爷,是最为低调平凡的。但今日一见,他却觉得眼前一身紫色狐裘的年轻人单就这份气度容貌,就远非池中物。   虎父无犬子!昔日那威震八方统御三军的镇国公,他的儿子,又怎会平凡。   随后赶来的吴漱玉,刚一进门便冲着容华盈盈一拜,“漱玉见过容三公子。”而后极为自然的在容华身侧的空位上落座。   早已在门外听到了一切,想起黑风寨里的那一幕,想来,这三少爷是当真不能饮酒。视线触及到那张白玉无瑕的俊美容颜,吴漱玉的脸颊悄然爬起两朵红晕。   “爹。既然容公子身子不适,不如就以茶代酒,免得喝酒伤身。”   “玉儿说的是,倒是为父考虑不周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先上菜,边吃边聊。”   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今日略微反常的女儿,吴县令抬手示意下人上菜。这边美酒佳肴,俨然一派歌舞升平,被困在石室里的无心,小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释前嫌   如意坊的后院。   看着站在石室门口的锦衣公子,方才被无心点了穴道的护卫立刻开口乞求道:“廖公子,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了,您赶紧救救小的吧!”   早知道他就不该为了那么一点好处搭上自己的性命,他还不想死啊!   早在无心踏进如意坊的那一刻,她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原因无不外乎有两点,一是那张过于招摇过市的漂亮脸蛋儿;二嘛,则是廖云鹤手中那张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   这次,他本是应父亲之命来凤阳县谈一笔买卖,只是没想到与他接头之人,竟然会是那位令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紫罗山庄庄主。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杀手,竟然会沦落为凤阳县一个低贱卑微的乞丐。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还当着以为是旁人说的一个笑话。也难怪,即使做出此等背叛那个人的事,那人不也狠不下心对她下诛杀令吗?   只是,既然已经追查到了她的下落,为何迟迟不将人带回去?反而要借他的手,将人送到那位容三公子的身边?   而今日此举,又意欲何为?   廖云鹤看着手中的画像,回想起方才石室内的惊鸿一瞥,不由的陷入了深思。那人只是吩咐他将人引来,却没有明说该如何处置。这可就难办了!   这世间羞辱过他的人中还活着的,只有两人。一是被他关在石室里的无心;二是国公府那位号称“天下第一公子”容华。想到那两张同样倾城绝色的面容,廖云鹤的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光。   虽然与紫罗山庄有生意上的来往,但不代表他廖云鹤就要遵照着那个人的意思行事。既然今日人落到了他的手中,他也不必浪费这个机会。这次,他要将那日所受的屈辱尽数讨回。   “廖公子,您行行好,救救小的们吧!”   耳边带着哭腔的求饶声,让廖云鹤的心情甚是烦躁。嫌恶的瞥了一眼怕死的两个护卫,若不是顾及到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地盘,这样的废物早就被他命人拉出去喂狗了。   “闭嘴。”   “公子,您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那两个人?”   刚从外面进来的廖管家,察觉到自家公子眼中的杀意,立刻吩咐手下将屋中的两个护卫带下去。   “听闻过烟熏肉的做法吗?”   见管家一脸的迷惑,廖云鹤甚是得意的解释道:“本公子在看到这间石室的时候,突然在想,你说人肉,烟熏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不过这儿条件简陋了些,不如就直接省去其他步骤。”   “公子,您的意思是····”   老爷派他一路跟随着公子,便是清楚公子心性毒辣,最是受不得半点委屈。而此次的生意事关重大,唯恐公子为了解一时之气坏了大事。那里面关着的人,毕竟是紫罗山庄的人。即使叛逃出来,那个男人如果没有亲口承认,在这个时候,他们也不能私自将人处理了。   “公子,恕小的多嘴。咱们此次出来应当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因为一时之气误了正事。临走的时候,老爷的叮嘱公子可还记得?”   “行了。我心里有数。不过是小小的折腾几下,要不了他们的命。”   不出这口恶气,他这几天的心情难以平复。   “吩咐下人去准备,本公子要让他们尝尝烟熏人肉的滋味。”   石室里,扶着幕烨倚靠着墙壁坐下的无心,伸手摸了摸幕烨冰冷的额头。察觉到他的身子抖得越发的厉害,无心急忙将伸手的棉袄脱下来给他披上。肋骨被那人打断,幕烨现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从雪白的里衣上扯下一截布条,无心小心的用手中的布条将幕烨被打断的肋骨包扎上,尽量将它固定。   “小烨,小烨,你醒醒。不要睡了,小烨。”   不敢伸手去碰,无心小心的拍了拍幕烨冰冷的脸颊,心疼的擦掉他嘴角的血迹。手法笨拙的用手揉搓着幕烨冰冷的脸和手掌。   昏睡中的幕烨难受的呻吟了一声。被关在这间冰冷的石室里,他的内力本就低微,再加上受了伤的缘故,寒气侵体,更是抵挡不住彻骨的阴寒。好想就这样睡去,耳边却有一道熟悉的嗓音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想要睁开眼,却浑身没有力气。   感觉到幕烨的气息越发的微弱,无心无师自通的伸出手,双手抵着幕烨的掌心,试图将体内的内力输送给他。而靠着墙壁陷入昏睡的幕烨,只感觉体内的寒气渐渐被一股温热的气息驱散,浑身被一阵暖意包裹着。   “无···心?”   “是我。小烨,你怎么样?身上痛不痛?好点了吗?”   见幕烨醒了,损耗了内力的无心这才收回手,搓了搓冰冷的手臂。   “好多了。无心,你怎么会在这里?”   昏睡了许久,刚醒过来的幕烨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对眼前的状况更是摸不着头脑。看着四周漆黑的环境,幕烨终于想起来,他是被人打晕了关进来的。那无心她····   “小烨真笨。你一个晚上没回去,我当然要来找你了。”   听着无心理所当然的语气,明知道对方是为了他才来的,可幕烨还是忍不住冲她吼道:“笨蛋。你知不知道,那人是故意用我来引你上钩的。”   看到这么有精神的小烨,被他吼了一顿的无心笑得更灿烂了。真好,小烨他没事,真的太好了。   “笨蛋,有什么好笑的。”   明明昨日还在生无心的气,可现在看到这个人因为他而困在了这里,心里剩下的只有担忧,还有那么一丝不愿承认的感动。   “嘿嘿!我高兴嘛!看到小烨这么有精神,真好。只要小烨在这里,不管是什么地方我都会来的。”   只要小烨在这里,不管是什么地方我都会来的。   昏暗的石室中,幕烨定定的注视着那双熠熠生光的美目,听着她话中的信誓旦旦。早已被他冻结的心房外,有一股暖流缓缓的流淌。这个人,总是在不经意间令他感动。   “无心,不管我去了什么地方,你都会来找我吗?”   紧张的握紧拳头,话一出口连幕烨自己都未察觉到,他竟然这般在意无心的回答。   “当然了。”   “对了小烨,这是我这个月的工钱,少爷提前给我的。呐!你拿好,下个月有了银子我再给你。”   将身上的三两银子交给幕烨,安抚的拍了拍幕烨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无心站起身,打量着眼前昏暗的石室。既然小烨暂时没事,那她也该想想办法怎么走出去了。不然,少爷回来见不着她,会担心的。   见无心这里敲敲,那里摸摸。知道她是在想办法出去,幕烨反常的没有如往常般出言呛她。看着手中无心塞过来的三两银子,幕烨更加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一直以来他都明白,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他还是选择了逃避。但是现在,他更加清楚,想要保护重要的东西,就必须要变得强大。今日的事正是如此。如果没有能力,别说无心,就是他自己也只是任人宰割的命。   也许,他是时候该回去,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小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什么味道?你又饿了?”   “才没有。”   臭小烨!虽然她爱吃,也经常觉得肚子饿,但也不代表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吃的好吧!   不爽的瞪了一眼幕烨,无心嗅了嗅小鼻子,“我好像闻到了一股,烧柏树枝的味道。”   ***   城西的军营。   已经过了正午,出去找了一上午最后空手而归的萧二等人,用完了午饭却依旧不见无心回来。想要再出去找找,却又碍于军规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之前能够出去是奉了旨意,但是时辰已过。心里暗自埋怨容三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萧二,你说无心兄弟走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再说,我也在纳闷!”   郁闷的瘪了瘪嘴,萧二整个人都没骨头似的趴在木桌上。这一个上午都过去了,眼看已经午时了,就算找不到人,无心兄弟也该回来了才是。他还在等着无心回来教他两招呢!   “你说,无心兄弟是不是碰巧找着了人,一时高兴忘了时间,所以才没有回来。”   “这倒是有可能。”   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萧二望眼欲穿的盯着营帐的帘子。无心兄弟怎么还不回来,他这右眼皮跳得厉害,心里也不知怎的七上八下的,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不行,他无论如何也要出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得救   因公务缠身,午宴过后,吴县令也不得不先行离开。   花厅里,代表吴家招待容华的,便只剩下吴漱玉一人。当然,这种场景也正是她所希望的。兴致极好的亲自动手为容华烹了一杯碧螺春,见对方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后,眉宇间隐隐显露出的一分赞赏,吴漱玉心中高举的石头才算是放下了。   虽说当初学这些不过是为了迎合父亲附庸风雅的行径,她非正室所生,上面还有嫡出的兄长与姐姐,想要在这个家里有一处容身之地,自然得讨好势利的父亲,让他另眼相看。只是她性子随了娘亲,生来骨子里便带着三分傲气。即使现在选择委曲求全,但也绝非她的本意。所以眼前的人,便是她目前最大的希望。   也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位容三公子面前,她总是时刻担忧着,唯恐自己的一言一行不合对方的意。长这么大,从未如此在乎过一个人的反应。   “吴三小姐,不知今日找容某来,不知所为何事?”   这烹茶的手艺虽然不错,但容华却无心去细细品尝。今日,罕见的有些坐立不安。抿了一口茶杯里的碧螺春,见吴漱玉迟迟不开口,容华只得出声询问道。时候不早了,他也该回去了。不知道无心有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   “三公子不必如此见外,唤我漱玉便是。”   “昨晚回来后,漱玉想了一夜。还是打算亲自去一趟清河镇。寻了娘亲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线索,漱玉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放弃。若是错过了,漱玉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毕竟容华贵为国公府的少爷,没有半点义务为她的事情四处奔波。   “只是,漱玉平日里都待在这深闺大院里,对于世间的险恶自然也没有几分经验。若是这般贸然跑出去,父亲必定是不答应。思来想去,漱玉现在能依靠的,也唯有容公子了。只有您,能替漱玉说服父亲。”   说完,吴漱玉抬起清丽的小脸,期盼十足的等着容华的答复。   ***   如意坊。   无心话音刚落,便见一股浓烟从石室里狭窄的窗口处飘进来。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无心立刻扯过衣袖捂住口鼻,顺手带着幕烨退到了石门边。   她就说有股味儿吧!小烨还不相信。冲着幕烨得意一笑,却被对方华丽丽的无视。笨蛋,现在是纠结于这个的时候吗?看这样子,外面的人是想用烟活活的熏死他们。捂着口鼻,不能交谈的两个人只能用眼神互相询问。   找找有没有机关可以出去。   找过了,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一时间找不到方法出去,他们两个都会变成两块烟熏肉。   “都愣着干什么?火再给本公子烧旺点。”   关着无心和幕烨的石室,外面连接着如意坊的高墙。吩咐下来搬来一把垫着厚厚兽皮的藤椅,脚边搁着火盆,廖云鹤抄着双手指挥着手下搬来一堆柏树枝在雪地上架起了柴堆。一时间,滚滚浓烟直冲着小窗口飘进去。   “喂!你们在干什么?”   掂量着鼓囊囊的钱袋子,借口去上茅厕的李悦从大堂溜达到后院,就见院墙外一股浓烟滚滚。挂念着溜去救人迟迟没有动静的无心,李悦立刻将手上的钱袋子往腰间一系,朝着浓烟的方向奔去。   走进了,这才看清一群人堵在一面石墙前,正烧着一堆枯树枝。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趁着本公子今儿心情好,赶紧滚!”   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油头粉面的廖云鹤,李悦在瞧到他指间戴着的那枚白玉扳指后,黑亮的凤目中划过一丝了然。不过是三皇子手底下的一条走狗,跑到这凤阳县就敢扬武扬威,野鸡变凤凰,哼!今日闲着无事,便好好戏耍一番这条仗势欺人的狗。   “哎呦呦!”   动作夸张的抚了抚胸口,李悦一脸后怕的后退几步,一张俊脸上却没有半点畏惧。   “听这位大爷的口气,本公子就打心底里不爽。本来不想管的,不过可惜,本公子平日里最讨厌乱吠的野狗了。今个儿还非得要管管,怎么着,你咬我啊!”   “你····来人,给本公子乱棍打出去。”   “是李悦大哥吗?咳咳···救命啊!”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胜在无心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耳尖的听到李悦的声音,立刻出声求救道。   “无心?是无心兄弟吗?你不是上茅厕吗?你在哪儿啊?”   “李悦大哥···咳咳····我被关在···石室里了···咳咳···你赶紧来救救我啊!”   “好嘞!兄弟你等会儿啊!”   闪身躲过朝着面门砍过来的大刀,李悦飞起一脚踢飞身前的人,衣袖抖动,亮出手腕上两只细长的玉环。再一看,白皙的手腕上哪里还有什么玉环,而李悦的手中却多了一把双刀。   外面的打斗声不消片刻便已经消散,但滚滚浓烟已经充斥着整间石室。感觉到肺腑间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也愈发困难的无心想要出声询问外面的状况,奈何刚一拿开衣袖,口鼻间便呛进了一股浓烟。   “咳咳咳···”   捂着口鼻一阵猛咳,靠着石壁的无心觉得肺都快被她咳出来了。好难受啊!   “无心兄弟,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马上就来救你,不过,你得站远点,听到了没有?”   站远点?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紧挨着幕烨靠在一起的无心便听到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捂着震得发麻的耳朵,无心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场景。我去!这是什么状况?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方才还好好的石壁上会突然多了一个洞?   “嘿嘿!瞧我这暴脾气!一着急,就没想那么多。”   丢掉手中的引线,李悦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粉尘。浓烟散去后,空气中残留着一股火药味儿,无心看着眼前一脸无辜的人,顿觉世间的笨蛋又多了一个。直接用火药来炸,也幸亏她和小烨没有被炸升天!看来这人,脑子比她的还不好使。   “总之,李悦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不用,我与无心兄弟合得来,出手相救自然也是应该的。”   挠了挠头,却挠下来一把粉尘,李悦面色不改的拍了拍手,瞧见无心身边的幕烨面无血色,立刻出声提醒道:“无心兄弟,我看你这朋友的情况不大乐观,还是赶紧带他去看看大夫吧!”   “好,我现在就去。李悦大哥,我就住在城西的军营,你若有空就去那儿找我。”   城西的军营?真是实诚的孩子!   “一定一定。”   目送着无心离开,李悦转身踩着地上的碎石一步步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石堆里,被火药炸成重伤的廖云鹤。   “至于你,既然是条狗,还是送还给主人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暗杀   如意坊对面的巷子里,被无心栓在巷口的马匹,久不见人归来,不耐烦的扬起马蹄子踢打着地面上的积雪。抖了抖马身子,就在马儿喷出一口粗气,想要仰天嘶鸣一声的时候,离开多时的无心终于回来了。   解下缰绳,扶着陷入昏迷的幕烨上了马,只着一件单衣的无心出来被冷风一吹,立刻冻得瑟瑟发抖。朝着冰冷的手心哈了哈气,无心一手扶着身前的幕烨,一手扬起马鞭。   “驾。”   马蹄翻飞,身后扬起一阵轻盈的薄雪。   ***   婉拒了吴漱玉的好意,见天色不早了,容华以不便久留为由从县令府出来后,便吩咐容四儿直接回军营。   车帘放下后,靠坐在马车里的容华抽出衣袖中的羊皮卷。手中这张羊皮卷,赫然便是那日在黑风寨吴漱玉拿出来的清河镇军事布防图。也是他此次答应吴漱玉,陪她去一趟清河的交换条件。这张军事布防图若是长时间放在她的身上,势必会惹来祸端。   马车行到正街上时,坐在车辕上驾车的容四儿眼尖的发现前方那抹一闪而过的身影,赫然便是早上被留在军营里的无心。   “主子,属下方才瞧见无心骑着马过去,要跟上去看看吗?”   “跟上去。”   “是。”   跑了大半个县城,总算找到一家还未打烊的医馆。无心欣喜的扶着幕烨从马背上下来,朝着医馆内走去。   “有人吗?大夫呢?大夫在哪儿?”   偌大的一个医馆,却半个人影也没有。就在无心将幕烨安置在椅子里打算跑去后堂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的时候,隔绝着大堂和后院的青布帘子被人撩起。   “你是大夫吗?”   虽然眼前的少女年轻得过分,看上去比她的年岁还小,但病急乱投医的无心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伸手就欲将人抓过来给幕烨看病,触手却是一片湿滑。而那人,自然也没有抓住。   疑惑的转过头,就见眼前十二、三岁的少女眼带厌恶的擦拭着被无心触碰过的地方。直到那片皮肤被擦得泛红,这才放下衣袖遮住手臂,而后抬眼冷冷哈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我们医馆打烊了,你请回吧!”   “医馆的门不是还开着吗?你不是大夫?”   “不是。坐堂的大夫午时出诊去了还没有回来。你若是不急,可以坐这着等会儿。不过,我也不能保证大夫几时能回来。”   替无心倒了一杯茶水,少女扫了一眼窝在椅子里的幕烨,更多的却是拿眼偷瞅着一脸焦急的无心。   “无心。”   一路上跑得口干舌燥的无心端着茶杯刚凑到嘴边,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转过头,就见一身紫色狐裘,身形高挑的男子一步步的朝着无心走来。身后,是清冷的街道和天际间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有的人,不管身处什么地方,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惊艳了世人。   “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迈进医馆,容华便瞧见无心浑身上下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平日里精神十足的小脸此刻一片煞白。一言不发的解下身上的狐裘,亲手为她披上。   “少爷,您的身子···”   跟随在容华身后进来的容四儿,极为不赞成的出声反对。   “无妨。”   算了,少爷对无心的特别他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少爷自小便身子弱,常年体温偏寒,这样的寒冬····   “我不冷。”   她是个粗人,受点冻无妨。但是少爷不同,少爷自小养尊处优,她早就习惯了受冻的滋味,所以,她一个人受冻就好。这样想着,无心伸手便欲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还给容华。   “穿着,这是命令。”   越过身前的无心,容华走到椅子前,这就是无心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小烨。看外表,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瞧见幕烨眉宇间隐隐显露出的一丝痛楚,容华简单的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势后,立刻朝着容四儿吩咐道:“容四儿,马上将人扶到马车里。无心,军营里有军医,带他回去。”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   “少爷,你真是我和小烨的救星。”   站在容华身后的无心,身量虽也算高挑,却还是矮了容华大半个脑袋。加上她身姿娇小,穿着容华的紫色狐裘俨然像个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孩子。   “行了,马屁留着回去再拍。先上马车吧!”   宠溺的拍了拍无心的小脑袋,容华转过身看了一眼至始至终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少女,而后带着无心出了医馆。   临上马车时,容华低声对容四儿吩咐道“回去后派人查查这家医馆的底细。”   “是。”   无心骑出来的战马平日里训练有素,不需要吩咐便自觉地跟随着马车奔跑。一时间马蹄声不绝入耳,片刻,医馆前除了几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和两道深深的车痕,再不留半点痕迹。面无表情的目送着那辆华贵的马车远去,少女拿过立在角落里的门闩将医馆的大门闩上,而后拿起方才倒给无心的茶水,抬手倒进了茶几旁的盆栽里。顷刻间,便见方才还生气盎然的绿叶在茶水的浇灌下,立刻枯萎而死。   无心?君无心?她就是主子心心念念的那个叛徒?   哼!除了一张脸比她漂亮了点,也没看出有什么其他的本事。方才若不是那个紫衣公子突然出现,她精心准备的一杯毒茶早就解决那个叛徒了。只要除掉那个叛徒,以后她便是紫罗山庄排名第一的女杀手,也将会成为主子心底最器重、最宠爱的人。   看方才的情形,若不是君无心刻意伪装,便是因为失去了主子炼制的解药,长期压迫着神经的毒素失去控制,导致她没了记忆,才会变得这般毫无半点心机。想到之前关于此人的传闻,若是等她恢复了记忆,再要除掉她便没有这般容易了。   这次,她本是代表主子来与皇宫里的人谈笔生意,却没想到那个白痴廖云鹤竟然将女扮男装的她误以为是主子。她也难得揭破,趁机顺水推舟,让那人去帮她寻找君无心的下落。本欲是想借那位容三公子的手除掉这个叛徒,却没料到那人竟然将无心收入麾下。   据近日的飞鸽传书来看,主子不日便会抵达凤阳县。看来,短时间内她必须再找到其他的机会下手。绝不留君无心那个叛徒活着等到主子来了再处置。 作者有话要说:  汗!默默码字这么久,偶还是忍不住潜上岸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小小剧透:接下来会有一个大BOSS出场,此人可男可女,没有他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打滚儿!喜欢的亲们赶紧收藏抱走啊!   ☆、离开   清河镇地处宁胤王朝西南部,此地群山环绕、交通虽闭塞,却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宝地。正值隆冬,但除却入冬以来几场连绵的阴雨外,清河镇并没有大雪飘飞、银装素裹的寒冬景象。   背靠层叠起伏的苍翠青山,整个清河镇被一弯绿水环绕,清澈的清河上飘着湿重的水雾,宛如一条碧绿的云烟带缠绕着清河镇。终年常绿的植被缓缓飘落,洒满了整个山道,山间的树干却依旧笔直,枝叶茂盛。   自醒来后,还是第一次出远门的无心,一路上被沿途风格差异巨大的南北风景牢牢的吸引了目光,两只黑亮的眼珠子转来转去,让马车外一边悠闲的驾着马车一边吐着瓜子壳的容四儿忍不住吐槽,哼!这丫的也不怕眼珠子使用过度脱窗了。   赶了大半个月的路,无心一行人终于在天黑前抵达了清河镇。找了一处客栈住下后,众人随便扒了几口饭菜便纷纷回屋洗漱休息。   随行的一共六个人,无心、容华、容四儿、吴漱玉、丫鬟巧儿,还有一位吴家的车夫。因着容三公子的面子,吴漱玉在府中众人难掩羡慕的目光中坐上了容家的马车。这一幕,显然刺激了贵为当家主母的吴夫人,也让沉寂已久的县令府再次沸腾。   清河镇因为突然崛起的商贾大户孟氏的存在,一跃成为西南远近闻名的名镇。经商有道的孟家即使富甲一方,在清河镇老百姓的口中也是极有口碑。不仅组织带领着全镇的百姓致富,更是出资聘请工匠凿山开路,特意铺造了一条宽广平坦的山道,供行人马车来往。而原本偏居一隅小镇,短短几年,客栈酒馆鳞次栉比,一时间热闹非凡。   虽是赶路,但容三公子的洁癖却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   不仅时刻盯着无心,要求她每日洗脸洗手,而且路途中若是沿途的客栈太脏,养尊处优的容三公子宁愿在马车里屈就着过一晚,也不愿意住客栈。而虽是妾室所出,但自小也未吃过多少苦头的吴漱玉,路途上就有些吃不消。只是,这趟出行是她提出来的,再有怨言也不敢在容华面前表露。   看着每日吃饱后便精神头十足的无心,吴漱玉心底也忍不住心生羡慕。世间若人人都这般容易满足,那便没有罪恶的滋生了。   半个多月的相处,也让吴漱玉将容华的喜好一一记在了心里。唯一不解的便是,为何不喜旁人靠近的容三公子,却唯独对无心亲昵。难道,他们之间当真····   旁人的心思无心是从不去理会的,对于每日有好吃的就能满足的无心而言,只要少爷每日不盯着她洗漱,日子还是很美好的。   路途中忙着赶路,没有睡过几个好觉的众人,眼前最迫切的便是想要睡个安稳觉。索性落脚的客栈空房间多,贵为国公府少爷的容华虽不喜欢铺张浪费,但也体谅众人赶路辛苦,锦袍一挥,吩咐小二准备六间上房。而吴漱玉的贴身丫鬟巧儿,却委婉的解释道她是小姐的丫鬟,夜间还要伺候小姐,与小姐一间房便是。身为贴身小厮的容四儿闻言,也欲开口要与少爷一间房。而一直站在容华身后瞌睡虫泛滥,眼睛都快闭上的无心才不管那么多。   这些天都跟少爷凑一块儿,弄得她干什么都不方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以一个人一间房,她才不要跟少爷一起。   “少爷,我要这间。我先去睡了。”   不等容三少答应,无心挑了最靠里面的那间客房,推开房门跑进去后,将手中的包袱往床上一扔,便想倒头就睡。外面却传到一道熟悉轻柔的嗓音。“无心,洗漱后才能就寝,不然明早的早饭免了。”   啊啊啊啊!   少爷真讨厌!不住一间房都还要这么威胁她!难道不知道她最怕没饭吃吗?   抓狂的冲着门外的人做了个鬼脸,已经倒下的无心又不得不爬起来,正要吩咐小二哥给她烧桶热水。却见小二不知从哪儿搬来了一个崭新的浴桶,放在无心的屋里,又在浴桶里加满了热水后,才退出房间带上房门。   奇怪!明明她什么都没有说啊!难道是住这间客栈外送的福利?还是说,不会是少爷提前吩咐的吧!不管了,不洗干净就没早饭吃。为了有吃的,她还是乖乖洗吧!反正是现成的,又不用动手。   “啊!好舒服!看来,有个洁癖的少爷,貌似也不错!”   躺在浴桶里,无心在热水的侵泡下,浑身舒坦的感叹道。   隔壁的客房里,坐在八角桌旁自己动手煮茶的容华,听到耳边的低吟,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削薄的唇瓣微抿,朝着两侧的嘴角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   而此刻,远在凤阳县外城西军营的幕烨。   半个月前,被无心带到军营后,容华立刻吩咐容四儿去找军营。却不料驻扎在军营里的军医事先被容彦派出去了,幸而从京都过来时,国公夫人不放心,一定要让府中的一位医者随行。此人平日里一直负责为容华调养身子,清楚这位三少爷最不喜闻到药味,便只敢以厨师的身份跟来。没想到关键时刻,倒是派上了用场。   幕烨的伤势虽然看着严重,不过没有伤及到要害。在无心等人赶到清河镇后,休养了十余天的幕烨也恢复了往日里的精神气。再加上自家少爷事先的吩咐,作为医者的容家下人,每日是流水般的给幕烨灌补品补药,原本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面色偏黄的幕烨,因这半个月的恢复,反倒胖了好几斤。   “你要走?”   站在容彦的营帐里,幕烨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月白色锦衣。因公务缠身再加上身份敏感,无法一同前往清河镇的容大公子,本就因为自家老弟只身前往清河镇而面露忧色。现在见身体刚恢复的幕烨也要离开,不免有点小小的伤感。   一个个,这是要离他而去的节奏吗?难道他注定是那个孤家寡人吗?   盯着眼前肤色白皙、眉清目秀的少年,记忆中,只有一面之缘的幕烨,似乎与眼前的人有些出入。清隽的五官不时散发着卓尔不群的气质,虽抵不过那个小白脸的倾城美貌,倒也是个翩翩少年!尤其是,那黑沉如墨的眼眸中,隐隐流淌的一丝霸气。   幕烨的气质,不同于他们家老弟天生的华贵之气,容华周身通透的气质,是那种仅仅只是站在那儿,世人的眼光便不自觉的会被他吸引过去。那一刻,仿佛这世间,这眼里,只有他一人的存在。而眼前少年的气质,更多的却是一种大家族身上经久沉淀而来的气息。古朴、平静,但一起波澜,却能掀起滔天巨浪。   这一点,也正是所谓大家族的可怕之处!   果然是人靠衣装!以前,他倒是看走眼了!等等,这小子姓幕,莫非·····   “是。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   扯淡!你小子说禅呢!   “本将军是粗人,给我说人话。”   “····回家。”   这就对了嘛!   “回家?你不是乞丐吗?怎么还有家?”   额!抹掉额头上的黑线,幕烨实在不明白如此白目的人怎会是将军。   “实不相瞒,幕烨当年与家人到此地游玩,路途中不幸走散。后来迫于无奈,还会沦为凤阳县的乞丐。”   啧啧,一听就是在说谎。话说你这小子能编得好点不?再说,常人说到这种伤心事不应该抹两把眼泪吗?算了,既然人家执意要走,他又何必纠结于这个。只是···   “那你既然知道自己家在何处,这些年为何不回去?”   “我····”   低头苦笑,幕烨的眼中划过一丝苦涩,没有了娘亲的地方,他不知道那人算不算自己的家。   “算了,你要走也无妨,只是无心知道吗?”   “她不知道。”   “那你不准备告诉她?”   “这件事,还请大将军暂时替幕烨保密。若是无心来信问起,就说幕烨一切都好。如果实在瞒不下去,就请转告无心。等他日幕烨处理好了一切,定会来与她重逢。”   一提到无心,就想起自家老弟,容彦大将军又伤感了。身为弟控,老娘和媳妇儿心中的宝贝疙瘩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回去可不是跪搓衣板就能解决的问题。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   他那老娘贵为国公府夫人,平日里没事的时候跟个白玉观音菩萨似的,但一扯到老三,就连他那算得上温柔的媳妇儿,也能瞬间化为母夜叉。问其缘由,为何这般偏爱老三?家中唯一的两位女性答案竟然出奇的一致。   因为····脸啊!   这放眼天下,长得最好看的就是老三。不疼他疼谁?疼你这个糙汉子吗?   尼玛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   说到这里,就连平日里自诩风流最爱招蜂引蝶的老二容涟,在与姑娘家约会的时候,也会有意无意避开老三可能出没的地方。可见,他们家老三在女人心中的杀伤力。   而且,这次还不止老三这个祸水,还有那个只知道吃的小白脸。作为容家的顶梁柱,他很是为这趟清河镇担忧啊!   眼前这小子虽然与他无半点关系,但人是他老弟带回来的,而且还是那个小白脸的朋友。介于小白脸与自家老弟的特殊关系,这原本没关系的小子也跟他扯上了半点关系。   唉!也罢!就当是做善事积德吧!   “你不想说,我也不逼你。只是你毕竟是三弟亲手交给我的,若你执意要走,我会派一队人马护送你回去。”   “将军···”   “你不必在意,若是以后要答谢,派人送两瓶荥阳的好酒过来就行。”   闻言,幕烨黑沉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惊诧。眼前看似毫无城府的大将军,是何时知晓他的身份的?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若他要加害自己,之前有无数次机会下手。   “大恩不言谢!幕烨定当铭记。” 作者有话要说:  最新篇章开启,寻宝打怪模式启动!大BOSS等你逆袭!哈哈!喜欢的亲们赶紧收藏抱走哦!   ☆、来历   清河镇。   此时,已是深夜。   “小烨!”   泡在浴桶里舒服得一不注意睡着的无心,恍惚间从梦中惊醒。打了个寒颤,这才惊觉热水已经变凉了。迅速的扯过一旁的衣物爬出浴桶,裹紧身上的亵衣,无心披散着一头湿发坐在火炉边。   搓了搓胳膊上冷出来的鸡皮疙瘩,想起方才梦中令人不安的一幕,无心难得的陷入了深思。依照之前路上收到的来信,小烨的伤已经无大碍,接下来只需要好好调养。虽然她很想留下来陪着小烨,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拿了少爷的银子,自然也得尽她打手的义务。   当日在黑风寨,从少爷口中听到“清河”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脑子里恍惚间晃过一些模糊的片段。进入这个小镇的那一刻,对这个地方她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似乎不久以前,她也到访过。   可是对于到凤阳县以前的事情,她都没有半点记忆。在遇到小烨之前,她究竟是谁?又发生了什么?每个人都有过去,可她却没有。   每次当她想要去回忆过往的时候,脑袋便头疼欲裂,最后不得不作罢!这次,也同样如此。   ***   一墙之隔的房间。   容四儿早已被打发下去休息。听着耳边浅浅的呼吸声,沐浴后的容华看着火炉上已经煮沸的热水,修长如玉的手有条不絮的冲洗着茶具,而后添置茶叶、冲泡,手法娴熟,行云流水的动作间透着美感。   拿出两只烫洗过的青瓷杯子,分别倒上茶水。容华端过一杯放在自己的手边,而后头也不抬的冲着窗外问道:“既然来了,为何还躲躲藏藏?”   没有得到回应,容华也不作理会。独自品着刚泡好的碧螺春。这时,紧闭的窗户处突然响起一声“吱呀”的轻响,一身夜行衣的蒙着面罩的身影敏捷的跳进屋里。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老大的眼。”   扯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英气漂亮、略为阴柔的小脸。脑后,一指宽的蜜合色发带将长发束成一个高马尾。光洁白皙的额头和耳边两簇笔直顺滑的齐耳碎发,可不就是之前在如意坊与无心有一面之缘,出手相助的李悦。   笑嘻嘻的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李悦捧着桌上的热茶暖了暖手。   “既然之前就到了凤阳,为何不来见我?反倒一路鬼鬼祟祟的尾随在身后,跟到这清河镇?”   “冤枉啊!”   一听容华这话,李悦立刻抱拳直呼冤枉。瘪了瘪嘴,无奈的解释道:“老大。我这一路上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才跟来的。人家在后面默默给你们解决了这么多麻烦,要不是我,你身边那个无心早被人暗害了。”   提到那小子,李悦的语气间闪过一丝迟疑。对其甚为了解的容华自然没有错过。   无心?   “与无心有何干系?”   这一路上,他的确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不过他原本猜测来人是为了那张羊皮卷。却没想到,居然与无心有关。   “老大,你当真不知道?”   狐疑的瞥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容华,李悦喝了口热茶平复了一下心绪。大冷天的蹲守在外面,要不是担心老大的安危,傻子才愿意半夜跑出去喝冷风。   “一个多月前,紫罗山庄代号‘寒月’的第一杀手离庄叛逃。这事儿,老大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又如何?”   哼!装吧!老大最阴险了。难怪那人总爱戏称老大是狐狸!   “你身边那个叫君无心的,也是一个多月前突然出现在凤阳县的。这两者之间,不觉得时间上太过凑巧了吗?而且,听有心人提起,她似乎身怀绝技,尤其是一身轻功出神入化,当真是踏雪无痕。难道,老大真的看不出她的来历?”   “你说的有心人,是容四儿,还是我大哥?”   有机会亲眼见过无心武功,又能与眼前之人传递消息的,在军营里的人也只有他身边的容四儿和大哥。不过大哥从来都对他的决定保持中立的态度,不干涉也不反对。所以,剩下的人不用猜都能想到。   “咳咳!”   老大就是老大!   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李悦端起茶水灌了一口。   的确是容四儿传的书信,希望能背着老大查探一下那个叫君无心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当时因为出来查案子,离凤阳县不足几百里,便趁机直接过来,也方便查探。不过在那一番刻意安排的偶遇后,反倒觉得那个叫君无心的人,心性单纯,不像是容四儿口中的那个地狱修罗。   “这件事,我希望你就此打住。不管她以前是谁,现在,以后,将来,只要我不放手,她便只是容家的人,我的人。”   容华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清隽的眉宇间,隐隐流露出的一丝霸气深深的震撼了李悦的内心。老大他就是这样。京都里的那些公子哥私底下总是议论老大高傲冷漠,但他们却看不到老大人后的温柔和寂寞。而他的温柔,只留给亲近的人、在乎的人。能够认识老大,是这辈子最高兴的事,没有之一。   “我明白了。有老大这句话,以后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定会护她周全。只是,一直尾随在后面的人,这几次下手都没有得逞,势必会卷土重来。而那个无心整日里没心没肺的,我担心,这样下去必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无妨!我会护着她。”   无心的身上,有他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所以,从初见那一眼起,他便决定守护那个人身上残留的美好,他所遥不可及的美好。他这辈子拥有了太多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而无心,能拥有的唯有自己。所以,他会护着她,保护好她。   听着容华话语间的毫不犹豫,李悦再次刷新了心底对无心的评定。   “你从京都过来,可有什么消息?”   “三皇子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在到达凤阳县之前,我便收到了线报。顺藤摸瓜,果然抓到了三皇子派来的爪牙。不过对方似乎与紫罗山庄的人接触过,看来这次来边关,必定是谈一笔大买卖。”   紫罗山庄!   提起这个令无数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不仅是江湖人避之不及的话题,更是当今圣上眼中的一根刺。 作者有话要说:     ☆、寒月   作为江湖上久负恶名的紫罗山庄,世人只知山庄修建在西北塞外的荒漠,却不知其确切位置,也不知道这个组织是从何时兴起的。等人们察觉到它的存在时,紫罗山庄的“杀名”早已在江湖中传开。   无论你是商富贵贾、官宦子弟,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你付得起代价,紫罗山庄便可以帮你实现任何愿望。而这个所谓的愿望,多半便是杀人。近十年来,紫罗山庄培养了无数杀手,死在其手的不计其数。江湖杀手榜上排名前五的杀手中,便有三名出自紫罗山庄。而自出道以来便以惊人的速度登上榜首,稳居不下的“第一杀手”,便是李悦口中代号“寒月”的杀手。   此人出道时间不长,短短三年,便在江湖上名声鹊起,无人见过其真实面容,也不知其人是男是女。只知道此人惯用一把“弯刀”,此刀形状似一弯月,乃千年寒铁所铸,触手生寒,故取名“寒月”。因其形状材料极为少见,江湖人便以“寒月”二字代指此人。一个多月前,时刻关注着紫罗山庄动向的有心人士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紫罗山庄的“第一杀手”寒月离庄叛逃。具体缘由并不清楚,但一向冷酷嗜杀的庄主却未正式下达诛杀令,只是暗中派人势要将寒月捉拿回庄。   作为杀手,本就在江湖中积怨已久的寒月,若是失去了紫罗山庄这个保护伞,便只能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眼看着数日过去,江湖中却无半点此人的消息传出。凤阳县作为塞外入关的要道,从紫罗山庄叛逃而出的寒月若要进入中原,势必要经过这里。这也是李悦会将注意力转移到无心身上的缘由。   首先,无心出现在凤阳县的时间太多凑巧,其次,虽未见她展露实力,但那一身功夫已不是常人能够习得。无心的身上,存在着太多疑点。若不是跟随在老大身边也算阅人无数,知道她所看到的无心不像是在演戏,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人拿下了。   不过现在既然老大都已经发话了,再想抓人也得掂量几分。   “大买卖?”   三皇子南宫夜,乃是皇后所出。一直以来便与五皇子南宫北政见不合。而南宫北的母后德妃娘娘,又是容彦大将军媳妇儿的姑姑。所以算起来,这五皇子便与容家少夫人是表兄妹关系。自然,与国公府也算是沾亲带故。而贵为皇子的南宫北,也是容华从小到大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不错,那廖云鹤的爹是礼部尚书,自来便是唯三皇子之命是从。这次派他来凤阳县,想必是与之前在京都盛传一个传闻有关。”   传闻,江湖上流落着一张藏宝图。上面记载着前朝皇帝端木泓在宫门被攻破之际,派亲信秘密送走的一批宝藏。本是留作匡复前朝所用,不曾想唯一的皇子也葬身在那场大火里。后来运送宝藏的亲信在路途上死的死,伤的伤,落到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他们唯恐宝藏落入歹人之手,辜负了圣上的期望,便将宝藏的所在之地画在一张地图上,而后将地图一分为几,每人保管一部分。等到合适的人出现,他们便将地图合成一张,取出当年的财宝招兵买马匡复前朝。   夜已深。   李悦离开后,坐在桌边的容华就着昏黄的灯火,从衣袖中拿出那两张羊皮卷,沉默不语。   第二日,原本打算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的无心,最后还是被门外敲锣震鼓,就是要她睡不安宁的容四儿折磨起床。   打着哈欠脚步虚浮的踩着楼梯,二楼靠窗的位置,容华与吴漱玉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一脸困意双眼半睁的无心,看她踩着楼梯的脚高高的抬起又放下,忍不住为这人抹了一把冷汗。   半眯着的眼在瞥到那个意料之外的人时。揉着眼睛的动作不由一顿,继而不信邪的又揉了几下,没眼花啊!   眼前亮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无比灿烂的人,可不就是之前在凤阳县救了她和小烨的李悦大哥。   “无心兄弟,早啊!”   “李悦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咳咳!这孩子,还是这么实诚!不好意思打击无心的热情,李悦顺着她的话头说道:“对对对!我去军营找你,结果军营里的人说你去了清河镇。想着近日也无聊,便一路过来看能不能碰上你。”   反正也是为了无心的事才跟来的,意思差不多,这样应该不算欺骗吧!   “上次的事还没好好谢过你。李悦大哥,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在只喜欢吃的无心看来,请人吃饭就是最好的答谢!   “你有银子?”   一旁闲闲的倚着身后的椅子,视线静静注视着窗外的容华听到这话,难得的转过头来揶揄道。   话音刚落,李悦便见无心方才还眉飞色舞的一张小脸,立刻拉成了苦瓜色。而那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老大,泛着琉璃色的眼中却带着一丝笑意。显然,心情极好!   啧啧啧!有情况!   摸着光洁的下巴,李悦忍不住分析道,老大那张脸也算是绝色了。眼前这个无心长得也是倾国倾城。认识老大后,便知道他这个人平日里最不喜欢传绯闻,那些个冒着星星眼凑上前去的女人从来都是被拒绝的命。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难道,老大他一直以来洁身自好,不沾染桃色,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而是对象不对。莫非,老大他袖子断了?   沉浸在脑补剧场中的李悦,被身旁的容四儿狠狠的推了一把,这才抹掉嘴角的口水回过神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原谅小人方才内心荡漾,一不小心太入戏,激动了!   “少爷,我能不能把下下个月的月钱也提前预支了?”   离开的时候,知道小烨看病肯定要花不少银子,又担心小烨伤好了没银子买好吃的,无心便把下个月的月钱也预支了。这一路过来,若是容华不出声提醒,她也忘了自己全身上下居然连一个铜板也没有。   “你觉得呢?”   好吧!没干活就想着拿银子,确实不大可能。   哭丧着一张小脸,无心可怜巴巴的对着李悦解释道:“李悦大哥,我没钱,下次请你好不好?”   “无心兄弟,银子什么的不是问题。没事,大哥我请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可怜的娃!被老大看上,袖子快断了都不知道。   “那····那我可以要个红烧肉吗?”   “噗!”   闻言,方才还为没银子一脸可怜的无心揪了一把心的众人,也被这丫的逗乐了。这个人啊!当真是有趣得紧!   “行。”   反正最后银子还是得从老大的腰包里出。嘿嘿!   “各位大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窗外,对面的街口,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淡淡恶臭的乞丐跪在地上,朝着沿路的行人乞讨着。被容华盯着擦了擦手,刚拿起一个包子正准备咬下去的无心闻言,转身便朝着客栈外跑去。而坐在容华对面正握着竹筷的吴漱玉,则一脸震惊的愣在那里。手中的竹筷“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诱拐   “无心,你要去哪儿?”   对身后容四儿的呼声置若罔闻,眨眼间,拿着包子的无心已经跑到了客栈对面的街口。   “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捧着破旧瓷碗的双手上布满了青紫色的冻疮,有的已经化脓正流出一股暗黄的脓水,有的则已经结痂,变成一块块丑陋的疤痕。脏乱成条状的一头乱发披散在脸上,声音沙哑,裸露着膝盖的双腿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眼前瘦骨嶙峋的身躯上,流露着世间最卑微的无助。   “这个给你,吃吧!”   将手中的热包子递过去,无心见他伸手抓过去也不管烫不烫便朝着嘴巴送去,大口大口的吃着,倒也不在意。反而走近一步与那人并排,丝毫不避讳的蹲下身,撑着下巴看着身侧狼吞虎咽的人。   “谢谢!小兄弟,你真是个好人!”   几口便将包子吞入腹中,无心身侧的乞丐犹自不尽兴的舔了舔油污的手指。看这情形无心便猜出这人想必是饿了好几天了,心里莫名的有些心酸。若不是遇到少爷,她的状况估计也与眼前的人没什么分别。   之前身上所受的伤是少爷每日给她准备好伤药,督促着她换药才好得这么快。现在每日能吃饱穿暖,也是因为少爷收留了她。只是她身上的银子都留给了小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今早的早饭。话说这个时候回去还有包子吗?   往常她一个人一次能吃三个包子,按照这个饭量,那她是不是可以回去再拿两个过来?   “你还没吃饱吧!我去给你拿。”   “没事。小兄弟,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   “我这近一个月都在这个街口乞讨,来来往往的人虽多,但哪些是外地人哪些是这镇上的人,我还是清楚的。”   “你好厉害!对了,这么冷的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当过半个月的乞丐,无心还是清楚一些乞丐里的规矩。平日里乞丐虽然三三两两,到处都有。但到了这个季节,没有避寒的衣物和房屋,很多体弱年老的乞丐若是撑不过去,来年便只剩下一抔黄土。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乞丐们便会自发结成团伙。每日组织一批人出去乞讨,讨好的食物分给大家一起吃。   “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   说到这里时,乞丐那一头乱发遮掩下的眼中一片黯然。   怎么会?难道·····眼前这人连当乞丐都被排挤了?想她第一次当乞丐,因为小烨的缘故,醒来后身边便是一群小乞丐。虽然大家经常吃不饱,但在一起的时候却很开心。这个人,真可怜!   “你别难过。我去问问少爷能不能帮帮你。”   早先就听容四儿说过,跟着少爷混,几辈子都不用担心吃喝问题。那是不是说,少爷很有钱啊!虽然少爷老是喜欢卡着她的月钱,不过少爷既然愿意帮助那个吴三小姐,那也应该愿意帮帮这个人吧!想着,无心便站起身打算回客栈去找容华。迈出去的脚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走不动啊!这是什么情况?   原来,方才为了吃包子,乞丐变将手中的破碗放在了地上。而一同蹲下身的无心,面前刚好放着那个破碗。来来往往的行人,在不经意瞥到这个场景后,便再也迈不开步子,双眼被街口处那个闲闲蹲在地上的身影牢牢吸引。   被一群人团团围在中间的无心,看着眼前不乏中年大妈大婶的人群。尤为奇怪的是大妈们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用丝帕捂着嘴巴,不知道在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那个能····”   刚想出声麻烦眼前的人让让,一个体型富态的大妈走上前来。堆满肥肉的脸上搽着厚厚的粉,大冷的天,发髻间依旧插着一朵艳俗的大红花。单手叉着水桶腰,大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无心。透着精明的小眼,再扫描了无心那张倾城绝色的小脸后,脸上满意的神情更甚。   “小兄弟,你是银子被人偷了吗?”   不给无心开口的机会,大妈一脸心痛的继续说道:“哪个杀千刀的居然偷你的银子。哎呦呦!看这小脸冻得,真可怜!这么漂亮的孩子居然要去当乞丐,这不是暴殄天物吗?妈妈我这儿有些银子,你拿着。小兄弟,你要是没地方可去,不如跟妈妈我回家。管吃管住,以后你再也不用挨饿受冻。”   “小兄弟,你可千万别跟她走。她朱妈妈可不是什么好人,什么管吃管住,那分明就是个窑子、火坑,专门要人命的魔窟。只要一进去,就别想出来。”   “怎么说话的?我朱妈妈也是秉着良心做生意的买卖人,进我那翠烟坊的姑娘少爷们都是自愿的,我朱妈妈可没逼迫过谁。小兄弟,你别听他们的。妈妈我是看你可怜,才好心收留你。再说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跟妈妈我去亲眼看看。”   见无心不出声,朱妈妈继续诱拐道。   这年头,有钱的达官贵人们癖好也是越来越怪。一开始可能还对年轻漂亮的姑娘们上心,可玩不了多久就开始心生倦意,提不起兴趣。反倒对清秀身量柔软的倌儿起了心思。她朱妈妈在这清河镇虽不敢称第一,但她翠烟坊里的小倌馆捧出的头牌在这清河镇可是数一数二的绝色。不过,这“绝色”二字自然是在遇到眼前这个少年之前。   这么一棵难得的摇钱树,要是在这个时候从手中滑掉,她朱妈妈这辈子都要后悔死。   扫了一眼大妈手中的银子,无心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乞丐,继而摇了摇头。她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眼前的人看她的眼神,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件货物!   “无心。”   熟悉舒缓的嗓音,如泉水叮咚,悦耳动听,仿若一阵清风拂过心房。原本有些焦躁的无心,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心中的烦躁也渐渐平息。抬头兴奋的冲着声音的方向大声回道:“少爷!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啊!”   闻言,人群外的容华暗自抚了一下额头。这个笨蛋!出去给个包子也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容公子,能让无心将她身边的那位乞丐一起带过来吗?”   跟随着容华走出客栈的吴漱玉,静静的站在身后,神色复杂的注视着街对面的人群。之前的那个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   “她现在都自身难保,还是让我去吧!”   伸了伸懒腰,李悦冲着容华做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便朝着对街跑去。去的方向却不是跑到无心所在的地方,而是半路拐进了一家店铺。   掂量着手中份量十足的鞭炮,玩心大起的李悦飞身上了店铺的房顶。而后,掏出怀里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嚓”的一声点燃手中的鞭炮,抡起胳膊便用力的朝着人群两米之外的地方扔出。   立刻,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入耳,原本挤做一团毫无缝隙的人群立刻如惊弓之鸟,慌忙朝着四周逃窜开。人群中身形最为臃肿肥胖的朱妈妈,迈着两条粗短的肥腿,跑得却比兔子还快。看得无心是一阵惊奇!   “啧啧啧!瞧我这暴脾气!”   效果绝佳!成功完成任务的李悦拍了拍手,跳下房顶朝着无心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伪装   过去也许不重要,但若是连过去都没有,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完整的人。   在那间破旧漏风的屋子里醒来后,因为身边有小烨他们的陪伴,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有一群人陪在身边。生活的意义对于他们而言,大概便是每日能有饭吃。那半个月的日子,只要她回去,院子里都是一派热闹的景象。从不觉得那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甚至有时候,她会忍不住想,也许,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只是,人心这个东西,又岂是容易满足的呢?   遇到了少爷,认识了容四儿、容大将军,军营里的那群汉子,身边的人看似越来越多,但在心底她却也明白,一直以来,都有一道无形的界线横亘在他们之间。   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在跟随着少爷来清河镇的路上,因为有一群人的陪伴,虽然要离开小烨他们,但因为容大将军答应了会帮她照顾,所以内心并没有太多的抵触。一路上,她甚至觉得只要每天能吃饱,跟着少爷去哪儿都无妨。   容四儿总爱在她耳边说:“真不明白少爷到底看上你哪里,什么都不会,还非要跟着少爷。”   每次听到这话,她总是一笑而过。转身后,自己也忍不住自嘲。是啊!她是一个连过去都没有的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能为少爷做点什么。就像现在,她不明白为何容四儿一言不发的将那位乞丐兄弟带走,为什么少爷要跟着吴三小姐上楼去。她不知道他们在屋里商量什么,也不知道容四儿他们要做什么。   默默的喝了一口瓷碗里的白粥,咬着包子食不知味的无心。心里第一次心里有了莫名的凄凉。似乎,她从来没有融入到他们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比如那个吴三小姐,她要去找她的娘亲;比如容四儿,他要照顾少爷。可她,就像水中的浮萍,风往哪儿吹,她便往哪个方向飘动。   她不傻!她知道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之处!自那次从黑风寨回来后,容四儿看她的眼神便不再如之前那般亲近,眼里总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审视。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但她也从未有过要离开的念头。毕竟少爷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收留了她。不过现在,她也许应该好好考虑自己以后的路了。   桌子上的白粥已经冷掉,盘子里的馒头包子也开始发硬。想要跑上去楼去听听他们在房间里说什么,却怎么也迈不开脚。   “李悦大哥,我想去外面走走。”   “行,不过你一个人可别走远了,早点回来。”   老大那边有事,自然也跟着走不开的李悦冲着无心叮嘱道。清河镇不大,倒也不担心无心会走丢。   点了点头,无心放下手中的包子站起身走出了客栈。街上的人群早已散去,没了之前的繁杂,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清河。   “小兄弟,这还真是缘分啊!”   身后,一道谄媚的嗓音响起。让站在河边发呆的无心不由的回过头去。   “你是····”   “哎呦!这才小半个时辰,小兄弟就不认识妈妈我了。走走走,大冷的天可别站这儿吹冷风,免得着凉生病了。来来来,赶紧跟着妈妈进屋去暖和暖和。”   话音刚落,便伸出肥胖的手直接拉着无心朝着清河旁的一栋小楼里走去。   头顶,纯黑的牌匾上刻着三个描金大字,“翠烟坊”。   而此刻,客栈二楼的房间里。   “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初送信之人?”   “不错。”   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那个声音,她绝对不会记错。   “如果真的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虽然事情的发展有点太过顺利,但若是能今早解决了吴漱玉的事情,倒也最好不过。   “既然当初我娘亲能放心将东西交予他,想必这个人与我娘亲之间肯定有某种联系。也许说不定,他知晓我娘亲的下落。所以,我想先从此人身上下手。”   听完吴漱玉这话,容华却没有立刻接过她的话头。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言,以今日此人的处境来看,必定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而吴漱玉的娘亲,若只是一介毫无半点背景的妇人,又岂能轻易拿到那张军事布防图。联想到之前清河镇上孟家的灭门之祸,想必她娘亲此刻处境,必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少爷,人给您带来了。”   这乞丐身上的味道比当初无心刚来的身上还要难闻。幸而他有先见之明,将人带下去洗漱一番。带着洗漱后的乞丐,容四儿领着他敲开了客房。   “进来吧!”   推开门,示意身后的人进来。想到自己在瞧见这人洗干净的脸后,居然没来由的舒了一口气。容四儿变得他这心理阴影都是无心那小子造成的。还好,不是每个乞丐洗干净后都能如无心那般惊为天人。不然,他当真要怀疑自家少爷是不是火眼金睛了。不过此人虽然长相不出色,五官平凡,但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凤阳县县令府的三小姐,吴漱玉。”   见那人进门后便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言语。心情急切的吴漱玉等不急了,率先开口打破沉寂,出声问道。   “小姐认错人了。小人常年栖身在这清河镇上,不曾离开半步,又怎会认识小姐这样的贵人?”   “不可能。”   “你的样子我虽然记不清,但你的声音我不会记错。”   闻言,那人眼中带着几分似笑非笑,这才抬头注视着吴漱玉,语气极为耐心的解释道:“小姐说的是哪里话?这整个清河镇的人都知道,小人这三年来每日都在街口乞讨,何曾去过其他的地方。小姐口中的什么凤阳县,小人更是闻所未闻。”   怎么会?   虽然当时夜色太黑,她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但这个声音,她明明没有记错····   “既然没什么事,小人就先告退了。”   朝着两人恭敬的作了个揖,那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难道,真的是我记错了?”   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吴漱玉秀丽的小脸上是难掩的失望。   一直未出声的容华,泛着琉璃光芒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那个人离去。直到确定那人已经离开了客栈,这才开口说道:“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   “容公子,你不用安慰我。”   “我从不会安慰人。方才那个人,在说谎。”   “三小姐,你认为我这张脸,如何?”   虽然不明白容华为何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但吴漱玉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容公子是漱玉见过的,世间最俊美的男子。”   “承蒙谬赞!这一路过来,三小姐可留意到沿路之人的反应?”   路人的反应?   吴漱玉也不是蠢笨之人,听容华说了那么多,脑子里开始回想着方才那人进门后的一举一动。自迈进了门槛,那人至始至终只抬过一次头。视线不是放在地上,便是放在她的身上。居然···居然一眼都未瞧坐在她身旁的容公子。   这一路过来,路人的反应她自然是清楚的。与容公子和无心这般长相出色的人同行,走到哪里都是人们关注的焦点。而容公子惊为天人的容貌与华贵的气质,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视线。这般出色的人就在眼前,那人居然连个正眼都没有。这也太不寻常了!   “容四儿,你小心跟上去看看。”   那人不是看不见他,而是不敢看他。想来,在进门之前那人已经知晓了他们的底细。害怕被他看穿,才会故意不与他眼神相接。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怪物   翠烟坊。   坐落在清河水边的这栋三层木质小楼,却是清河镇除了孟家的大院之外,最具有标志性的建筑。倒不是这栋小楼修建的多么精美别致,毕竟修得再好,也抵不过皇宫大院的气派。   翠烟坊之所以被清河镇乃至整个西南地区的过往商人所知晓,乃是因为“翠烟坊”这三个招牌大字所代表的寓意。整栋小楼雕梁画栋,秀雅别致。若不是隐约间自那窗幔间飘散出的那股脂粉味儿,相信很难有人会将此处看作是妓院。   所谓“食之色,人本性也。”   进了门,一楼是刻意挑高天花板的大厅,每逢入夜来这儿的客人是络绎不绝,靡靡之音飘荡在整条清河水上,散发着几丝江南烟雨中的风情。沿着红木雕花楼梯蜿蜒而上,是专为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解乏的温柔乡。只要你出得起银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都能给你找来。若遇到癖好特殊,尚还不能满足的客人,自然有人带着你去往神秘的三楼。   与吵杂的大厅不同,高高在上,宛若被孤立的三楼就想神秘的“空中楼阁”,撩起那层遮掩众人视线的面纱,出现在客人面前的,翠烟坊最大的特色,“小倌馆”。   能进入小倌馆的公子们 ,皆是经朱妈妈之手精挑细选的美少年。个个身姿柔软,五官清秀。年龄最大的不过十五,最小的也才十二岁。进去后,朱妈妈专门请了经验丰富的师傅对其调教。毕竟这男子与女子不同,生来就不是天生服侍男人的。不过踏进了这里,便是她说了算。她虽称不上好人,但进了这翠烟坊的相公姑娘们,她朱妈妈也不曾亏待过。   不过说起来,这只手遮天的朱妈妈却自称自己只是个管事的,并不是翠烟坊的老板,自这栋三层小楼在清河悄然立起,翠烟坊幕后的老板究竟是何人,也成了清河镇的一个谜。   被她诱骗来的无心看上去已有十五、六岁,在这一行里,自然也算不得年轻。不过胜在那张小脸生得实在是明媚动人,相信就算不调教,那些个见色起意的达官贵人也会乖乖掏银子。看这少年的情况,应该是孤身一人来这清河镇,真是年少不知江湖险恶啊!以后,就乖乖跟着我朱妈妈混吧!   此刻因为时辰还早,天明儿才睡下的姑娘相公们也都还没起。一进门,朱妈妈便朝着大厅里正倚着身后的椅凳打瞌睡的小厮吩咐道:“小福子。”   见那小福子完全没有清醒的征兆,朱妈妈的声音里不由的带着一分怒意和威仪。   “小福子···”   “···哎,来了来了。妈妈有何吩咐?”   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浑身一激灵的小福子立刻直起身。可怜他昨个儿一晚上都在跑堂,这天亮了才闲下来。不过肚子里的这么怨诽,自然是不敢当着朱妈妈的面说出来的。   “去三楼找间干净的空房,带这位小兄弟去休息。”   “不用了,我出来也有些时辰了。我要回去了。”   一听无心要离开,朱妈妈倒是急了。这人刚到手,哪儿能这么容易就放走!不过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一张老脸只得强颜欢笑的劝道:“哎,别急着走啊!小兄弟不是没银子无处可去吗?你看我这楼里最多的就是房间,而且一到晚上可热闹了,人来人往的,好吃的好玩的数不胜数。你就不想见识见识?”   好吃的?   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早上因为心情不好,她的包子都没有吃完。现在提到“吃”这个字,无心觉得她更饿了。   在这行摸爬滚打几十年,朱妈妈最拿手的便是察言观色。立刻便看出无心眼神中的松动,也自然察觉到她那动作间的意图,转身朝着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福子,先去吩咐厨房给小兄弟准备一些好吃的。”   “得嘞!”   听到这句暗示性的话语,脑袋机灵的小福子立刻会意,又是一个被朱妈妈拐进来的可怜人。   而唯恐无心再次反悔,朱妈妈亲自带着她去三楼找了间空房让她稍作休息。   “小兄弟,你先在这儿好生待着,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小福子。妈妈我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   说完,也不等无心回话,立刻迈着两条粗短的腿走得飞快,眨眼间便已经消失在无心的眼前。   不到片刻,房门便被人推开。来人正是之前被朱妈妈吩咐去厨房的小福子。   “真是不巧!厨房里当值的不在,小的只得给公子拿了些现成的过来。这些点心可都是咱们楼里的招牌,只是不知合不合公子的胃口。您尝尝,若是觉得不好吃,小的再去吩咐人给您做。”   放下手中的托盘,小福子一脸殷勤的注视着无心。瞧着眼前这张倾城绝色的容颜,心里越发佩服妈妈的眼光。这带进来的人,是一个比一个美啊!眼前这个极品美人儿,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来的。简直比头牌的烟姑娘还美。不对,这姿色,应该说是比三楼那位青衣相公还要胜出一筹。   “谢谢!这里,没人住过吗?”   咬了一口点心,无心黑亮的美目在房间里四处瞄着。这房间虽然布置的典雅大方,干净整洁,但却少了一丝人气。似乎在这之前,一直没人住过。   闻言,小福子脸上挂着的职业笑容随之一僵,片刻却又悄然隐去。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里暗自埋怨妈妈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把人带来这间房里来了。难道她不知道这间房····   “公子不用惊疑。这三楼的空房间很多,自然住不过来。”   “哦,这样啊!”   无所谓的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碎屑,无心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推了一把窗户,却发现两扇窗户皆微丝不动,完全没反应。   “这窗户怎么也打不开?我还想吹吹冷风呢!”   “妈妈说这三楼太高了,危险。便命人将窗户封死了,唯恐出意外。”   是吗?   她从外面看的时候,这楼也不是很高啊!不过自从上了这静悄悄的三楼,她便觉得这地方的气氛让她很不舒服。不想了不想了,她还是回去吧!   “小福子哥,谢谢你的点心,不过我还是要回去了。麻烦你转告那位大婶一声。”   “回去?”   故作不解的反问道。在看到无心吃完那块点心后便一直低着头的小福子,虽看不见脸上的神色,但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嘲讽。   “对呀!我出来时间长了,少爷要是找我了怎么办?”   “你不知道这翠烟坊进来了,便再也出不去吗?”   出不去?怎么会?虽然窗户被封死了,不是还有门啊!这位小哥也真是会说笑。   “有门啊!走出去不就可以了吗?”   听着无心单纯的回答,小厮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想到家中的近况和朱妈妈饱含威胁的话语,最后还是狠下心来。猛地抬起头,一脸阴鸷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走。从你跟着朱妈妈走进来,吃下这点心,你便是这翠烟坊的人了。以后你的命运,不再由你说了算。所以,你还是乖乖的听话,不要让我为难。”   “什···什么意思?”   不解的挠了挠头,无心虽然看不懂眼前的状况,但却从小福子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歹意。   “方才你吃的点心里面被事先下了毒,名唤七日断魂草。这种毒若是没解药,七日之后你便会毒发而死。不过如果你乖乖听话,可以给你解药。虽然不能解毒,但也可以缓解你体内的毒性。”   断魂草?没听说过。   不过,“那个,其实我不喜欢吃点心,刚才也是看在你辛苦拿来的份儿上才吃的。不过既然你说吃了这点心就不能走·····”   “那,我吐还给你们好了。”   “你····”   看着地上无心吐出来的那滩秽物,小福子指着无心一脸恐惧的倒退两步,语气惊恐的叫道:“怪··怪物···”   不可能!他亲手下的毒,不可能弄错。可是眼前的人他分明亲眼看着服下了七日断魂草的毒,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不是怪物,是什么?   “怪物?”   可笑,当真可笑!   “我问你,你口中的怪物算是什么?莫非在这世间,只要与普通人有一丝不同,不合所谓的常理,就要被归入怪物的行列?”   此刻小福子看她的眼神,与当日黑风寨上,容四儿看她的眼神出奇的相似。一直以来,她都装作不在意。但这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吼出了心中的愤懑。   “放心,我不会杀你。赶紧滚吧!”   抬脚绕过浑身战栗无法动弹的小福子,无心推开他身后的门便要=打算走出这屋子。   “月儿,既然来了这翠烟坊,为何不来见我?”   身后,一道空灵飘渺的嗓音直冲着薄弱的耳膜而来,那声音中似带着几分宠溺、几分欢喜,但再听下去,却又透着金属独有的冰冷质感,不带一丝感情。   静谧的空气仿佛被这声音震出了一道波纹,随之震荡开来,波及到门口正要推门出去的无心身上。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原地,整个身子在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便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心里有个声音在急切的叫唤着,让她快点逃离。但踩在地上的脚却怎么也迈不开。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打心底里害怕这个声音,或者说,是这声音的主人。   “你··你···你是什么人?”   “多嘴。”   来人轻轻挥了挥衣袖,方才还被无心饶了一命的小福子,已经七窍流血的倒在了地上。死了!   “月儿,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空灵飘渺的嗓音就在无心的耳边响起,湿热的呼吸抚过她白皙修长的脖颈,可她却觉得那一处仿若被毒蛇阴冷的目光注视着,随时都会张开嘴巴被那毒牙咬住,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猜猜出现的人是谁?有木有觉得我家无心就是个纯屌丝!哈哈!   ☆、妖孽(捉虫)   客栈里。   刚吩咐完容四儿去跟踪那人,还没来及有片刻的休息,就见李悦脚步匆匆的敲门走进来。   “老大,这是刚从凤阳县过来的飞鸽传书。你看看吧!”   接过李悦手中的字条,莹润的指尖将其展开,字条上的字迹极为眼熟,正是大哥容彦的字迹。快速的扫过上面的内容,容华收起字条,沉思了片刻,突然抬头冲着李悦问道:“无心呢?”   “她说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怎么?”   “出去多久了?”   “算算也有小半个时辰了吧!”   该死!“马上派人去把无心找回来。”   “不,还是我亲自去。”   容家虽然在清河镇也有一些势力可以调动,但是恐怕现在派人已经来不及了。   “老大,莫非无心有危险?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之前早就对无心的身份有所怀疑了,只是碍于老大的护短行为。只要无心不会阻碍到他们,对她的身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妨。但是现在,无心在老大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那个人来了。”   那个人?谁?难道,是他?   “老大,我跟你一起去。”   ***   “月儿,你怎么不说话?难道看到你,你不开心吗?”   撩起无心耳边的一缕发丝,身后那人俯身轻嗅了一下,却被无心躲过。紧握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心底那一阵阵没来由的恐慌被无心强压着,片刻,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叫月儿,我也不认识你。”   动作僵硬的躲开身后那人的靠近,无心挪着步子让到一边,这才转过身去窥探身后之人的庐山真面目。尽管心里还是害怕,但她倒是要看看,这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何会表现出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   映入眼帘的,是红得近乎妖冶的衣袍,大冷的天,领口处却微微敞着,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身后那长及脚踝的黑发,宛如一匹上好的绸缎黑亮光滑。额间坠着一枚红宝石,水滴状的眉心坠衬着那人的肤色越发苍白。高鼻深目,从未见过的碧蓝眼眸,精致得宛如布偶娃娃的五官,左眼细长的眼尾处有一抹泪痣。   只一眼,无心便有一种闯入异空间的错觉。眼前的人,美得似妖!无论是那过于苍白的肤色、及地的黑色长发,还是那红得妖冶的衣袍,都让她想要落荒而逃。   “我···我要走了。”   强装镇定的转过身,却听见身后那道空灵飘渺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说道:“月儿,你忘了方才那奴才说过的话吗?踏进这翠烟坊,可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哦,我忘了,你现在叫无心,君无心吗?看来,即使失去了记忆,那个人在你心里依然是最重要的。”   说到最后,红衣妖孽男的语气中尽然带着一丝落寞。   那个人?对她,很重要吗?为什么仅仅听那妖孽男淡淡的一句话,心口那儿就有一种涩涩的疼痛感。她,究竟忘记了什么?   “那个人,是谁?”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在无心毫无察觉之时,妖孽男那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已经攥住了无心的下巴。   “月儿,不是早就告诉你了。这世上除了我,你不可以喜欢别人。你不乖哦!擅自离开山庄,居然还敢认他人做主子,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   细长的指尖点着无心粉嫩的唇瓣,男子碧蓝的眼眸冰冷阴寒,定定的瞅着无心。   “放开我。”   狠狠的瞪着眼前一身红衣,美若妖孽的男子。虽然不清楚这人的来历,但他口中的“主子”,应该说的是少爷。不管怎么样,即使打心底里害怕这个人,她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少爷。   可恶!见无心一脸吃痛的表情,妖孽男攥住下巴的手却是越收越紧,硬是扛着不吭声的无心突然张开嘴,一口咬住男子细长的手指。   你妹!咬死你!   嘴上一用力,那被咬破的手指处立刻流出一股暗红的血,顺着指尖晕染开,将无心的唇瓣也染成了血色。而不慎滴落到地上的血,却在接触木地板的那一刻瞬间腐蚀出一个黑洞。   本想着让妖孽男吃痛,好松开攥住她下巴的手。却没想到妖孽男竟然宠溺的出声安抚道:“月儿,饿了吗?以前每次喂你喝的时候,你都一脸的不情愿,现在失忆了,反倒变主动了。”   什,什么意思?   瞧着红衣妖孽男那碧蓝色眼眸中近乎宠溺的眼神,无心浑身打了个恶寒。瞥到地板上那个黑乎乎的洞,方才还咬得起劲儿的无心,现在只觉得被她咬住的那根手指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尼玛,这个人才是怪物好吧!有见过人血可以腐蚀地板吗?嫌恶的松开牙齿咬住的手指,感觉到嘴巴里一口的铁锈味儿,无心的心里一阵暴汗!妈妈呀!不知道她的嘴巴会不会因此烂掉!她还有还多好吃的没吃,要是没有了嘴巴怎么办?呜呜呜呜······   “主子,人已经到了。”   “主子,您受伤了?”   突然出现在屋中的蒙面少女,在瞧见妖孽男流血的手指后,立刻掏出怀中的丝帕上前一步,想要为其包扎,却被毫不留情的一掌拂开。   “滚!别碰我。”   看也不看被他一掌拂到地上的少女,妖孽男瞧着手指上被无心咬出来的牙印,不但没发怒,反而心情极好。松开攥住无心下巴的手,抚摸着上面那两道青紫的淤痕。妖孽男语气极为温柔的轻声问道:“月儿,疼吗?”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   你妹儿!她敢说疼吗?瞧着地上那个被一掌拍出血的活生生例子,她这点伤,着实不算什么啊!少爷,我今儿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了变态啊!要是能活着回去,无心保证以后少吃东西多做事,只要少爷不赶我走。外面真的太可怕了!   “可是我疼。你知不知道,当初在听到你离开的消息时,我的心有多疼?月儿,等我解决完这里的事,你就跟我回去好不好?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我可以不计较上次的事。回去后,我们就成亲吧!”   不好!一点都不好!   再说,你妹儿的,老子才不跟你成亲!要成亲,她也只找少爷那种的。而且大哥,我不认识你啊!要说几遍啊!   “我不···”   “无心不会跟你回去,至于成亲,白日做梦,想都别想。”   舒缓柔和的嗓音宛如一道清风,拂过无心慌乱无措的心房。听着这熟悉悦耳的声音,无心眼中藏不住的欢喜深深刺激了妖孽男。一时间,无心只感觉周身被一股阴寒之气包围,屋里杀气四溢。 作者有话要说:     ☆、暗算   紧闭的房门被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推开,白底绸面的软靴轻跨过门槛,踩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来人身形挺秀高颀,一袭华贵的紫色狐裘,腰间束一条紫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肤白晶莹如玉,墨黑的长发用玉冠绾起。刀削的薄唇微抿,在瞧见无心唇瓣上那抹暗红的血色时,一向平和的眼眸中,一道暗流涌动。紫色的狐裘衬着那身高贵清华的气质,宛如九重天上下来的谪仙。   “少爷!”   听着无心精神十足的声音,得知她无碍,容华垂在衣袖中的拳头悄然松开,眉宇间的那抹担忧也随之消散。   “过来。”   “哦哦。”   少爷居然没骂她“笨蛋”,嘿嘿!   “月儿,看到他,你就这么开心?”   耳边空灵飘渺的嗓音让见到容华有些高兴过头的无心终于回过神来,尼玛,她忘了这儿还有个大变态!而且貌似,她怎么动不了了?方才这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少···怎么没有声音?颓然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欲哭无泪的无心只得呆愣的站在那里,以往都是她让别人动不了,这下好了,算是风水轮流转。俗话说得好啊!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   “月儿别怕。等我收拾了这个人,就带你回去。”   怕?尼玛明明是你暗地里搞得鬼好吧!你有毛线的立场来安慰我啊!   “我说过,无心不会跟你回去。”   这些年,借着“养病”的名义,容华也走访过不少地方。出了关,深入大漠之处的塞外便居住着很多独居异域风情的人。他们在外貌上与中原人最大的不同,便是肤色白皙、高鼻深目。而眼前那双碧蓝的眼眸,便是最好的佐证。而那双看向他的眼眸,却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刃。   “本座还道来者是谁,竟然如此狂妄。原来,是国公府的三少爷。不过,你当真以为本座不敢杀你?”   “想杀我,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少爷,你快走,不要管无心啊!这个变态很厉害,少爷你打不过的。被点了穴道浑身不能动弹,不能言语的无心,瞪着一双大眼朝着容华急切的传递着心中的焦急。   她皮糙肉厚,折腾几下也死不了。可少爷不同,容四儿说了少爷自小身子就弱,这么文弱的一个人,怎么经得起这变态的折磨。   “哦?这世间能让本座动手的,不出三人。不过他们,都死了。”   想到多年前,那几个打着“正义”的旗帜找上门来挑衅的江湖人士,妖孽男伸出舌尖舔了舔手指上干涸的血迹,眼中闪过两道嗜血的光芒。   “那是因为,你还没遇到我。”   理了理熨烫得毫无褶皱的衣袖,长身而立的容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来之前,他便已清楚,今日这一战避无可避。至少,他必须要拖延时间等到李悦带人赶来。不然,若是此时将人放走,他怕,再也找不回他的无心了。   “狂妄。”   话音未落,无心只见眼前一道残影闪过,再眨眼,那件红得妖冶的衣袍已经出现在了容华的面前。好快的速度!就算她使出全力,估计也跟不上那人的速度。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也看不出有何暗器,直冲着容华袭去的,只有两根细长得过分苍白的手指。   眼看就要一击得手,却在临近的最后几毫厘间,那道紫色的身影微微朝着一侧闪去。看似有些勉强,但动作间却不慌不忙,显然已是早就看穿了妖孽男攻击的套路。   一时间,无心只能睁大双眼目力极尽的看着屋中一红一紫的两道身影你来我往,片刻间,已经交手了不下百招,却依旧难分胜负。私心里,她自然希望赢的是少爷。屋中的一切物件摆设在他们凌厉的掌风下已经尽数毁去,唯一完好无损的一处,只有无心站着的地方。   心里暗暗吃惊于少爷完全不落下风的身手,一颗心全然挂在容华身上,注意力尽数被眼前的战况吸引而去的无心,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狠毒的目光,更没有注意到即将面临的危险。   之前被那妖孽男一掌拂到地上的蒙面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无心的身后。衣袖下,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闪着锋利的光芒。从凤阳县一路追赶到这里,那么多次的暗杀却都被人拦截下来,到了这清河镇,早早的布下陷阱看着她一步步上钩,一步步走进她设的局里,本以为可以在主子到达之前将这个人解决。却没想到,她精心准备的毒药,却丝毫没有用。更没有想到主子会早到一步。不过,在看到主子受伤的手指和她唇上的血迹后,之前的所有疑惑终于解开了。   她早该想到。主子会对这个人这般特别,必定是有原因的。只是没想到,隐藏的是这样一番缘由。不过,不管她对于主子,对于山庄而言有多特殊,现在,主子是她的,她绝对不允许别的女人与主子成亲。   任何试图挡住她道路的人,都要拔除。   “寒月,去死吧!”   蒙面少女猛地抽出藏在衣袖中的匕首,运足功力朝着毫无反抗之力的无心刺去。而在交战中一直留意着无心安危的容华,想要出手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淬毒的匕首朝着无心刺去。   “小心!”   伴随着一声焦急的怒吼,暗算无心的蒙面少女被破窗而入的一只造型奇特的环扣狠狠击中。但握在手中的匕首,却已经早一步刺进了无心的体内。   她说过,她要这个人死。   噗!   好疼。   因为方才被环扣击中,蒙面少女刺向无心的匕首也随之偏移。没有刺进心脏,却刺穿了无心的胸肺。看着胸口处突然冒出来的血,体温迅速下降的无心吐出一口鲜血,剧烈的疼痛和呼吸困难,让无心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关键时刻破窗而入的李悦,及时伸手接住了受伤的无心。触手,却是一片湿热的血迹。   还是来晚了!   “无心,无心,不要睡,睁开眼看看我。我是李悦大哥,大哥来救你了。”   掏出怀里的金创药,李悦抖着手将瓶子里的药尽数撒上去,却被胸口不断冒出来的血冲掉,不见半点效果。   “带她走。”   “可是····”   “这是我的命令。”   相识以来,这是容华第一次以命令的口吻下达指令。而跟随老大这么多年,自然知晓,老大他动怒了。只要无心在这里,老大便不能安心应敌。所以现在最要紧要的,便是为老大解决后顾之忧。在这清河镇,现在唯一能救无心的,只有那个人了。   “····是,老大,你自己小心。”   抱起一身血迹的无心,李悦正要从窗户跳下去,却被红衣妖孽男拦住。   “月儿是本座的,谁都不准带她离开。”   移步挡在妖孽男面前,听到这话的容华,那泛着琉璃色光芒的眼眸中尽是嘲讽。瞥了一眼被李悦所伤,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蒙面少女,那双一向祥和无悲喜的眼中,第一次溢满了杀意。   “你的?如果无心是你的人,那方才伤她的,又算是谁的人?冷残年,你不要搞错了。这里是中原,不是你的紫罗山庄。要撒野,给我滚回塞外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咱们的容三少爷,有木有霸道总裁的赶脚啊!   ☆、神医   莹润的指尖挑开腰间的暗扣,容华抽出隐藏于腰间的软剑,握在手中的软剑在内力的倾注下顷刻间硬如钢铁,泛着银光的剑尖直指冷残年。   其中的喻意不言而喻。   趁着两人对峙的工夫,李悦带着陷入昏迷的无心从窗户飞身而出,足尖轻点,几个起跃间人已经到了河流对面。   回头看了一眼状况不明的翠烟坊,李悦翻身上马,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往清河镇上的同仁药铺。   也不知道该说无心是运气好,还是命里注定有这一劫。自己前脚刚到清河镇,后脚就听闻江湖神医碧落尘也到了这清河镇,而且,此刻就在镇上的同仁堂布医施药。江湖传言神医碧落尘性子素来古怪,发起善心来谁的病都治;发起神经来,就是皇帝老子的账都不甩。要不是现在情况危急,才懒得去跟那个疯子打交道。   打着“神医”的旗号在外行医,自然不用担心没人捧场。天还蒙蒙亮,就已经有人蹲点在同仁堂前面,不大一会儿工夫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里半数以上皆是镇上的邻里乡亲,平日里积攒了一些老毛病一直治不好,这次听闻“神医”到访,便携带着家眷而来。当然也不乏一些衣着光鲜亮丽的妇人。   家里做主的那位拉不下脸面过来,而“神医”的规矩多,看病问方必须得自己排队,所以平日里这些养尊处优的太太们,也只得自个儿亲自来。不过想想一向就算捧着大把银子都请不来的神医,现在可是免费布医施药,而且听闻,这神医碧落尘可是个绝世美男子。既能看美男还能治病,怎么算,都不吃亏嘛!   只是这日头早过了午时,捧着一颗花痴心进去的少女们,出来皆是一脸的懊丧。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神医看诊的时候,居然还戴了个斗笠。斗笠下的面纱将神医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一丝一毫都看不清楚。尼玛太凶残了!居然连个表情都不给啊!   外面的纷纷扰扰,坐在药堂里看诊的神医,碧落尘公子是半点都不关心。若是身边的人离得近了,便能听到面纱后传来的阵阵呼噜声。跟随着公子这些年,对于公子嗜睡的毛病身边的人自然是早已领教,也明确的表示束手无策。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这般姿态毕竟不太雅观,便想出了戴斗笠看诊的法子。眼观鼻、鼻观心,无视无视,听不到听不到。不管公子是睡着与否,只要还能照常看病问诊就行。   没错。   这位明显已经睡着的碧公子,却身怀一项绝技。在每位病人进来后,身边的人只需要将他的爪子搭在病人的脉搏上,不出三秒,这位碧公子便能如说梦话般,丝毫不差的说出病人的病情。此等神技,早已让整个圣医门的弟子啧啧称奇。只有身边的人知道,公子今日这所谓的神技,背后又究竟付出了多少。   “姓碧的,赶紧给大爷滚出来救人。”   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同仁药铺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悦一脸的焦急,马背上的无心气息越来越微弱,虽然血已经凝固了,但后背上的匕首还在插着。前面因为排队伍的人太多,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李悦只得小心的抱着无心翻身下马,站在人群外使出内力吼道。   却没想到,这一声吼没把碧落尘吼出来,倒是引发了队伍人群的不满。   “这位公子,要看病请自觉排队。”   “就是就是。我们可都是一大早就来排到现在的。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搞特殊。”   长得帅?搞特殊?   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忿忿不平的脸,要不是双手没空,李悦真想过去挨个抽他们一个大嘴巴。尼玛没看到手中抱着个血人儿吗?这人都快死了还让排队,一个个是眼瞎了不是?   “怎么着,本姑···本公子还就搞特殊了。姓碧的,再不出来我立马砸了你场子。然后把你扒皮抽筋,死无全尸。”   “呦呦哟,小悦悦,这才多久没见就对我甚是想念,又是扒皮又是抽筋的。怎么着,哪儿不舒服,让哥哥我好生瞧瞧。”   说着,爪子已经伸向了李悦的小脸。   方才还在药堂里睡得跟个死猪似的碧落尘,眨眼间已经精神十足的站在了李悦的跟前。撩起斗笠上的面纱,碧落尘看着李悦的那张脸,笑得是要多贱有多贱。   “呸,别碰我,赶紧滚。不对,回来。”   见碧落尘抬脚就要滚,被这厮气糊涂的李悦赶紧叫住他,“快看看她的伤势,要是死了,等着老大活剐了你的皮。”   “怎么,这姑娘是老大的心上人?”   “姑···姑娘?”   “别装了,你会看不出来?”   甩了个白眼给李悦,碧落尘的眼神十足的鄙视。这丫的号称“京都第一神捕”,摸骨的本事都是大理寺的修延大师手把手教的,会看不出人家是个姑娘?切,要在他面前演戏,至少也专业点嘛!   “废话少说,赶紧把她给我救活了。也不知道老大那边情况如何,我先走一步,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记住,千万不能让她死了。”   将怀中的无心不由分说的交给碧落尘,李悦翻身上马就要朝着翠烟坊奔去,却被身后的碧落尘叫住。   “把这个带上,就当是这次的见面礼。”   将怀中早已准备好的白色瓷瓶扔给李悦,碧落尘难得正经的嘱咐道:“小心,那人的血。”   血?   “嗯,我走了。”   扬鞭策马,眨眼间李悦已经消失在了街头。抱着无心的碧落尘身形一晃,人已经再次出现在了药堂里。   “取本公子的药箱来,今日的看诊到此结束。”   “不是吧!我们可是排了大半天的队伍。”   站在门口的众人闻言,立刻哀怨声遍野。   “碧公子,您不是说要看诊的都得自己排队吗?这人怎么就可以不用排队?”   一见到碧落尘面纱后的真容,早已经一颗花痴心扑在他身上的女子,带着浓浓的醋意问道。虽然她本来就没病,只是为了来一睹神医的风采,但刚见到神医的真容,看诊就要结束了,心里怎么甘心?   “规矩是本公子定的,本公子自然也可以改。至于我怀里的人····”   冷眼扫过无理取闹的女子,碧落尘一字一句极为缓慢的说道:“她是我媳妇儿,怎么,你不满啊?咬我啊!”   他他他,不是个男的吗?   难道,她眼花了?   闻言,方才还一脸花痴的女子突然神色有异的伸出手捂着鼻子。想起前些日子闺中密友私底下传的小黄书,在抬眼看着眼前的场景,这画面实在是····太养眼了。简直就是霸道腹黑攻与柔弱小受的戏码嘛!尼玛腐国文化才是王道啊!   “碧公子,方才小女子出言不逊,还请恕罪。既然贵···贵夫人身体有碍,那碧公子还是为夫人医治要紧。”   呼!说完这番话,女子的声音抖了三抖。尼玛博大精深的腐国文化就在眼前,虽然想要近距离观察,但若是CP之一的柔弱小受死了,不就再也没机会了。   “本公子明日会在此地多逗留半日,算是补偿今日的失约。”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帘幕后。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腐国文化亲们可千万别会错意啦!是指BL王道哦!   ☆、隐患   同仁堂是圣医门下设在清河镇的医馆,这也是碧落尘选择此地作为下脚之处的缘由。作为圣医门现任掌门的亲传弟子,也是掌门唯一的独生子,年纪轻轻便被江湖人称作“神医”的碧落尘,他的决断,自然是无人敢有异议的。   “公子,这位姑娘是?”   拎着药箱跟随着碧落尘来到后院的零陵香,探头瞧了一眼公子怀中的人,恩,这么近距离一瞧,这姑娘生得确实是漂亮。可别以为他跟那些没眼色的一笑,以为穿个男装就是个男子。虽然他打下手多年,医术不精,不过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只是这一路过来,他可是寸步不离的跟随在公子身边。这些年,能与公子称得上朋友的,也就那么几位。虽然公子平日里说话就没个正经,不过公子他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以为漂亮姑娘的?   瞧着零陵香一脸的八卦,碧落尘腾出一只手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爆栗。都怪平日里对这些家伙太放肆,个个都没个规矩。   “没见公子我正忙着吗?银针。”   “是。”   零陵香急忙取出药箱里的针灸包展开递过来,碧落尘抽出银针出手如电的封住无心身上的几处大穴。察觉到她的气息越发微弱,知道她的伤势不能再拖,示意零陵香帮他稳住无心的身体,手探过去握住匕首,而后眼也不眨的快速的拔出无心身上的匕首,丢到一边。   “止血散。”   无暇顾及身上被溅的血迹,处理好伤口后,察觉到无心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碧落尘立刻吩咐零陵香喂她吃下一颗雪颜丸。   “公子,那可是···”   “少废话,缝针。”   “是。”   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看着病床上除了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外,呼吸已经平稳、脉象平和的无心,碧落尘转身冲着零陵香吩咐道:“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你留在这里,时刻注意她有没有发烧,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我去洗漱一下。”   “是,公子。”   目送着碧落尘离开,零陵香这才着手整理好药箱,收拾着屋子里散乱的细布,瞧着细布上染着的暗红色血迹,越瞧越觉得这血怎么看着有些不对劲儿?   难道是他眼花了?   拿到鼻尖嗅了嗅,这味道,确实是有些怪异。常人的血闻着只有一股铁锈味,可这个细布上的血闻着,竟然带着一股香味儿。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不过公子说过,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情多的去了,没见过没听过,不代表就没存在过。   算了,先收起来什么时候再问公子好了。   话说,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公子的媳妇儿,他们未来的少夫人?不然,公子怎么愿意将辛辛苦苦花了半年时间,才炼制好的雪颜丸用在她的身上。   这边零陵香一脸的沉思,走出房间的碧落尘脸上也同样瞧不出几分轻松。老大他,究竟为何要收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以老大的能力,不可能不清楚这个人的来历。   今日冷残年既然已经找上门来,那这人的身份也迟早有一天会暴露。留在身边,迟早会是一个隐患。   ***   两日后,自那日服了药便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无心,终于从睡梦中醒过来。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素雅的墨竹刺绣,做工精细,风格清幽雅致。不是她之前住的客栈的房间,这里,是什么地方?   转过头,垂下来的帘帐外空无一人。   想起晕过去之前的那抹红衣,无心撑着身子坐起身,却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只得颓然的重新躺回床上去。   将脑中断断续续的片断拼凑起来,记得当时在翠烟坊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红衣妖孽男,后来少爷来救她,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无心兄弟,你醒了?身上还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听到屋里的动静推门进来的李悦,见无心睁着一双美目,双眼无神的盯着床帐,忙出声关切的问道。   “李大哥?少爷呢?”   张了张嘴,嗓子干哑的无心费力的出声问道。见无心醒来第一句便是询问老大的情况,李悦眼中的关切更添了几分。   “你家少爷刚来过。说是你要是再不醒过来,下下个月的月钱就没了。”   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端过来,扶着无心喝下去后,李悦见她醒来后气色不错,料想是碧落尘那小子的药起了作用。本来这两日无心一直在昏睡,他们还在担心是不是伤势太重。可每次跑去问碧落尘那小子,却只得来一句:“死不了,但也活不久。”   什么叫死不了,却又活不久。现在不就醒过来了吗?哼!庸医,哪有这么诅咒病人的。   “少爷他,没事吧!”   以往若是提到扣月钱立马就跳起来不干的无心,这次却全然不在意,伸手抓着李悦的衣袖,急切的追问道。   “放心吧!你家少爷厉害着呢!倒是你,赶紧养好身子,再过几日咱们就要回凤阳县了。”   这么快?是因为那个红衣妖孽男吗?   “那,那吴三小姐的娘亲找到了吗?”   “没有。”   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无心在昏睡,他们也没闲着。只是那日让容四儿去跟踪的人,半路却没了踪影。容四儿的武功虽然不算出众,但跟踪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那次能跟丢,只能说明对方不是普通人。   他们也亲自去了一趟孟家,但自从几个月前的灭门之祸后,孟家侥幸活下来的人已是走的走,逃的逃,还留在本家的只有年岁已高,走不动的老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留下来的老仆都已耳背眼花,想要问出什么来也是徒劳。所以,思量了一番,出来也有几日的吴漱玉,再接到家里的家书后,只得等无心的伤势一好,便启程回去。   接下来的几日,除了每日准时过来送药送饭的下人,和时不时过来陪她聊天的李悦、吴漱玉之外,无心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容华。每次从李悦的口中打听少爷的下落,也只得到一个“忙”字。   明明已经脱离了妖孽男的桎梏,可每每想起那张美得似妖的脸,午夜梦回的无心总是忍不住出一身冷汗。每到这个时候,她便越发的想要见到少爷。   这日,在床上躺了好几天,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终于可以自己穿衣下床活动的无心,套上鞋子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少爷。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有好多话想要跟少爷说。从那个每日来送药的小哥口中,她知道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少爷那个神医朋友的雾尘山庄。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时山庄的后院,少爷住在前院,只要穿过眼前那条长长的走廊,就能到少爷住的画影轩。每日准时给她送药的小哥,要半个时辰后才会来,而这几日即使偶尔会来看望她,但面容间总是隐约带着几分焦虑的李悦大哥,让她心里更不安。   她今日,一定要亲眼去看看,一定要亲自确认少爷他是不是没事才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疏远   转眼间,严冬的寒意已经渐渐消散。今日日头正好,头顶上暖意十足的阳光让窝在床上好些日子没见着太阳都快发霉的无心,舒服的伸展着四肢。   她一向好动,这些日子虽然每日好吃好喝的养着,但总是浑身不舒坦。除了那个每日来给她送药的零陵香会给她讲些外面的趣事。李悦他们过来的时候,也从不提起关于少爷的事。   迎着日光张开双臂,头顶斑驳的日光照在无心白皙的小脸上,站在林中的女子随意的披散着墨黑的长发,倾城绝色的容颜上挂着单纯无害的笑容。凭栏而望的男子,只觉得那浑身被日光包裹住的小人儿,美得就如画中走出来的精灵。   画影轩里。   站在窗边的容华,修长的身形倚靠着窗栏,目送着林中的那道身影离去,这才收回视线,转过修长的身形,对着身后来了许久的李悦淡淡的问道:“无心她,还好吗?”   “这些日子都按时服药,身体恢复得也不错。”   “那就好。”   “老大,你真的不去看看?”   话说这种事情,还真是搞不懂。明明之前那么担心,在没有醒过来之前,日日夜夜的守在她身边,怎么人现在人醒来了,反而故意避而不见?若是真不关心,又为何整日整夜的望着那个方向。虽然知道无心身份特殊,但老大这些年孤身一人,作为老大的朋友,自然也希望老大能找到一个心上人。   只要,无心还是那个无心·····   “冷残年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自那日与冷残年一战后,已经过去了十余日。那日他虽然已经使出了全力,却依旧无法重创冷残年。一番激战下来,双方也只是打了个平手。想到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抛下的那句信誓旦旦的话语,容华看着手心处的那道伤痕,眼中的神色不由的复杂了几分。   “没有。自那日之后,便在清河镇失去了踪影。不过近日宫中传来消息,三皇子已经离京,已经动身赶往了凤阳县。”   “他来做什么?”   “据说是奉皇上的旨意,来彻查贡品失踪的案子。”   “贡品失踪?”   十日前,楼兰国进贡的贡品在边关无故失踪。听闻此消息的皇上雷霆大怒,立刻传旨大理寺的官员全权彻查此事。而一向深居幕后从不强出头的三皇子,这次却主动请缨,前往凤阳县查探此事。   隔着层层纱帘,坐回案头前的容华突然仰起头冲着门外出声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进来?   门外何时有人?   片刻,就见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乌黑的小脑袋从门缝里伸进来。   “嘿嘿!少爷。”   “无心?你怎么来了?”   见来人是无心,李悦也有些诧异。这伤还没,人怎么就跑出来了?   “身体可好了?”   “恩恩,少爷你看,活蹦乱跳的。”   站在原地蹦哒了一圈,无心正抬脚要往里面走,容华却极为冷淡地说道:“没事就好,回去吧!”   咦?回去?可是她才刚来啊!而且,她还有好些话要告诉少爷。   “可是····”   挠了挠头,站在门口的无心有些手足无措。不是没有听出容华话语中的冷淡,只是,跟随在少爷身边这些日子,她从未留意过他们之间的界限,少爷也从未把她当作下人。她以为,他们之间会一直这样下去。但是现在,似乎有些事,变得不一样了。   是因为那个突然出现,口口声声叫她“月儿”的红衣男子吗?   想要说点什么,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了片刻,强忍着内心酸涩的无心,抬起头冲着帘幕后的人灿烂一笑。   “……那,我先回去了。”   虽然隔着帘幕看不清楚,但听声音知道少爷没事,她就放心了。   “少爷,我明日再来。”   开门,关门,强忍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后,端坐在案头前的容华突然背过身猛烈的咳嗽着。   “咳咳····”   “老大,你的身体?”   李悦正要上前一步查探,容华却强装无事的摆了摆手。   “无妨。”   那日赶回翠烟坊后,早已不见了冷残年的身影。楼里的人也早已跑光,踏入翠烟坊,只有老大手执着一把血剑从楼上缓步而下。虽然发丝凌乱,但身上却看不出哪里有伤势。回去后本想让碧落尘给老大看看,却被老大一应拒绝。   将捂在嘴边的锦帕不动声色的收起,思虑了片刻,容华对李悦轻声吩咐道:“近日你准备准备先行回凤阳县。我担心,三皇子这次来者不善,大哥身在军营有诸多顾忌,你回去,我也放心些。”   “也好。老大,你的身子真的无碍?”   “没事。那日你带来的药,我不是已经服下了吗?”   李悦走后,容华展开手中的锦帕,看着帕子上的暗黑血迹,扬手便将手中的锦帕扔进了火盆里。   冷残年的血,果然厉害!   没有见到少爷,垂头丧气的离开画影轩后,无心却没有直接回屋里。   凌雾山庄建造在清河镇后面的高山上。山后是一片梅花林,踩着地面上松软的泥土,无心找了一块空地席地而坐。整个梅花林散发着寒梅的淡淡芳香,无心俯身轻轻嗅了嗅,好幽淡的香味。   “香吗?”   “嗯。”   “我种的。”   “哦。”   “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踩着落梅缓步而来的人一身白色锦衣,衣摆上面绣着点点寒梅,苍迥的枝桠一路蔓延到腰际。展开手中的折扇抬手拂去无心发丝间飘落的梅花,碧落尘挨着无心席地坐下。   平日里最是喜欢睡懒觉的碧落尘,今日却起了个早。一路目送着无心离开了画影轩后,又跟随着她来到了梅林。无心自然知晓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只是没心情去理会罢了。   “神医公子碧落尘,替我治病的人。”   “是零陵香告诉你的?”   “嗯。”   真没意思!   这个零陵香,是不是对他太过纵容了!害得本公子半点神秘感都没有了。收起手中的折扇,碧落尘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白皙的手心。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打算跟着你家少爷吗?”   “只要少爷不赶我走,我便一直跟着。”   “如果我说,你家少爷要死了,你还跟着吗?”   “我家少爷好好的,请你不要乱说话。”   敢诅咒他们家少爷,不要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不敢打你。   “既然好好的,为何不愿意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谁   既然好好的,为何不愿意见你?   梅林中忽然扬起一阵疾风,树梢头俏然而立的朵朵寒梅在疾风中飞舞、盘旋,身处花海中的无心却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捂着耳畔被疾风吹乱的长发,脑海中只有碧落尘那句饱含质问的话语。   少爷他,为什么不愿意见她呢?   是因为她上次被坏人诱拐去,最后还连累少爷去救她吗?还是因为她受了伤,耽误了原定的计划,导致吴三小姐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娘亲?想起从未对她冷言冷语过的少爷,却用那般冷淡的声音不带感情的让她回去,将她拒之门外。   疾风拂过,无心双手抱着膝盖,脑袋缩在臂弯里。内心酸楚,鼻尖酸涩,察觉到有什么液体正欲夺眶而出,无心忙吸了吸鼻子,强按下眼中的泪意。   瞧着无心缺乏安全感的动作,碧落尘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虽然无心从未见过他,但他对眼前的人却是早有耳闻。毕竟,这是容三少这些年来第一次对一个人主动伸出手。其中的喻意,也只有他们清楚罢了。   但在他们的眼中,任何人任何事都抵不过他一个人的安危。若要在其中做出选择,也唯有对不起眼前的人了。   “你可知道,那日出现在翠烟坊的男子,是何人?那个一路追杀而来,要置你于死地的女子,又是何人?”   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零陵香告诉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受伤的。她只知道在见到那个红衣妖孽男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逃。无论逃到何处,哪怕是天涯海角,她也不要与那个人身处在同一个地方。那种自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是她从未感受过,却又似曾相识的。   她知道。   在失去记忆之前,她一定认识那个人。   “听说过紫罗山庄吗?江湖中很多人都误以为它是凭空冒出来的。但其实,紫罗山庄早在十年前甚至更早,便已经存在了。只是那时候,它还不叫紫罗山庄,也还没有成为塞外最为神秘的杀手组织。”   传闻,紫罗山庄坐落在塞外的一片绿洲深处。在这块不大的绿洲上,却种植着漫山遍野的紫罗兰。而紫罗山庄便身处在这片深紫色的花海中。在那片美得令人屏息的花海下,掩盖的却是一具具白骨。那是这些年来,曾闯入紫罗山庄向冷残年发起挑战的江湖人,被残忍杀害后丢弃在花海中的尸首。   自从十年前,那个叫冷残年的男人接手了紫罗山庄,便着手训练了一批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顶尖杀手。而他口中的月儿,便是近三年来在江湖中突然窜起的新星,代号‘寒月’的第一杀手。   “一个多月前,你出现在凤阳县,而在此之前,作为第一杀手的寒月自紫罗山庄叛逃而出。无人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江湖中再也没有此人的消息。”   “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认为,冷残年会将自己一手培养的杀手认错?难道你就不好奇,在遇到你家少爷之前,你是谁?或者难道你从未怀疑过,也许,你就是那个第一杀手‘寒月’?”   “不,我不是····”   猛地抬起头,无心张了张嘴想要出声辩驳。但在对上碧落尘那笃定的眼神时,却只能低下头,茫然的看着白嫩的手掌心。她至今还记得,这只手在握着匕首的时候,指尖处传来的阵阵颤栗。那种感觉,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莫名的兴奋。是一种,早已根植在她身体内的本能反应。   也许从那个时候起,她便已经有所预感,自己的过去,不会那么简单。   “我是大夫,从不拿病人的生死开玩笑。你家少爷这些日子之所以不见你,是因那日他在与冷残年一战时,受了伤。虽然那伤看似不致命,但若是再拖下去,只怕他活不过一个月。”   “少爷他受伤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闻言,情绪激动的无心反手便扣住碧落尘的脉门。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和反常,无心忙一脸歉意的收回手。她记得李悦大哥说过,江湖人最为忌讳被人抓住脉门。方才若是换做旁人,她估计又闯祸了。也许,这样的她真的不适合再留在少爷身边。   “你当时还在养伤,不说也是不想你担心。而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能救你家少爷的人,也只有你了。如果你真的认为自己不是寒月,那就证明给我看。”   起身,拂去身上掉落的梅花瓣,长身而立的碧落尘眺望着枝头上的寒梅,低沉的嗓音轻声说道:“如果你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碧落尘走后,空寂的梅花林中只有无心一人浅浅的呼吸声。一大早跑出来只着了一件薄衣的无心,坐在地上吹了半天冷风,直到脖颈间窜进来一阵凉意,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后知后觉搓了搓冰冷的手臂。   撑着下巴抬头看了看头顶昏黄的日光,无心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粘着的泥土,朝着来时的方向一步步的走回去。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那个冷残年口中的寒月,也不在乎她被人追杀,会被那个冷残年带走。   她只知道,现在,她不能让少爷有事;也只知道,她现在是君无心。   入了夜,竟然下起了一阵连绵细雨。   偷跑出去半天不见人影儿的无心,被半路逮着的零陵香带回去,虎着脸威逼她灌下那几碗苦得掉渣的药,又被勒令着喝了两碗大补汤,这才放过了她。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一开始带着八卦心思前来打探底细的零陵香,对性子随和不拘小节的无心也产生了极大的好感。虽然从无心的口中得知她与自家公子没有半点关系,不过现在没关系不代表以后没关系嘛!   无心长得这么好看,性子又合他的意,以后说不准他们家公子开窍了,他在其中在撮合撮合,止不住就是未来的少夫人。哈哈!到时候,整个圣医门的人都知道,公子和夫人的婚事,是他零陵香在其中牵线搭桥,做的红娘。   笑嘻嘻的送走了一路碎碎念的零陵香,缩在被窝里听着外面潺潺雨声的无心,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这才爬出被窝重新套上外套。   披散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一身装扮干净利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飒爽的英姿。满意的朝着铜镜中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展颜一笑,无心打开窗户,身形灵活的一跃而出。落地无声,动作轻盈的宛如夜间觅食的一只黑猫。   凭着白日里的记忆,鬼魅的身影“唰”的穿过竹林,长长的走廊,一路直达容华的居所画影轩。 作者有话要说:     ☆、药引子   今夜无月,天色黑沉宛如一张浓黑的幕布,将身处其中的人紧紧罩住,看不见一丝光亮。   静谧的夜空中,屏息聆听,空气中徒留细密的雨丝冲刷着屋顶,顺着屋檐缓缓而下,最后滴落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声。长廊的一端,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碧落尘一身白衣如雪。捕捉到身后低弱的呼吸声,折扇敲打着手心的动作不由一顿。   “你怎么来了?”   顺着视线望去,转角处露出一抹蜜合色的衣袂。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人,背抵着身后冰冷的墙壁,眺望着长廊外的雨幕。突然被发现,来人却没有一丝惊慌,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夜色中轻轻响起。   “你真的要这么做?”   “事到如今,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他是大夫,如果有其他的选择,他也不愿意牺牲一个人的性命去换取另一个人的性命。但是现在,如果二者只能选其一,他能做的,也只是自私的选择最有价值的那个人罢了。   其实这话,也不过是他为自己的劣行所找的借口。但世间之人自出生之后,便被划分为三教九等,所以有一天,为了那人,需要牺牲他这条命,他也一样会义不容辞。   “可是····”   这样,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而且,如果无心的身份因此暴露,引来的将不只是紫罗山庄的穷追不舍,还有那个一直视老大如眼中钉,时刻等待着抓老大辫子的三皇子。到时候,无心若是落入那人的手中,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我知道你不忍心,但,不要忘了那一天你亲口说了什么。”   闻言,转角处的那人浑身一怔。   是啊!早在决定跟随着老大的那一天,就该明白走上这条路注定会出现太多的牺牲者。而无心的身份,注定她只会是这条路上一颗随时可抛弃的棋子罢了。就算不忍心,有诸多的不舍,也终将改变不了什么。无心她,注定不能留在老大身边。   “我明白了。”   现在,也唯有希望无心在老大的眼中,只是当初出于好奇,一时收留在身边的人。也希望他们这些日子所担忧的事,不会发生。   夜色再次恢复宁静。破空中一道鬼魅的身影刺穿雨幕,携带着湿润的水汽而来,落地无声的站在碧落尘的面前。   “想好了?”   不愧是冷残年一手调教出来的顶尖杀手,这身轻功放眼整个武林,能与之媲美的也找不出几个。方才,如果无心是来杀他的,那他此刻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吗?   “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衣衫被雨丝尽数打湿,细密的雨丝划过那张苍白的小脸。浑身散发着脆弱气息的少女,黑亮的美目中却是无比的坚定。   “寒月被冷残年收养在身边十余年,自小被冷残年用毒血养大,因此体质百毒不侵。容华受的伤虽不严重,但伤口感染了冷残年的毒血。这种毒,没有解药。但若是真正的寒月,我想她的血应该可以克制冷残年的毒血,以毒攻毒。如果你是寒月,用你的血便能救他。”   “这个瓷瓶里是我调配好的药粉,可以稀释一部分毒性,而你的血便是药引子。”   站在雨中的无心抬眼看着碧落尘手中的青色瓷瓶,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握紧,几番挣扎后,终于接过他手中的瓷瓶,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如果她的过去无法改变,那么至少现在,她要去做自己能做的事。   ***   夜色已深,躺在床榻上的吴漱玉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来到清河镇已经过去了十余日,但关于娘亲的事却没有半点可用的消息。那日容三公子身边的容四儿不小心跟丢了人,那个乞丐装扮的人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再加上这些日子无心平白无故的受了重伤回来,容三少爷不知何故闭门不出。独留她一个人待在这陌生的凌雾山庄里,是万般的不自在,也是半点头绪也没有。   “扣扣!”   “小姐,您睡下了吗?我是巧儿。”   “这么晚了,什么事?”   烦躁的拥着锦被坐起身,巧儿是她身边最机灵的丫头,平日里若是没有要紧的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只是这么晚了,能有什么急事?   “方才有人送来了一封书信,信上署名是给小姐的。奴婢拿着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处理,只得来请示小姐。”   书信?难道,是那个人?心中一丝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吴漱玉朝着房门外吩咐道:“拿进来吧!”   “是。”   吩咐丫鬟巧儿将手中掌着的烛台拿近些,靠坐在床榻上的吴漱玉展开手中的书信,借着昏黄的灯火一句句的读着手中的书信。   书信不长,但上面的每个字细细读来,却是让吴漱玉一阵心惊胆跳。   “那人呢?送信的那人现在何处?”   伸手抓着巧儿的手臂,掌着烛台的巧儿吃痛的想要缩回手,情绪激动的吴漱玉却浑然没有察觉,仍是紧紧地抓着。   “奴婢不知。这信还是山庄的护卫送来的。”   已经走了吗?   颓然的松开手,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吴漱玉紧咬着一口贝齿,恨不得将写信那人碎尸万段。她该怎么办?娘亲在那个人的手上,她一个弱女子,要怎么做才能救娘亲?   手心摩擦着信封里掉出来的一枚玉簪,碧绿色的玉簪样式简单大方,极为普通,但簪子上雕刻的兰花却缺了一角。她至今还记得,那是她小的时候,一日趁着娘亲不在屋里,自个儿偷偷去首饰盒里拿出来摆弄的时候,不小心磕掉的。   娘亲离开吴府后,唯一带走的首饰便只有这一枚玉簪子。这是爹娘成亲那年,爹爹送给娘亲的定情之物。只是谁又能想到,到了今日已是物是人非!   “巧儿,容三公子今日还是不见客吗?”   “是。”   “今晚的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若是有人询问,便说是自凤阳县过来的家书。”   “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打发走了巧儿,吴漱玉将手中的书信看了又看,企图从里面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最后却依旧没有半点头绪。只是,容三公子和那个无心,真的如信上所言这般?   当初在见到那个无心的第一眼,她便觉得此人不像一个普通的下人。再后来,见容三公子处处待她不同,而这一路过来,两人更是没有半点主仆之间的界限,反倒像是容三公子在照顾她。   她虽然纳闷儿,但也没想太多。毕竟以无心那般容貌,得到优待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如今看来,她倒是看走眼了。   原来这美少年竟然是女扮男装的绝色美人儿。而且,还是屠杀孟氏一族的侩子手。也是致使她娘亲跌沛流离,有家不能回的罪魁祸首。既然是你不仁在先,那就别怪她吴漱玉现在翻脸不认人,君无心,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作者有话要说:     ☆、危机   画影轩。   “咳咳····”   听着内室里那一声声似要将肺腑咳出来的咳嗽声,伫立在窗外的人不由得握紧手中的药瓶。   “主子,药好了,把药喝了歇息吧!”   端着药碗推门进来的容四儿,瞧着靠坐在软榻上正手执着书册的少爷只着了一件单衣,忙放下药碗拿过一旁的披风为少爷披上。   服侍着少爷用了药,用热毛巾净了脸和手,瞧见少爷这些日子以来眼中的憔悴和疲惫,容四儿忍不住出声劝道:“主子,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自从少爷中了毒,这些日子以来容四儿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夜里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屋里。看着数日以来总是夜不能寐,睡不安稳的少爷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的睡去。容四儿俯身收拾着案台上的药碗。碧落尘给的药只能暂时抑制着少爷体内毒性的发作,却无法阻止毒性的蔓延。   听着屋里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无心从微敞的窗口跃身而入,撩起帘幕走进内室。   “你来了。”   见来人是无心,容四儿的脸色极为平静,放下手中的药碗,将碧落尘早已吩咐的物件一应拿出来,摆在无心的面前。   看着床榻上因为病痛的折磨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睡颜中透着几分病态的容华,无心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尖缓缓的划过那张精致完美的容颜。   “少爷,无心来了。”   如果说在碧落尘主动找上来的时候,她还在犹豫、抵触着自己是寒月的可能性。但当那个风华绝代的少爷被病痛掩盖了身上原有的光芒后,她宁愿自己就是寒月。即使明知道做回寒月,就再也不能只做少爷身边的无心,再也不能没心没肺的活着。   拿过一旁容四儿准备好的空碗,无心拔出怀中的匕首,寒光闪过,白皙的手腕上被锋利的匕首刺啦出一道口子。暗红色的血液不停的滴落到碗中,眼看已经装满了大半个碗,无心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旁的容四儿也被吓住了。   他自然希望无心能救少爷,他从未将无心视作自己人,但看到这般不要命的无心,往昔的那些冷嘲热讽历历在目。一直以来都担心她会对少爷不利,甚至背着少爷去调查她,想法设法的防着她,现在看来,他对无心,有太多的愧疚。   夺过无心手中的匕首,容四儿拿过准备好的金创药和细布为无心包扎好伤口。   将药瓶中的药粉与碗中的鲜血按照碧落尘事先的交待混合后倒进药罐里,然后加水放在火炉上煮沸。扶起床榻上的容华,将熬制好的药倒进碗里一勺勺的喂他喝下。而后脱下靴子翻身上床,依照碧落尘的嘱咐用自身的内力为容华逼出体内的毒血。   接过容四儿手中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热汗,扶着容华重新躺下。站在床边的无心黑亮的美目注视着床榻上呼吸渐渐平稳,印堂间郁结的那团黑气消散后,渐渐恢复气色的容华。瞧着自手心处蔓延开来的毒性已经褪去,忙活了大晚上的无心,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真好!少爷他没事!   耳际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脸颊边,乌黑的墨发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的苍白。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容四儿推开紧闭的窗户散去屋中的药味儿。窗外的朝阳将少女修长的身姿拉出长长的影子。   “少爷,我要走了。”   昨晚入夜后便飘起的细雨,直到天明才停歇。细雨冲刷着青石板上悄然滋生的青苔,也让坐落在青山绿水间的凌雾山庄被层层白雾环绕着,美得恍若仙境。清晨的微风中夹杂着湿湿的水汽。昨晚上淋了雨,身上的薄袄紧贴着身子,窗外的冷风吹进来席卷全身而过,无心只觉得浑身像是结了冰一般,寒冷彻骨。   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损耗了不少内力为容华逼毒的无心被冷风一吹,只觉得头晕眼花,险着站不稳,急忙伸手抓住床柱。斜里突然伸过来一只手及时抓着她的手臂,无力的身子重重的跌进一个充满药香的怀抱中。   “把这个吃了。”   只需一瞧无心的脸色,便知道她是失血过多再加上内力消耗太大。道了声谢,无心撑着虚弱的身子从碧落尘怀里站起,不做二想的接过他手中的药丸塞进嘴里。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回紫罗山庄吗?”   “不回去。”   摇了摇头,精神依旧不振的无心眼神坚定的回道。   在亲眼见证自己的血起了作用时,她说不清楚那一刻的心情该说是庆幸多一些,还是茫然无措多一些。一边庆幸着她的血能解少爷体内的毒,另一边却又茫然无措于突如其来的身份转换,和真相带来的选择。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失去记忆,自然也记不清当初为何会从紫罗山庄叛逃出来。但既然出来了,她就没想过要回去。   “我想到处走走,天地这般辽阔,相信总有一处会是我的容身之地。”   “如果……”   “不好了,南宫夜带着一群人闯进山庄来了。”   ***   翠烟坊。   那日与容华一战后,被一剑刺伤的冷残年并没有离开,而是委身屈居在翠烟坊的地下密室中。   “主子,南宫夜已经秘密到了清河镇。”   “正好。”   这场戏若是没有他的参与,还怎么唱下去。“听闻三皇子南宫夜与容家的三少爷一向不和,如果将他私藏月儿的事透露给南宫夜,不知道,会不会很好玩?”   “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本座教你吧!”   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女,冷残年捂着胸口处的剑伤,苍白宛如布偶的精致面容上,笑容极为诡异。   “是,属下明白。”   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空荡荡的右衣袖,低垂着视线的少女在听到“月儿”两个字时,眼中是毁天灭地的仇恨。 作者有话要说:     ☆、围困   从门外疾步跑进来的零陵香焦急的看着自家公子,又看了看站在公子身边的无心。明知这个时候形势危急,但在看着眼前宛如金童玉女般登对的两人时,肚子里的弯弯肠子又开始拐了。   唉!公子什么时候才开窍啊!要是无心能成为他们家少夫人,该多好!   看着床榻上服下药后,必须要十二个时辰后药效过去才能醒过来的容华,碧落尘皱着英挺的俊眉,习惯性的拿出腰间的折扇敲打着手心。李悦今早动身回了凤阳县,也不知这路上有没有和三皇子的人马发生冲突。现在这凌雾山庄里,能做主的也唯有他了。   回想着前几日收到的飞鸽传书,本该前往凤阳县的南宫夜,此刻却突然出现在清河镇,而且笔直的朝着凌雾山庄杀上来。从这种种迹象看来,南宫夜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关于无心身份的事,他究竟知道多少。   不,他既然能找到这里,那必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他是为了无心而来。如果无心在这里被抓住,到时候他便可能将“窝藏凶犯”的罪名安在三少的头上。即使身为容国公府的小少爷,三少也必定会或多或少的受到牵连。   “公子,该怎么办?”   “容四儿,你家主子的伤势刚稳住,现在必须要静养。等下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你都要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零陵香,你带着无心从密道火速下山。至于三皇子,就让我这个庄主去会会他。”   “不,我现在不能走。”   “虽然不知道你们口中的南宫夜是谁,但现在少爷的身边不能没有人。容四儿的武功不敌我,若是有人前来偷袭,我也可以护少爷周全。你放心,若是我不小心被人抓住,绝不会让少爷受半点牵连。”   她知道自己多留在这里一刻,便会给少爷多带来一分危险。但她更不愿意自己一走了之之后,让此刻沉睡不醒的少爷陷入危险之中。   “公子,前厅来了一群官差,自称是收到举报,前来捉拿朝廷钦犯的。”   山庄里的老管家挡在前厅,眼看与那群人周旋不下去,赶忙派身边的小厮前来报信。   钦犯?看来南宫夜是黔驴技穷了,居然打着捉拿钦犯的幌子来找三少的麻烦。无心以前的身份虽然是杀手,但她自出道以来便行踪诡秘,别说抓住她,就是亲眼见上一面都没有可能。若不是冷残年的突然出现,他们也无法确定无心便是杀手寒月。   “我把零陵香留给你,若是情势不对,你便立刻跟着零陵香从密道里出去。”   “好。”   碧落尘走后,容四儿走过去正要关上房门,却见走廊外一个曼妙的身影正娉娉婷婷的走过来。来人容貌清丽,靓丽的小脸上薄施粉黛,脖颈间围着一圈白色皮毛,显得越发的楚楚动人。正是一大早带着丫鬟巧儿一同前来的吴漱玉。   “不知吴三小姐前来,所为何事?”   不动声色的跨过门槛,带上身后的房门挡住两人的视线,容四儿朝着吴漱玉拱手作了个揖。   “听山庄里的下人说三少爷这几日感了风寒,漱玉自小也懂得一点药理,便让巧儿特意熬了药膳,送来给三少爷尝尝。”   扫了一眼巧儿手中端着的托盘,容四儿不卑不亢的缓缓说道:“三小姐的心意,容四儿代我家主子心领了。只是主子刚喝了药睡下,此时不便打扰。这药膳我替主子收下,就请三小姐先回去吧!”   回去?那可不行!她此行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去。   “大胆,我家小姐的去留岂是你一个下人能左右的。”   一直闭口不言的巧儿突然冲着容四儿厉声呵斥道。   “巧儿····”   “容四儿,我平日里敬你三分,不过是看在三少爷的面上。巧儿的话虽然有些冒犯,但有一点没说错。”   方才还一脸温柔和善的吴漱玉突然变了脸色。一双厉眼中蹿出两簇火焰,压低着嗓音厉声说道:“你不过是三少爷身边的一个下人,说得难听点,便是一条狗。有什么资格挡住本小姐的去路。今日,本小姐非要见三少爷一面不可。”   “如果我不让呢?”   看着眼前性情大变的吴漱玉,虽然有些始料未及,但跟随在主子身边什么人没见过。早就听闻这所谓的大家闺秀中的温婉多半都是装出来的,今日看来,果然传言不虚。   “那就别怪本小姐翻脸不认人,连你也一并抓起来。”   “来人。”   自吴漱玉身后突然窜出来一群持刀的黑衣人,顷刻间便将整个画影轩团团围住。   “三小姐,你可知道你今日的行为,会有什么后果?”   全身戒备的站在门口,俨然有一夫当关之势的容四儿冷冷的出声问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怎么也没有预料到,吴漱玉竟然与三皇子有勾结。   “后果?”   只要能换来娘亲的平安,她又在乎什么后果?更何况,“他们要抓的是君无心,与你没有半点干系。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家主子。”   “只要主子一天不开口,无心便一直是容家的人。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的看着无心被三皇子的这些走狗带走吗?我不是你,做不到忘恩负义。”   紧盯着吴漱玉的双眼,容四儿极为嘲讽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   一直密切注意着门外动静的无心闻言正要出去助容四儿一臂之力,却被零陵香死死拉住胳膊。冲着无心死命的摇着头,零陵香眼带恳求的让她不要轻举妄动。指了指床榻上的容华,示意无心去守着容华。   哼哼!一个个不要命的送上门来,正好让他们尝尝公子刚炼制好的五步痒痒散。省得这些人以为他们圣医门未来的少夫人好欺负。掏出怀中的药粉,零陵香给了无心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迅速打开房门冲出去。   待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无心思绪开始纷飞,回过神之际,门外的打斗声不知何时已经几不可闻,却不见容四儿等人回来。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惨叫,无心想也不想便夺门而出。在看到躺在地上重伤昏迷的容四儿和零陵香后,立刻察觉到有诈的无心转身便往屋里奔去。   帘幕后,却多了一道红火的身影。   入眼,是那件红得近乎妖冶的衣袍,精致的锁骨,长及脚踝的黑发。额间坠着的红宝石衬着那人的肤色更为苍白,眼尾处的泪痣因为主人微微眯起的眼睑,显得格外的诱惑妖异。   十余日不见,那双看着她的碧蓝眼眸中竟然带着一丝欢喜。   “月儿,我来接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别   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而遗忘,但有些早已根植在体内的本能却不会被磨灭。就像此刻,无心对冷残年本能的恐惧。   即使失去了记忆,只要听到这个人的声音,看到这个人,那些沉睡在体内的恐惧因子便会在顷刻间袭遍全身,让她无法动弹。   若不是亲眼见到冷残年的可怕之处,想必这世间任何一个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不得不感叹造物主对他的偏爱。只是眼前之人的美,美得太不真实,像深山中走出来的妖物变幻的人类。只要他愿意,那虚无缥缈,似乎一碰就会破碎的不属于凡人的美貌,便能轻而易举的让世间的男男女女为他疯狂。   看着无心戒备的姿态和眼中的敌意,冷残年勾起毫无血色的薄唇,碧蓝的眼眸中一丝不悦一闪而过。自上次见面后,他便注意到他的月儿,似乎在害怕着他。   这世间怕他的人很多,但若是细数不怕他的人,却只有他一手养大的月儿。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月儿也在抗拒着他。那人自己一手养大、培育的孩子,看他的眼神时候开始有了变化,他竟然从未察觉。   “冷残年,这里是凌雾山庄,不是你的紫罗山庄。我不会跟你走的。”   本以为来人会是那个南宫夜,没想到居然会是许久未见的冷残年。   “月儿,这次可由不得你胡闹。”   跟随在冷残年身边,一直隐于屋中的蒙面少女突然现身。站在床榻前拔出怀中锋利的匕首,刀尖直指床上昏睡不醒的容华。   看着那身熟悉的装扮,无心立刻想起此人便是在翠烟坊的时候偷袭她的那个人。   “那日伤我的人是你。”   “不错。”   是又怎么样?那日若不是突然窜出来的那人多管闲事,她早就解决了眼前这个麻烦。还用得着主子对她几次三番的念念不忘。甚至受了伤也不愿意回山庄医治,宁愿死守在这清河镇等待时机,也要将这个叛徒带回去。   “刀剑无眼,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手滑,伤了你家少爷。”   见无心毫发无损的站在那里,少女瞪着一双厉眼死死的盯着她,眼中是藏不住的仇视与怨恨,仇恨的火焰似要将无心身上烧出个洞来。   “你敢。你若伤他一下,我必从你身上千倍万倍的讨回来。”   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她也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少爷。这是她对碧落尘的承诺,也是对少爷的承诺。细数相处的这短短一个多月,每次在她茫然无助、陷入危险之际,出现在身边的人,拯救她于水火中的人,也只有少爷。   “月儿,只要你乖乖听话跟我回去,我可以不杀他。”   “冷残年,你真卑鄙。”   看着无心因为愤怒而鼓着腮帮子的小脸,冷残年只觉得这样的无心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可爱一面。以前这孩子总是冷着一张脸,从不会冲他主动撒娇。没想到失去了记忆,性子和表情倒是多变了。   神情愉悦的冷残年不由的揶揄道:“呵呵!”   “月儿,我可以把这话当作对我的夸奖吗?”   “变态!”   “把手上的匕首收起来,我跟你们走。”   “月儿,说出来的话,可不许反悔。不然,我可不保证若是一时不高兴,会做出什么事来。”   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床榻上的容华,冷残年空灵飘渺的嗓音中隐隐散发着危险的意味。   “你这般厉害,我就算反悔,不也一样跑不掉吗?只要你不伤他,我跟你回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我想再看他一眼,一眼就好。”   冥冥中有种预感,这一次分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也许是几个月、几年,也或许,会是一辈子。   见冷残年若有若无的点了点头,无心越过他缓步走到床榻前。看着床榻上陷入沉睡的容华,黑亮的美目一点点的扫过那白皙如玉的面容。似要在这一眼中,将床榻上的人牢牢的记在心里。   俯下身,在容华的耳边轻声念道:“少爷,无心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这一走,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这些日子里,少爷对无心的好,无心都会记着。以后,少爷要好好保重身体。无心走了,少爷就再也不用为无心担忧,为无心生气了····”   说到最后,无心的语言中俨然带着一丝难掩的哽咽。   “····少爷,再见!”   透明的液体滴落在脸颊上,耳边那一声声饱含着不舍的呢喃将沉睡中的人唤醒,缓缓的睁开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容华抬起修长如玉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抹掉脸上滴落的泪水,怔怔的望着指尖。   在睡梦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看着指尖冰凉的液体,他知道···这是无心留下的眼泪。   窗外的凉风拂过厚重的帘幕,容华坐起身,望着眼前华贵雅致的内室。空寂的房间里,却早已失去了佳人的踪影。   回荡在内室的,唯有一声声同样难舍伤痛的呢喃:“不要走···无心···不要走····”   ***   凌雾山庄前厅。   送走了大张旗鼓最后一无所获的三皇子南宫夜,一身白衣胜雪的碧落尘在主位上落座,捧着手中早已冷却的茶盏,久久没有言语。   “回来了,人呢?”   “按照公子事先的吩咐,无心姑娘···已经跟随冷残年离开了凌雾山庄。”   原本应该重伤昏迷的零陵香,此刻却安然无恙的出现在前厅。只是在提到“无心”时,眼里藏着一丝不忍与惭愧。   “是吗?那···就好。”   已经,离开了吗?明明每一步都是按照着之前的计划行事,一切都没有出差错。但终于等到这个结果时,内心却不见几多喜悦。也许就像李悦那句未说出口的话,他们从未问过无心的意见,只是一味的以他们的立场来决定无心的去留,这样,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三少那里的情况如何?”   “三少爷刚醒过来,身体已经无碍了,只是有些虚弱。刚才传了话,说是要公子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推开房门,软靴踩着地上精美的地毯,碧落尘看着帘幕后静坐在案台前的容华。侧着身,肩头披着那件紫色的狐裘,正望着窗外出神。   “从清河镇到塞外,少说也要个把月。无心的身体,能撑得住吗?”   在容华的下手落座,视线不由的转向窗外的碧落尘眼神迷离的望着那越发高远的天空。   “放心,我给她服了九转心丹,只要护住心脉,她一定能活着回到紫罗山庄。”   是吗?“也不知道我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不管对错。你要的,不过是她能活着,不是吗?”   “是啊!只要她能活着。”   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即使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触碰不到的角落,即使她会埋怨他的狠心,就此再也不相见。他也不过是希望,她能一直好好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隐情   两年后。   初春的脚步已经临近,塞外的沙尘风暴却还在横行肆虐。身处荒漠腹地的绿洲,因着皑皑雪山所融化的雪水灌溉,放眼望去,处处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庭院里,年前播下的花种,终于赶在早春时节竞相开放。一朵朵娇嫩的紫罗兰高傲的仰着修长的脖颈,向世人展示着独属于它的高贵优雅。   赤脚踩在汉白玉铺就的地面上,刚沐浴完,身着白色纱裙的女子,一张玉颜雅致天成、倾国倾城。瞧着年芳未及十八,极为年轻。风吹过,拂动轻盈的纱裙,美得犹如仙女下凡。乌黑的发丝翩垂在纤细的腰间,用一根白色的丝带松松的缠绕在发尾,黑发如云,丝带穿插在其间,别是一番风味。   不盈一握的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浑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即便是这般素雅极致的装扮,也足以夺走周围人的呼吸。只是在空寂死气的大殿里,除了两个侍女再无其他人。   “小姐,虽说这气候已是进入了二月,可地上凉,还是先把鞋套上吧!”   捧着云丝绣鞋的侍女缓步跟在女子身后,轻声劝说道。   凉吗?   看着赤裸的玉足,她竟然,毫无所觉!   这种感知不到冷暖,全身的血液也仿佛被冰冻的状况,有多久了?   举起手,看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皮肤下那一根根纤细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两年间,一次次的进入血池,次次痛得几经晕厥,又被活生生的痛醒。心中残留的最后一点期望,在无数次的失望带来的绝望后,她终于死心,也终于明白。不会有人来救她,不会有人来带她离开这个地狱。   今日是她最后一次进入血池,身体却再也感觉不到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整整两个时辰,她平静的睁着眼睛看着皮肤在毒物的浸泡下,越发的苍白可怖;平静的看着,自己渐渐变成了别人眼中货真价实的怪物。   体会不到冷暖的滋味,体内流淌着暗黑腐蚀的血液。   由着侍女为她套上鞋袜,女子眼神迷离的望着庭院里势头正好,枝桠繁茂的紫罗兰。这里只有紫罗兰,也只种紫罗兰。因为,这里是紫罗山庄。   而她是寒月,不再是君无心。   “小姐,庄主派人前来传话,邀您去一趟天一阁。”   “不去,我累了。”   “庄主说了,小姐这两年闷在山庄里,如今身体治好了,也该出去走走。庄主手边正好有一件差事适合小姐去办,小姐也可趁机出去走走。”   还真是物尽其用。   怕这所谓的“差事”,是早就为她准备好的。   ***   荥阳幕氏,四大家族中唯今尚存的最后一个家族。   在两年前的灭门惨案中逃过一劫,没有被抹杀牵连,反倒犹如浴火重生的凤凰,声名更为显赫,势力越加壮大,俨然有江湖“一把手”之势。从紫罗山庄出发赶往荥阳,快则一个月余,慢则两个月。而说是让她借机出去走走,冷残年却只给了她三个月的时候。不过以她的脚程,一个来回倒也足矣。   离开时,冷残年在她耳边低声嘱咐道:“月儿,不管身在何方,你要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冷残年的言下之意,她又如何不明白?   她现在是寒月,紫罗山庄的第一杀手。不再是从前待在那个人身边的君无心。更何况,两年时间的不闻不问,不管她的死活,她又该用什么借口来说服自己,那个人还将她视作自己人。   记忆恢复,重新想起一切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回不去了,曾经的他们也回不去了。而今,她的这条命被冷残年牢牢的攥在手里,不管她跑得多远,她的生死早已不再由她自己决定。   据冷残年派出去的人收集回来的情报,二十年前下落不明的四张藏宝图分别被清河孟氏、范阳卢氏、荥阳幕氏、太原王氏四个家族保管。而今,当年她从卢瑾瑜手中抢来的所谓的军事布防图,实则却是藏宝图的羊皮卷,与清河孟氏手中的藏宝图,机缘巧合之下都落入了容华手中。而冷残年手中的,只有从太原王家夺来的其中一张。   所以此次,荥阳幕氏便是她首要的目的地。   脑子里闪过雪姬在提起幕家现任当家时,那诡异难辨的眼神,猜到雪姬必定对她有所隐瞒,恐怕她这一路也不见得会多么安稳。当初雪姬偷袭刺她一刀,被冷残年斩了一条手臂来换,也算是便宜她了。若不是当年雪姬在从中作怪,她又怎会再回到这个魔窟?他们又····   罢了,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   甩掉脑中烦杂的思绪,扯了扯面上蒙着的面纱挡住乱舞的沙尘。寒月眺望着眼前荒无人烟的荒漠,冲着身后跟随的一众杀手做了个“出发”的手势。按照目前的脚程,怕是还有十余日才能到达边关。   京都容国公府。   听雨轩,容三公子的处所。   “主子,刚收到的飞鸽传书。”   解下绑在白鸽腿上的信件,放任鸟儿自己去找吃食,容四儿双手捧着信件疾步走进内室,恭敬的递给软榻上侧卧的人。   对方却没有半点伸手去接的意思。   “念。”   “是。据前线探子来报,紫罗山庄近日有异动,山庄第一杀手寒月带着一众杀手日前离庄,去向不明。目前尚在查探中。”   闻言,原本侧卧在软榻上的人突然坐起身,拿过容四儿手中的信件,指尖轻颤的一寸寸展开,唯恐错漏掉上面的一个字。   等了两年,终于···终于等到她的消息了。   “容四儿,她还活着!”   “是。”   两年前,在无心受伤昏迷期间,为其诊脉的碧落尘察觉到她体内的毒已经深入肺腑,如果得不到医治,必定活不过三个月。虽然被江湖人奉为“神医”,但无心自小是被冷残年用毒物喂药长大,这些年体内的毒互相排斥吸收,演变到现在,已经分不清她体内到底有多少种毒。   短短三个月的时候,单是准备齐全所有的解毒药材已实属难事,更何况还要配制出解药。思来想去,唯一能救无心的,也只有冷残年了。   当年他用顷刻间便能让普通人丧命的剧毒喂养无心,在这种状况下无心还能平安活到现在,而今毒性发作,想必是因为体内的毒没有冷残年毒血的压制。以毒攻毒这种方式无异于饮鸩止渴,但他当日唯有一个念头,便是只要她能活着。   他只要她活着。   “明日出发,去荥阳。”   荥阳?   “可是主子,九公主那边····”   “我容华的人生,何时能用一道圣旨来束缚了。”   秀长的眉挺拔入鬓,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中霸气尽显,将欲言又止的容四儿震慑在当场,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属下这就下去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让亲亲读者们误会我们的容三少,楼主特意站出来为三少现身说法,他是真真儿的为了无心好。楼主个人觉得,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相守在一起,只要知道对方活得好好的,也是一种喜欢的方式。不过现在嘛,感觉三少还不清楚他对无心的这种特别,就是喜欢。啦啦啦了····   ☆、惩戒   接连赶了十余日的路程,寒月等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边关凤阳县。旧地重游,隔着厚重的面纱,看着城墙上熟悉的一砖一瓦,内心却没有太多的感触。   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烙刻在脑海中的熟悉面孔也找寻不到。敢这般大张旗鼓的进城,便是听闻两年前曾驻扎在凤阳县的镇北将军容彦,已被皇帝的一道圣旨召回了京都。而现在镇守边关的人,乃是当今国舅爷嫡出长子,皇甫圣。也就是三皇子南宫夜的表哥。   一路风餐露宿,到达凤阳县已是一身尘土。此次行动隐秘,为避免引人注意,早在进城之前寒月便吩咐众人分头行动,明日在同一地点集合出发。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在小二过于殷勤的目光中,寒月关上客房的房门。   摘下脸上的面纱,一番洗漱后简单用了点饭菜的寒月,换上夜行衣,吹灭房里的蜡烛。而后推开窗户从二楼纵身一跃。   凭着脑海中的记忆一路穿街过巷,终于找到了曾经无比熟悉的偏僻院落。推开身前破旧的木门,借着月光打量着眼前早已倒塌破败的院子。没想到短短两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再次回来,却再也听不到那声:“无心回来了。”   耳边,那一串串清脆欢快的笑声仿佛还停留在昨日。   “快快快,无心回来了。”   “一个个站好,不准抢。”   “谁要是不守规矩,立刻出去跑二十圈。”   不知道那群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   “起来。你个笨蛋。”   “把口水给我擦了。”   “哼!你这个笨蛋,被人拐卖了都不知道。人家叫你走,你就跟着走了。我说你有点危机意识好不好?”   “你家少爷既然这么好,那你就跟着他,不要回来好了。”   ·····   而现在,小烨他又身在何方?再见面,还能认出她吗?   第二日,带着昨晚吩咐小二准备好的干粮,一身蒙面装扮的寒月翻身上马,朝着城外奔去。赶到集合地时,昨日分开行动的十余人只余零零散散的几人等候在那里。   这些人大部分是冷残年这两年新收进紫罗山庄的杀手,平日里纪律懒散,也从未见过号称第一杀手的“寒月”杀人的手段。在练武之人的眼中,自然是以强者为尊。虽然寒月在紫罗山庄的地位无人能及,但考虑她毕竟是一个女子。   一路上因为寒月连夜赶路已是怨声载载,此时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单独行动的机会,哪里还记得昨日集合的命令。   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昏黄的日头,已到正午,陪同寒月等候在原地的众人已是热出了一身汗,而反观浑身裹在斗篷里的寒月,面纱下露出来的白皙额间却滴汗未出。握着缰绳的手苍白得近乎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小姐,已经午时了,您看····”   “无妨。”   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来了。”   听着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马背上的寒月一双美目微眯。面纱后,绯色的唇瓣微勾,眼中嗜血的光芒涌动。若是此刻,跟随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侍女见到这一幕,心里便已知晓这是小姐生气的前兆,预示着危险即将到来。   两年的时间,血池里的毒血不仅改变了她的体质,也让她的性子变得极端、尖刻。   有时候,她可以不出声不走动,安静的就像一尊木偶;而有的时候,身体内无法克制的嗜血因子却在教唆着她去破坏一切,毁掉那些碍眼的东西。   “大小姐,真是对不住,兄弟们这些日子赶路都累坏了。一时睡过头,这才来晚了。”   走在最前方骑在马背上的男子冲着寒月象征性的抱了抱拳。嘴上说着抱歉,眼中却无半分诚意。见寒月不出声,本就是存心故意来晚的众人见状,彼此得意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这些人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私底下,这群新进庄的杀手都听说所谓的第一杀手寒月不过是凭着一张脸长得好看,利用某些不光彩的手段,才得到庄主的厚爱与另眼相看。不然,当初她离庄叛逃,被庄主带回来后为何不治她的罪。   只是紫罗山庄平日里戒律森严,他们是新进的门丁,自然没有机会与寒月接触。这次被庄主派出来与她一起行动,怎能不找点机会灭灭她的威风。让一个女人指挥他们朝东向西,如何能服心里那口气。   “赶路累坏了?一时睡过头?”   歪着脑袋,寒月苍白的指尖点着脑袋,神色间显得极为疑惑不解,不带感情的声音从面纱后一字字传来。   看着面前那一张张虚伪做作的面孔,只觉得胃里那股恶心感越来越强烈。心中嗜血的因子在驱使着她,眼前渐渐被一片血色染红。   “紫罗山庄第五条庄规,在外执行任务期间,任何无视上级命令擅离职守的人,可不经庄主定夺,自行处决。”   “你什么意思?”   他们不过是一时来晚了,难道寒月还敢杀了他们不成?   “既然要来晚,倒不如不来。”   “以前的我最讨厌两件事,一是饿肚子,二是杀人。而现在,我只讨厌一件事,就是杀人。不过····”   话音未落,马背上的女子突然消失,还未回过神,鬼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身后。苍白的指尖握着一把银白色的弯刀,刀身弯曲宛如夜空中的一轮弯月。而此刻,银白色的刀身被鲜血染红,如死神手中收割人命的镰刀,阴森恐怖,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该死。”   惊恐的看着脖颈间迸出来的鲜血,想要张口呼救,伸出去的手颓然的垂在半空,喉咙里却再也发不出声音。试图刁难寒月,故意来晚的七个人,在那把银白色的弯刀下毫无还手之力,皆是一刀毙命。察觉到之时,死神已经降临。   “谁若是不服,自可站出来。”   擦拭着弯刀上的血迹,站在血泊中的寒月神色极为平静,仿佛方才的这幕惨剧并非出自她的手。   “小姐英明,尔等自当听命行事。”   残存的其余人恭敬的齐齐跪在寒月面前,眼中是对绝对强者的服从与崇敬。   “出发,去荥阳。”   “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出发   容国公府。   天灰蒙蒙亮之际,平日里一向懒散晚起的容三少已经穿戴整齐,整装带着容四儿朝着后门走去。一路上,早已被下令的容家下人,极为默契的纷纷低头做事,对眼前的两人视而不见。   一路顺利的即将抵达后门,半路却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哟,早。”   “你怎么会在这里?”   瞥了一眼一身粉嫩长衫,手捧着一本《孙子兵法》斜靠着假山的俊俏公子,一向淡定从容的容三少难得的皱了皱眉。   “啪”的收起手中的《孙子兵法》,红衣公子抬起头,冲着容三少抿唇一笑,笑容极为幸灾乐祸。   “本皇子听说有人被九公主求婚不成,又被软禁在府中。便特意来看看,到底是哪个倒霉蛋。”   敢这般肆无忌惮的评论皇室与容三少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位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五皇子,南宫北了。   对于南宫北的突然出现,容华倒不见得有多惊讶。毕竟,南宫北与他从小一起长大,这容国公府对他而言,就跟自家后院般熟悉。想要知道点府中的事情还不简单。不过,他可不相信这小子大清早的跑过来,是专程来看他笑话的。   “说吧,你要怎样才让我走?”   “简单。”   哼!上次容华偷偷跑去边关,丢他一个人在宫里发霉。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小子再跑出去逍遥。要逍遥也行,得带上他。   “本皇子要跟你一起去。”   “你确定?”   为难的挑了挑眉,容三少的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反倒学着南宫北,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中,带着几丝幸灾乐祸。   “确····”   “老大,马车准备好了。门口的禁卫军已经被我解决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从后门外传来,带着一股蓬勃向上的朝气。   声音由远及近,南宫北口中未说出的那个“定”字像是被人突然卡住了脖子,再也说不出口。转过身,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修长身影。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身蜜合色单衣。一指宽的蜜合色发带将黑亮的长发束成一个高马尾,光洁白皙的额前留着一簇碎发,小巧的耳际是两簇笔直顺滑的齐耳碎发。五官分明,冰雕般的线条,每一处都极为秀美。小脸英气漂亮,身上的气质清爽干净,让人如沐春风。   “老···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面带笑意心情愉悦的李悦,在看到假山旁的一身粉嫩长衫的南宫北后,立刻拉下了脸。   “····怎么,你来得,本皇子就来不得?”   抱着双臂挑衅般的冲着李悦抬了抬下巴,南宫北极力掩饰着在见到对方时,内心泛起的涟漪和那片刻的不知所措。   “哼!我才懒得理你。”   不自然的别开眼,李悦朝着容华走去。   “老大,马车备好了,咱们出发吧!”   “嗯,辛苦了。”   看着眼前神情别扭的两个人,容三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所谓的一物降一物,便是这个道理。他不相信南宫北在来之前,不知道李悦会跟他一同前去。一向养尊处优的五皇子南宫北,愿意一大早不怕冷的等在这儿,如果还看不出他是为了何人而来,那他这个“容”字就该拿下来倒着写了。   “走吧!”   瞥了一眼身后傲娇的别过头看向别处,却又死皮赖脸跟上来的南宫北,李悦眼中的神色极为复杂,看不出到底是喜是怒。   自两年前从清河镇回来后,容华便一直以“养病”为由窝在府中闭门不出。这次见自家宝贝儿子终于开窍了,主动提出要出去走走,国公夫人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公主神马的,皇帝赐婚神马的,都比不过自家儿子开心重要。于是素手一挥,整个国公府的人全力配合三少爷行动,便有了今早的一幕。   ***   荥阳,坐落在宁胤王朝东南部的名镇。   从京都一路赶过去,即使连夜赶路,少说也要七、八日。两年前的那件事发生后,提前一步回到凤阳县的李悦,是事后从碧落尘口中知晓一切。在那之后,老大派了无数人深入塞外荒漠去寻找紫罗山庄,但最终皆无功而返。现在等了整整两年,终于等来了无心的消息。自家老大此刻急切的心情,又怎能不清楚。   虽然清楚两年前,老大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将无心逼走。但已经两年了,而且据探子日前的情报来看,现在的无心,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单纯天真的少女。   能毫不眨眼的将七人一击斩于刀下,这样的场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记忆中的无心连在一起。唯一的解释便是,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再次成为了那个令江湖人威风丧胆的第一杀手“寒月”。   再见面,他们之间,还能如以前那般亲密无间?还能听到那声脆生生的“李悦大哥”吗?   两路人马似是早已约定好那般,一路人马自西北塞外而来,笔直的朝着东南部的荥阳行进。一路人马从京都南下,马不停蹄的赶往这座沿海名镇。   两年后的故人重逢,不知道她可曾还是那蹲在城墙角下,对于未来茫然无措,不知何去何从的小乞丐;而他,也不知是否还是那个随心所欲,随性而为的京都贵公子。   逝去的时光,管你再如何挣扎、想要伸手紧紧抓住不放,都无法弥补彼此间的那段空白。而时间所造成的空白,不只是记忆间的空白,还有随之而来的猜疑、不信任。而后,可能是悔恨、憎恶。   离群失所,内心孤寂的人,心中寂寞的种子会滋生出一个恶魔。它吸食着你的精神而活,挑唆着你脆弱敏感的神经,当你再次回到人群中时,它会时不时的冒出来,提醒着你与周围人的不同,教唆着你去毁灭一切。   时隔两年,再次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寒月只觉得脑子里有根神经在隐隐作痛。那种脑袋快要被炸裂开来的痛楚,让那双蒙在面纱后的黑亮美目已是一片血红。拨开眼前拥挤吵杂的人群,内心充满嗜血杀念的寒月朝着人群外奔去。   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心中的恶魔作祟的自己。既然离开了山庄,她的人生就该由她决定。她的命,也永不会攥在冷残年手中。   “姑娘,你没事吧!”   抬手封住右手臂上的穴位使其无法动弹,身形不稳脚步错乱的寒月,在痛得全身无力摔下地面的那一刻,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及时扶住。   怎么会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故友   初春时节,气候刚回温,还觉不出几分热度。   躺在床榻上意识不清醒的寒月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在低声交谈,只得继续闭着双眼装睡,以此查探情况。   “少爷,小的瞧着这姑娘似乎烧得厉害,要不,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看看。”   一道灼热的视线从寒月脸上扫过,屋中被唤作少爷的人闻言,沉思了片刻才出声说道:“也好,你速去速回。”   “是,小的这就去。”   片刻,房门被人敲响。   “二少爷,老爷请你去一趟前厅。”   “知道了。”   听着房门打开又闭合的声音,躺在床上本该发烧昏迷的寒月悠悠然的睁开了双眼,眼神淡漠的打量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摸了一把脸上蒙着的面纱还在,身上的东西也未见少了一样。看来,对方还没有看出她的身份。   只是,方才她似乎听见有人说她发烧了?   这怎么可能?   自进入血池浸泡后,她的体质便与常人不同。不论春夏秋冬四季如何变化,她的身体一年到头皆如早春融化的雪水,冰冷彻骨。自然也感知不到何为冷暖。这般形同怪物的她,又怎么可能会发烧?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人在撒谎!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出来吧!”   “属下血影,见过大小姐。”   看着眼前一身小厮装扮,肤色微黄,个头偏矮,一双眼却极为锐利的少年,寒月蒙着面纱后的面容虽淡定,心里却暗暗提高了警惕。   果然,冷残年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她。这次放她出来不仅身后要跟着一条长尾巴,更是早就安插好眼线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是冷残年派你来的?”   “是。主子命属下先行一步,蛰伏在幕家等候大小姐的到来。”   这里是幕家,那方才那人真的是····   “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属下现在是幕家二少爷幕烨的贴身小厮墨砚。”   二少爷?   没想到,当年不辞而别的小烨,竟然是幕家的二少爷。在记忆刚恢复之初,她也曾苦恼过以后若是碰到小烨他们,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现在看来,从一开始大家便不是坦诚相待,而是各自守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   “从这位姑娘的脉象来看,不过是偶感风寒,着了凉。等下老朽开个药方子,吃几日药便无事了。”   被请来大夫装模作样的替寒月把了把脉,而后一脸正经的说着血影事先吩咐好的说辞。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他一把年纪了,只想安稳度日,颐养天年。   “那就有劳大夫了。”   “二少爷客气了。”   冲着幕烨拱手施了一礼,大夫差点连药箱子都忘了拿,便在墨砚的“陪同”下去开药方子。一时间,屋里只剩下躺在床榻上装昏睡的寒月,与站在床榻前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的幕烨。   今日本是从商铺处理完账本后,打算直接回府。但墨砚提议今个儿的天气不错,不妨下马车走走。想着时辰海还早,他便索性弃了马车带着墨砚徒步走回府。却不想刚走到闹市,一位姑娘便只匆匆的朝着他的方向奔来。   在出手扶住对方的那一霎那,入手冰冷的体温让他不由一惊。暗自奇怪的同时,心里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若是换做往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会直接将人交给下人照顾。但对眼前的女子,即使隔着面纱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那只已经伸出去的手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那种感觉,就像曾经失去的东西时隔许久后,终于再次回到手中。他只知道,对于这个人,在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他不想放手。   已经两年了。   没有无心的消息,已经整整两年了。   他以为,无心不过是出一趟远门;以为他的离开不过是一个短暂的离别,他们总会有相聚的那一天。却不曾想,这一别,就再也没有对方的消息。   “不知道无心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她有没有饿着、冻着,有没有遇到坏人欺负她。如果当初能预想到,那一次的离别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一定不会不辞而别。就算最后要走,他也会带着无心一起离开。而不是自以为是的决定她跟着容华,便是最好的选择。   停留在寒月面纱前的手悄然收回。   听着耳边那声饱含哀伤的叹息,佯装昏睡的寒月忍住心中莫名的酸楚,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抓着锦被。   对不起,小烨。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君无心。还不能,不能让小烨知道她的身份。   接下来的几日,因为血影的暗中协助,以“养病”为由留在幕家的寒月,虽然被安排住在幕府最靠外的外院,却已经将整个幕府的布局结构牢牢的记在了脑子里。   自她出发到现在,第一次收到冷残年的飞鸽传书。   直接略过前面那段变态的废话,值得留心注意的话语只有最后一句:“三日内动手。”从血影口中,寒月自然知道三日后是幕家老夫人六十岁的生辰。到时候整个荥阳乃至江湖中与幕家有交情的江湖人士皆会前来祝寿。   在这么多江湖高手的眼皮子底下动手,简直就是与虎谋皮,拿命来搏。而且,相较于两年前的大张旗鼓,冷残年希望这次的事做得越隐秘越好。所以,要求他们务必在三日内动手。   不过在她看来,整个幕府戒备最为松懈薄弱的时刻,应该是举办寿宴的前一夜。准备筹办了许久的幕家人到时必定已是身心疲惫,自然也会放松警惕。而那时,便是她出手盗取藏宝图的最好时机。   与之前的三大家族不同,幕府中上上下下皆没有入朝为官之人,藏宝图自然也不可能伪装成军事布防图。而连着这几夜的探路,在她看来幕府最为隐秘的地方,也只有那里了。   只是,到时藏宝图一旦到手,怕是整个幕家的人····   低头看着苍白纤细的手指,这次,这双手上又会染上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 作者有话要说:     ☆、咫尺   “主子,过了前面的树林,就到荥阳了。”   坐在车辕前面驾着马车的容四儿,扬起手中的马鞭子举目四望,已经能看到百米之外那个闻名天下的东南名镇了。   “老大,后面有尾巴。”   挑起窗口处一侧的小帘子,时刻注意着动向的李悦留意到身后有可疑的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   “无妨。”   既然已经跟了一路,没道理这个时候不让人家跟着。再说,敢这般明目张胆的从京都跟随着他到荥阳,除了南宫夜的爪牙,也无人敢这么大胆了。瞥了一眼自上马车后,便整日抱着本《孙子兵法》看了一路,书页却一直停留在同一页的南宫北。所幸,对方还没有认出南宫北的身份,不然,离开了京都失去皇室保护的南宫北,只怕便是南宫夜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   “让他们跟着便是。”   堂而皇之的进了荥阳镇,容华一行人却没有选择住客栈,而是直接去了国公夫人事先安排好的一栋宅院。坐落在小镇东边的这栋清幽小宅,毗邻着荥阳最有权势的家族,幕家的主宅。   早已收到自家小姐的书信,等候在宅院里的老仆,在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一身紫色锦衣的年轻公子时,不禁老眼泛红情绪激动的迎上去。   “小少爷。”   “梁伯。”   眼前年过五旬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老仆,是自小看着国公夫人长大的梁家管家,也是自小看着容华长大的老管家。自家小姐十五岁便嫁到了容家,老夫人去世的早,宅子里便独留下老爷一人。后来姑爷跟随着圣上南征北战,与小姐聚少离多。老爷考虑到小姐独自一人拉扯着两个孙子,便时常写家书让小姐回来小住。   小少爷自小身子弱,而年纪轻轻已经贵为容国公的姑爷公务繁忙,平日里家教极为严格。若是以他操练士兵的方式来锻炼小少爷,只怕不去掉半条命才怪。无奈之下,小姐只得带着小少爷回来,让小少爷跟随着老爷习武强身健体。有个粉雕玉琢的宝贝孙子跟在身边,一向性情古怪的老爷也不由的拿出浑身解数讨孙子的欢心。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威严不近人情的样子。用小姐的话来说,便是个老顽童。   想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孙子就会回来小住几日,无人陪伴在左右的老爷子便吩咐下人,时不时的打扫一下后院的卧房。推开院门,看着眼前熟悉的一草一木,陪伴了他大半个童年时光的小院。   空旷的院子里,闪现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总喜欢拿着一根细竹条吓唬他的外公,背着手板着脸,教他蹲马步、手把手的教他使剑、陪他一起打坐练功····知道他爱干净,平日里没那么多讲究的外公每次教他练完武功,总是提前吩咐下人为他烧好洗澡水。怕他自小养成骄奢的毛病,他的吃穿用度从不准铺张浪费。每日下人端上来的饭菜,必须一颗不剩的吃掉。   也许可以这样说,能有今日的他,都要归功于那个面上严厉,心里却疼他到骨子里的外公。   宅子虽不大,但住下他们这行人却也是绰绰有余。   “梁叔,怎么不见外公的身影?”   “回小少爷的话,老爷去南山会友了。前些日子还在念叨着小少爷怎么不来看他,若是知道您要回来,老爷必定是哪儿都不去的。”   “外公他,身子可还硬朗?”   “小少爷放心。老爷的身子骨一直很好,咱们府里的人就是全部一起上,在老爷的手底下也过不了十招。每到这个时候,老爷总是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们二十几个年轻小伙子,还比不过那个小兔崽子····’”   虽然嘴上骂着“小兔崽子”,心里头却是盼望着容华能回来陪他几日。只是孩子们毕竟长大了,翅膀硬了,也该往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   听着梁伯的絮絮叨叨,容华微微别过眼,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中荡漾起一片水雾。他又何曾不想回来,不想陪陪外公。只是,相处的时间越长,他便越害怕那一天到来时,该如何面对一直将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外公。   ***   明日便是幕家老夫人的寿宴。   入夜后,在忙活了整整两日后的幕府,终于恢复了安静。   这几日忙着准备寿宴,幕烨只在中途派人来询问寒月的状况,嘱咐她按时用药,便再没有现身。他不出现,寒月也乐得轻松。毕竟接触的机会越多,她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大小姐,一切已经准备就绪。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潜入房中的血影,面色恭敬的冲着圆桌前,已经换好夜行衣,一身干净利落的寒月询问道。   “不是我们,而是我。”   “这件事,交给我一个人办就行,你们都不准轻举妄动。”   “可是主子有吩咐,不准大小姐单独行动,以免陷入危险。还请大小姐,不要让我们为难。”   血影的语气虽委婉,话语中却透着不容置疑。低着头的脸上,神情极为诡异。显然,即使寒月不同意,他们也一样会暗自行动。毕竟,他们是直接听命于冷残年的。   “你敢威胁我?”   “属下不敢。”   不敢?   自血影出现后,寒月便敏锐的嗅到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香味。瞧着单膝跪地,太阳穴微微鼓起的血影,寒月的美目中划过一丝了然和杀气。   “说吧!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雪姬给了你什么好处?”   “属···属下不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不明白?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听闻雪姬最近炼制出一种药丸,可能让服用者瞬间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只要是练武之人,对于这种药丸必定是趋之若鹜。”   转动着指尖上那颗土黄色药丸,对于这种白日梦般的愚蠢想法,寒月自然是嗤之以鼻。就雪姬那点能耐,炼制毒药倒是有一手,至于这种所谓的“神仙大补药”,也只能骗骗那些一心想以武功称霸武林的白痴。   当然,她面前的这位,便是那群白痴中的一员。   “血影,服下这药后,效果怎么样?”   看着一步步朝他逼近的寒月,单膝跪在地上无路可退的血影原本恭敬的面容变得狰狞恐怖,早已丢弃了平日的伪装。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闻言,寒月绝美倾城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容。   “因为,这是用我的血炼制的药。你说,我怎么会不知道?”   “呕···”   厌恶的瞥了一眼趴在地上干呕的血影,寒月抓过桌上的面纱蒙在脸上,而后推开窗纵身一跃。她的血虽然是大补药,但血里的剧毒却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不出两个时辰,血影必会毒发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   鬼魅般的身影如入无人之境,幕府的众护卫只觉身边一道凉风刮过,再眨眼,眼前却无半个人影。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脚跟抵着身后的墙壁,撑着直打瞌睡的眼皮继续站岗。   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目的地,看着眼前影影憧憧阴森荒凉的竹林,寒月掏出怀里的夜明珠,仔细辨别着前行的道路。这里是整个幕府最荒凉的地方,却是幕府内院守卫最森严的地方。虽然白日里没有一个人看守,但眼前这片荒凉的竹林自身便是一个厉害的奇门遁甲。   借着夜明珠莹白色的亮光辨别着方位,脑子里浮现出白日里站在高处看到的俯瞰图。她是杀手,擅长暗杀却不擅长破阵法。   五岁那年成了孤儿后,便被冷残年收养带进了紫罗山庄。这个名义上的养父,除了用她的身体做实验,每日给她喂食不同的毒药之外,再没有教过她其他。   与她一起被收养的孩子总共有二十个,最后活下来的,却只有她一个。   一开始,她的身体并不能承受毒药带来的痛楚,但在看到那些痛得满地打滚、跪地求饶的孩子,被冷残年命人拖下去,再也见不到后,她便学会了忍,学会了不哭不闹。   即使身体内灭顶的痛楚让她喘不过气来,好几次直接痛得晕死过去,但早已不清醒的脑子里依然记得,不能哭,不能主动求饶。一旦开了口,她便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十二岁时,正式作为杀手出道的时候,她已经彻底的忘了,“痛”——是什么。   如果没有那个人,没有她的师傅,她也许走不到今日。   师傅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君子兰。   “君子谦谦,温和有礼,有才而不骄,得志而不傲,居于谷而不自卑。”   这是君师傅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君师傅是被冷残年抓回来的囚徒,本该被杀掉做成花肥。但冷残年见他学富五车、才气高,虽然性子酸儒了些,不过也欣赏他抵死不从的气节。再加上她这个名义上的养女缺一个师傅,便将其留了下来。即使这种所谓的活下来,比死了更痛苦。   一有空闲,君师傅就教她武功、教她看书识字。十岁之后,让她开始学会憧憬外面的世界;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可以不是这个样子的。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师傅看她的眼神,那双充满暖意的目光中带着沉重的痛惜和悲切。   后来师傅也曾提起,说那时候的她,就像一尊木偶,不会哭,不会笑。身体里的灵魂似乎早已死去。而那时候,她不过才七岁。   君无心,是师傅为她取的名字。也是她有记忆以来,拥有的第一个名字。五岁前的事她已经不记得了,自然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有没有名字。而对于冷残年而言,她不过是一具用来试药的躯体。一旦坏掉,随时都可以丢弃。   所幸,她这条命挣扎着活到了现在。   ····只是,师傅却没有等到她回去,带他离开的那一天。   收起脑中杂乱的思绪,一心二用的寒月辨别出方向后,举着手中的夜明珠毫不犹豫的踏进了竹林。   前脚刚落地,寒月立刻全身戒备的注意着周遭的变化。没有任何动静后,这才迈出第二步。她不懂奇门遁甲,以前也只是跟着师傅学了个皮毛。毕竟作为杀手,冷残年更希望她学习如何暗杀。不过她记得师傅说过,任何厉害的阵法,只要找到生门的所在,便能走出去。   背后一支冷箭射过来,察觉到风声的寒月立刻弯腰朝着旁边就地一滚。虽然躲过了冷箭,却因为刚才的避让偏离了原来的位置。立刻,原本平静的竹林阴风四起,整个林子就像是活了一般,周遭的事物瞬息万变。   突然冒出来的白色雾气弥漫着整个林子,伸手不见五指。怀中的夜明珠也在方才避让的时候,不知道滚落到何处。   视野被遮住,陷入阵法中的寒月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出现什么。虽然知道时间紧迫,拖得越久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但为今之计也只能按兵不动,见招拆招。   “小心。”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如叮咚泉水悦耳动听。听音辩位的寒月立刻举起手中的弯刀抬臂一挡,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自身前传来。一击不成,那人立刻收回了攻势。方才若不是有人提醒,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丫丫个呸!   只会躲在暗处尽干这种卑鄙下作的偷袭,除了一路尾随的雪姬,还会有谁!   “怎么,不过是宰了你的几条狗,就忍不下去了?”   在凤阳县的时候,那几个死在她刀下的人,若不是背后有雪姬在撑腰,又怎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跟她叫板,与她作对。而一向自大的雪姬本以为,人是冷残年亲自派给她的。就算再如何作乱,她也不敢先斩后奏,直接将人处决。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了解她。换做以前,她确实不敢这么做。但是现在的她,连这条命都不是自己的,还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她要做的事情,怎么可能让这群喽啰在其中搅合。   站在浓雾中看不清事物的寒月,冲着不知躲在何处的雪姬嘲讽的说道。见她不上当,只得继续用言语刺激道。   “哦,我倒是忘了。当年若不是你刺杀我在先,也不会被庄主废了一条手臂。啧啧啧,若你跟了庄主,凭你的姿色就算做不了庄主夫人,也该是个如花美眷。却不想,落得个独臂凄惨的下场。”   明知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但不知是因为心底对雪姬的厌恶,还是因为知道那个人就在身边。寒月握着弯刀,不慌不忙的在浓雾里转悠着。   “听说庄主近日又收了几个美人暖床,其中有个叫馨儿姑娘的甚是得庄主的宠爱。哎呀,不知道这位馨儿姑娘,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庄主夫人。”   “什么馨儿?什么庄主夫人?”   终于逼得雪姬出声,寒月嘴上应承着,脚下却不动声色的一步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近。   “你居然不知道?”   “为这事儿,我身边的两个侍女可是天天都在背地里嚼舌根儿。巴不得赶紧从我那冷清的殿里搬出去,好巴结巴结未来的庄主夫人。”   “所以我说,就算你对庄主这些年的痴情无果,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庄啊!”   “寒月,你以为你的挑拨离间,我会听不出来吗?”   眼前的浓雾渐渐散去,一身鹅黄色衣裙的雪姬终于现身。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今日我也不会放过你。那个馨儿我会杀,而你,我更不会让你活着回到山庄。”   “想杀我,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鬼魅般的身形还没来得及靠近,竹林中突然响起一阵断断续续、却又极为刺耳的竹笛声。与雪姬仅两米之远寒月,握在手中的弯刀突然毫无预兆的掉落在地上,整个人仿佛被人抽去了骨头般,浑身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竹笛声越来越近,倒在地上的人七窍流血的寒月却只能颓然的揪着心口处的衣衫。即使感觉不到疼痛,但身体里的每一个反应都在表明,她在经历着非人般的痛苦。面纱后绯色的唇瓣瞬间失去了血色,冷汗爬满了额头。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说过,我要你死。”   戴着假肢的手举起手中的长剑,朝着地上的寒月直直的刺下去。   “叮!”   剑风扫过面门,倒在地上的寒月被搂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耳畔,有人在低声沉吟:“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作者有话要说:     ☆、拥抱   腰间环过一只有力的手臂,无助的身体被嵌进一个无比契合的怀抱。额前细碎的发丝遮住了寒月的视线,发顶触到对方线条优美的下颌。   抬起头,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眼前仅仅一个侧颜就足以让人屏住呼吸的男子。   墨黑的长发用玉冠绾起,细碎的额发下,秀长的眉挺拔入鬓,肤色晶莹如玉。此刻与寒月默默相对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喜悦。俊朗的鼻梁如远山,英气一览无遗,削薄的唇瓣朝着嘴角处微微弯成美好的弧度。一身紫色的华贵锦衣,飘逸若仙,高贵清华的气质宛若谪仙。   两年不见,这张脸,这个人,却一如既往的熟悉。   “你怎么····”   “你这个贱人,果然与国公府的人有勾结。”   好事被半路杀出来的容华坏掉,方才那一剑被他挡下不说,若不是躲得快,只怕那剑已经削去了她另一只胳膊。这个贱人,为什么每次总有人为她出头?   耳边刺耳难听的声音打断了寒月未说完的话,瞥到雪姬眼中浓浓的妒火,本欲强撑着从容华怀中站起身的寒月,反而主动伸出手抱着眼前人的腰。全身的重量倚靠在对上身上,虽然感觉不到温暖,这个怀抱,却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心安。   低着头的寒月并没有察觉到,方才在她伸手抱住容华的一瞬间,那双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中,早已失去了平日的淡定祥和。极度的震惊和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一向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容三少。   “嘴巴放干净点。人至贱则无敌,你这么无敌,想必一定更贱。再说,别说的自己像不知道南宫夜是谁一样。”   哼!   紫罗山庄为了钱,虽然接手各种买卖。但冷残年却极为不喜欢与朝廷中人做生意,更是不与其深交。而雪姬背着冷残年与南宫夜暗地里来往的事情,她自然知道。不过处于中间立场的她,可从没想过要帮谁。   “你···”   假肢捂着受伤滴血的胳膊,雪姬看着寒月的眼中溢满了杀气,却又顾忌到容华,奈何不了她。   “雪姬,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雪姬暗中捣鬼,她绝不相信自己会被一只笛子控制,毫无还手之力。   竹林中响起一声急促的口哨声,方才还一脸灰败恨不得将寒月碎尸万段的雪姬突然展颜一笑,挂在嘴角的笑容极为诡异。   “想知道?放心,等你哪天死了,我会站在你的坟前烧纸告诉你。”   丢下一枚烟雾弹,雪姬的身影极快的消失在原地。   早就没力气去的寒月也没打算要追,只是方才那声口哨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疼吗?”   耳边宛如情人般轻柔的呢喃,让神情恍惚陷入沉思的寒月迅速反应过来,慌忙松开双手,强撑着从容华的怀里站起身。身子还未站稳,却再次被拉入那个安心的怀抱。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被那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的寒月,一时间忘了挣扎。只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怀抱,有些不一样。一向平静无波的内心,因为这个拥抱,惊起了滔天巨浪。面纱后的小脸微微发烫,明明没有生病,脑子却一片空白。方才还挤入脑中的纷繁错乱的思绪,一瞬间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   “抱够了吗?”   “抱够了麻烦松手。”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抱下去,感觉也不错。   脱离了容华的怀抱,寒月立刻摘掉脸上的面纱,动作粗鲁的擦着脸上的血迹,小手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修长的手指握着锦帕,容华动作轻柔的一点点将那张绝美苍白的小脸擦干净。   “无心,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话一出口,容华便后悔了。   果然。   一直沉默不语的寒月抬起苍白的小脸,看着容华的眼神极为陌生,语气生硬冷淡的说道:“我不是什么无心,公子认错人了。”   认错?   怎么会认错?   即使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人,但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不会在第二人身上出现。   方才见无心遇险,情急之下他已顾不得打草惊蛇,立刻出声提醒。若不是外面那群人挡住了他的去路,若不是李悦他们及时赶到,他不知道自己若是来晚了,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你在生我的气吗?气我····”   “不敢。”   气血不足,太阳穴一阵阵胀痛的寒月,不客气的出声打断容华的话。   “小女子与公子素未蒙面,又何来生气一说?方才的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就此告辞。”   “你以为这次,我还会轻易放你走吗?”   接住怀中被他击晕的寒月,容华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不管你是寒月,还是君无心,这次,他都不会再放手。   ***   竹林外。   “哟,还是个厉害角色!”   一身粉嫩长衫的南宫北,身形灵活的躲过双目赤红,神态癫狂的血影方才的攻击。瞧着手中的《孙子兵法》被刺穿一个大洞,漂亮的眉毛不悦地上挑着。动作优雅的弹了弹衣袖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视线转向另一边,正被团团围住,渐渐陷入苦战的李悦,南宫北缓缓的抽出腰间悬挂的佩剑。   猫捉老鼠不过是为了逗弄,眼前的对手连让他逗弄的乐趣都没有。自然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手腕上的玲珑扣化作两把双刀,已经苦战了半个时辰,体力逐渐耗尽、神情疲惫的李悦,瞧着眼前这群吃了雪姬给的大补药后,功力在短时间内直线提升,怎么打都打不死的怪物。嘴上虽未抱怨,心里却已经在骂娘了。   奶奶的!对付一两个已经是个苦力活了,现在五六个轮番上阵围攻。真是搞不懂,为毛不去找南宫北那小子。难道这群人即使失去了理智,都知道捏柿子要挑软的捏?你妹妹的。   “我说,主动向本皇子开口,对你而言,就这般艰难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汗!码到了十万字,才等到一个拥抱。想想我这男女主的进展,也是醉了!   ☆、并肩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谁寻求答案,淡淡的忧伤飘散在空气中,几不可闻。   手中的长剑挽出一朵剑花,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壁挡住众人的围攻。南宫北的出现,瞬间减轻了李悦的负担。而失去目标的血影也随后赶来,连同众人围攻他们。   一向与南宫北不对盘的李悦,却一反常态的一言不发,沉默的挥舞着手中的双刀。   两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年轻,内力修为尚浅。而眼前这群吃了药的怪物不但耐打,更像是打了鸡血般不要命的一次又一次的冲上来。就算是再厉害的高手,也禁不起这样的轮白啊!   长剑在对手身上割出无数道口子,却只能造成皮外伤,刺不进血肉中。而剑尖的触感传来的触感极为怪异,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般,被围困在其中的两人也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我数到三的时候,你马上跑,不要回头。”   “你要做什么?”   “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强,更何况本皇子一向命大,死不了。”   “好了,别废话,走。”   凌厉的剑锋逼退众人,一个人挡在最前方的南宫北扭头冲着李悦大吼道:“走。”   “我不走。”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快,死在这里也没几个人会在意。但今日你若是出了事,别说我这条命,就是整个族人都会被我连累。要走,也是你走。”   只是为了这个吗?   瞧着身侧紧咬着唇瓣,嘴上说着理所当然,眼神却不敢与他对视的李悦。一路过来随时都冷着一张脸的南宫北,却在这个时候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说一句实话会死吗?明明就是在乎他,不愿意丢下他一个人,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说出口?   “好,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不是作为五皇子陪你,而是南宫北。他只想做这一人的南宫北。   衣袍上沾满了鲜血,原本的粉嫩与蜜合色皆被染成了暗红,一块块斑斑驳驳的血迹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背对背并肩作战的两人,内力和体力已经耗尽,只能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   竹林的阵法虽然厉害,但在容华的眼中却不值一提。踩着地面松软的泥土,脚下毫不迟疑的前进、转弯,一路畅通无阻的的抱着寒月出了竹林。   迎面,便是这番血雨腥风的景象。   而被染成血人的两人,脸上的神情却一派轻松愉悦。偶尔不经意间转头对视的,眼中,是独属于对方的温柔。   “小北,阿悦,刺喉咙。”   喉咙?   闻言,两人立刻会意。   人体有六大最脆弱的部位,不管他们的身体如何强化,这些地方都会是命门。在容华的提点之下,方才还如困兽般的两人立刻配合默契,南宫北首当其冲负责引开袭击,李悦则趁其不备用手中的双刀收割人命。   须臾间,满地尸横遍野。闻讯赶来的幕烨见状,立刻带着幕家护卫朝着竹林中奔去。   ***   “主子,您回来了。”   被容华派去查探藏宝图的容四儿,早已回到了宅院,却不见其他人的身影。碍于主子的命令,只得在府中等候。   瞧着被主子抱在怀里的人,虽未瞧清面容,但能让自家主子的洁癖自动失效的,除了她君无心有这个能力,还有谁?   换作两年前,他一定想不到君无心对主子的影响会这般大。原以为让这个煞星离开主子身边,是对主子最好的选择。但这两年看着主子一次次的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又一次次的在收到飞鸽传书时眼中掩饰不住的失望。若不是被夫人他们百般阻止,主子甚至会亲自前往。   无数个日夜,他候在外室,看着内室里的灯火熄灭了又点上。床榻上的主子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虽然未出声,他却知道主子常常彻夜未眠。   就算睡着,夜里也总是惊醒。一遍遍的喊着“无心···无心···不要走。”   有的人即使离开了,依然会成为另一个人的心魔。有的思念不会因为时间、距离的拉长而渐渐变淡,反而会像埋在洞中的酿酒,时间越久越香醇。这样的思念,不分白日黑夜的折磨着人不得安稳。   君无心,你何德何能,能得到主子对你的偏爱。   你可知道,若是主子选择了你,以后的路,会是怎样的艰难。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嗯。事情办得怎么样?”   “主子恕罪,属下去晚了一步。”   将怀中的人放在床榻上,接过容四儿递过来的湿毛巾,容华一边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污渍,一边听着容四儿的汇报。   “你是说,藏宝图已经被人拿走了?”   “是。”   瞥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人,两年不见,那张脸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稚嫩,出落得越发倾城绝色。这般容貌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到时候,主子的行踪不是会更容易暴露?   “属下到的时候,藏图的地方明显被人动过,里面的藏宝图不见而飞。而幕家家主,属下发现的时候,已被害身亡。”   当时他让容四儿先走一步,就是担心中途会出现变故。只是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步,被人捷足先得。当时林中的阵法被那个独臂女子启动,为了救无心,他只得让容四儿先走。而那女子明明一心就想杀掉无心,虽然被他伤到,却走得太过匆忙。   想到竹林中那一声急促的口哨声,莫非那个时候,他们不仅在外面安排了杀手,林中的屋子里也有人?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主子,幕家主的死····”   “不是她。”   只是,他担心幕后之人势必会将这件事扯到无心的头上。   “立刻传书给碧落尘,让他立刻动身赶到荥阳。”   给了那小子两年的时间,解毒的法子应该想出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闹剧   幕府。   推开眼前破旧的院门,院子因为常年无人打扫,一片灰败景象。示意身后的下人在外面等候,幕烨脚踩着落满一地的枯枝落叶,朝着院子里唯一的两间竹屋走去。这个地方,自从娘亲去世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   若不是听下人来报,说是有刺客闯进了竹林,而父亲已经独自前去迎敌。被吩咐在外面等着的下人久不见人回来,这才通知了他。   阔别多年再次回到了这里,他原以为那两间竹屋早在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中就已经被烧毁了。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拎着灯笼。越靠近屋子,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就越浓烈。心中不祥的预感也随之加深,只感觉心脏“噗通噗通”像随时会跳出来一般。   “父亲,你在里面吗?”   “我是小烨。父亲,你在里面吗?在的话,就应我一声。”   呼喊了无数次,却不见有人回应。   院子里除了幕烨越发急促的呼吸声,再没有半点动静。而竹门就在眼前,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走到门口的幕烨,伸出手却突然不敢推开门。说不清楚心里在害怕什么,只是有种直觉,若是推开了这扇门,有的东西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吱呀!”   本就年久脆弱的竹门被院子里刮起的夜风吹开,手中提着的灯笼冷冷的映照着屋中的每一个物件。站在门外的幕烨最终还是拎着抬脚走了进去。   “父···”   手中的灯笼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慌失措掉在了地上,握着间的幕烨直愣愣的看着倒在血泊中,早已失去血色脸色发青的幕家家主幕凌峰。蹲下身,手指颤抖着伸过去,却探不到半点呼吸。   怎么会这样?   他还没来得及报复这个男人,还在怨恨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娘亲。既然没有能力,当年又为什么不让娘亲离开?   他对他的恨还没有找到机会发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样突然死了?   “来人,快来人,快去叫大夫。”   听到幕烨的吩咐,等候在院子外面的下人立刻奔进去。却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老爷,早已死去多时。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致命伤却是脖颈间那道细小的伤口。看样子,应该是一刀毙命。   “二少爷···老爷已经···遇害身亡了。”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紧抓着小厮的肩头,幕烨神情激动、双目赤红的质问道。   “二少爷····”   吃痛的小厮不敢与幕烨对视,只得默默的转过头。   “不会的,不会的。”   随后闻讯赶来的幕家大少爷却极为冷静,全程镇定的一边吩咐下人去报官,势要将杀害其父亲的凶手捉拿归案;一边命令他们暂时不准去惊动老夫人,将老爷的尸首先行入殓。   “爹,你放心,这个仇,儿子一定会替你报。”   扫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神情哀痛的幕烨,幕熔的眼中一丝不屑和得意一闪而过。以后这个家,便是由他说了算。   ***   仅一墙之隔的梁府。   一大早,正在上演着一场鸡飞狗跳的混战。   清晨,从热乎乎的被窝里醒过来的李悦,呆呆的瞪大眼睛看着躺在身侧,紧着一件亵衣,睡颜无比单纯可爱的南宫北。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着的那件,薄薄一层只要一用力就会扯破的单衣。   看着堂而皇之地搁在腰间的咸猪手,又看了看那个本能的寻求温暖不断往这边蹭过来的脑袋,面色铁青的李悦想也没想便伸出脚,企图将身侧的人一脚踹下去。   不过很可惜,即使在睡梦中依然警觉度极高的南宫北闭着眼睛便轻松躲过了李悦的偷袭,而后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惬意的小模样看得一旁的李悦是七窍生烟,一口银牙只差咬碎。   看着那人莹白如玉的面容,狠狠的磨着牙的某人心里起了个小小的邪念。而后,也就这么干了。   于是。   隔着一个院子同样缩在被窝里赖床的寒月,是被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从睡梦中华丽丽的震醒的。   在半夜醒来时发现自己使不出内力后,她便打消了溜走的念头。而有这般本事的人,除了昨晚趁她受伤偷袭,将她打晕的容三少,还会有谁。不过考虑到晚上降温降得厉害,她才不会干跑出去又被人抓回来这种自讨苦吃的事儿。   她难得的想要睡个懒觉,隔壁院子的那两位要不要这么缺德。你们小两口就算在调情,也该低调点注意一下,考虑考虑他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吧!这么大的动静,是故意要弄得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是吧!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慢腾腾的从被窝里出来,看着不知何时放在床头的衣服,瞅了瞅身上的白色亵衣,寒月默默的拿过衣服穿上。   这···这颜色会不会太粉嫩了点!   看着模糊的铜镜中,身着嫩绿色长裙,身形高挑苗条的女子,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她的世界只有三种颜色,白、黑、红。而身上这条充满春意的嫩绿色长裙,只会提醒着她,这是的一切都不属于她这个外人。   找了根发带随意的将一头齐腰的墨发绑住,铜镜中的女子除了肤色过于苍白,完全看不出与常人有什么不同。   偶尔这样转换一下心境,似乎也不错。至少这一刻,她自己也会错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平凡的女子。   靠着身后的柱子,寒月咬着手上的苹果,默默的看着院子里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个人。   “混蛋,你给我站住。不要以为你是皇子,我就不敢打你。”   “怎么样,跟本皇子亲密接触的感觉?这种荣幸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去你的亲密接触!去你的荣幸!   火冒三丈的李悦在后面举着扫帚,追打着跑在前方身手灵活,时不时还抽空回头得意的做个鬼脸的南宫北。如果忽略掉他脸上的牙印,倒也是个翩翩佳公子。   想到这厮今早的行径,李悦只觉得心中一口恶气憋闷着,再不发泄出来,会憋岔气。   “在看什么?”   “看打情骂俏。”   脆生生的咬了一口苹果,寒月努力忽视着因为身旁之人的靠近而带来的异样感。   站在她身侧一身紫色锦衣,气质清华高贵的容华闻言,眼中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倒是他忽略了,她本就冰雪聪明,心思缜密,这种事即使想瞒她,也瞒不了多久。   “你早就知道了。”   “嗯,算是吧!”   一开始她不确定也不在意,而对方的伪装也不差。不过在那次被雪姬偷袭受伤昏迷的时候,她的意识并没有消失。所以那两人的对话她虽然听得断断续续,但也明白了个大概。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女孩子不做,非要弄个男人婆的打扮!难道这是最近的流行?   “老大,你们来评评理。明明是这混蛋占我便宜在先,现在居然还敢不认账。”   体力不支的李悦见自家老大来了,立刻丢下手中的扫帚跑过来伸冤。   本欲不插手的容华,却在瞧见寒月黑亮的美目中一闪而过的恶趣味时,改为一脸正经的出声问道:“阿悦,小北他怎么占你便宜了?”   “就是···就是···”   见一向大大咧咧的李悦这个时候反倒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啃完了苹果没事可干的寒月,冷嗖嗖的丢出了一句:“不就是被袭胸了呗!”   “你··你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李悦便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珍视   李甚悦,京都名捕李逐风之女。   五年前,人称“追风逐电”的李神捕意外去世后,李甚悦便以李悦之名女扮男装,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大理寺。虽然年仅二十岁,却已经是宁胤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丞。而有意思的是,她的直属上司大理寺少卿,便是京都有名的花花公子,容三少的二哥,容涟。   目前知道她女儿身的人,除了容华身边的人、南宫北以及容涟之外,便只有眼前极为淡定,似乎整副心思都放在火锅上的君无心。或者说,现在应该称呼她为寒月。   嚼着嘴巴里刚涮好的羊肉,寒月低垂着视线,无视对面那道时不时瞄过来的宛如好奇宝宝的眼神。   见瞄了半天没个反应,一筷子都未动的李甚悦终于忍不住。   换作旁人这个时候不该很好奇?很想问一个为什么吗?怎么这丫的两年不见,淡定得跟个老僧入定一般,半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她的存在感就这么低?还是她理解错了,寒月说的“此胸非彼胸”,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女子?   苦着脸思索了半天,李甚悦还是主动开口问道:“你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   挽起衣袖,亲自动手将盘子里的羊肉、牛肉哗啦啦的下了一锅,看着火锅上漂浮的那层红通通的辣子,寒月无意识的舔了一下绯红的唇瓣。火锅很辣,可她却毫无所觉。   挑了挑眉,看着对面趴在餐桌上欲言又止的李甚悦,寒月端起手边的清茶,坐在身旁的容华正准备出声提醒她小心烫,寒月已经低头酌了一口,而后淡定的放下手中的茶杯。   收起眼中的诧异,容华默不作声的端起面前的茶杯,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中,一丝哀痛潜藏其中。   “好奇,那个···”   “好奇你为什么会被袭胸?还是说我怎么知道你被袭胸?”   “不是···我是说···咳咳···”   除了“袭胸”这两个字,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被寒月一句话咽回去的李甚悦,掩饰性的端起茶杯刚送到嘴边,立刻被滚烫的茶水烫到。   “好烫。”   扔掉手中的杯子,捂着唇瓣的李甚悦一脸怪异的看着寒月。   奇怪!方才明明看到寒月喝了茶水,看她的样子还以为不烫。而她记得这茶水是容四儿刚泡好添上来的。这么烫的茶水,她是怎么喝下去的?   “算了,那换我问你吧!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话一出口,整个餐桌上立刻鸦雀无声。   “不记得了。”   她没有义务满足别人的好奇心。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对立的立场,今日坐在一个餐桌上吃饭,本就是一件讽刺的事。   怎么可能不记得?   寒月明显敷衍的答案自然不会让李甚悦满意。更何况,相信这个问题不止她想问,在座的很多人都想知道。   “冷残年那个杀人魔,有没有对你····”   “对我什么?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个问题?”   放下手中的竹筷,寒月整个人懒洋洋的靠着身后的座椅,抱着双臂神情冷淡的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在座的人中,有国公府的人、皇室的人、大理寺的人,随便一个站出来,都该将她绳之以法、斩首示众。   “我是冷残年的手下。这双手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你们不将我关入大牢,不怕我内力恢复了杀掉你们吗?还是说,你们以为封住了我的内力,我就无能为力?要杀一个人,我有很多种法子。”   “但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无心从来就不是个杀人魔。”   虽然以前她也有这样的担心。但无心为了救老大,宁愿牺牲自己回到冷残年的身边,从这一点她便看出,无心与那些只为了杀人的杀手不同。   “再说一次!我不是君无心,我现在是寒月。”   丢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寒月站起身跨过门槛走出了大厅。   见李甚悦起身要追,南宫北忙伸手一把拉住他。看了一眼已经起身跟去的容华,示意她稍安勿躁。   自从被冷残年丢进了血池,两年时间的改造,她的身体越来越像一具毫无知觉的木偶。就连方才,吃到嘴巴里的涮羊肉是咸是淡,喝在口中的茶水是烫是凉,她没有一点感觉。   除了会动、会跑,这样的她,跟死人有什么分别。   看着苍白透明的肤色下,那一根根清晰可见的血管,就连里面流动的血液,都不是她的。这样的她,拿什么借口说服自己还是个正常人,还能留在他们的身边,做那个天真单纯、无忧无虑的君无心?   “在想什么?”   “想你什么时候放我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眼神冷淡的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容华,寒月脚步不停的朝着前方走去。   “张嘴。”   “干什么?”   “照做就是。你不是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放你走吗?”   闻言,无心微微张开了嘴巴。   绕到寒月身前的容华示意她嘴巴再张大些,看着舌尖上烫出了一个大血泡,她却毫无察觉,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验证了心中所想的容华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无形中有一只手破开他的胸膛,狠狠地攥住他的心脏,一下一下的用力捏着。那种痛苦,比死更难受。   这两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仰起头,听话。”   心里虽然抗拒,也猜不到容华要做什么。但耳边轻柔悦耳如泉水般叮咚作响的嗓音,就像带着魔力一般,让她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乖乖的仰起头张着嘴巴。   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容华动作轻柔的将瓷瓶里清凉的液体滴在寒月嘴巴里受伤的部位。在她愣神的瞬间,伸出手遮住她的眼睛,而后在额间浅浅的落下一吻。   他想要的,不过是希望这个人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只要能待在他视野所及的地方,让他能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给他机会弥补这两年的空白和愧疚。   额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轻轻的触碰了一下,虽然停留的时间短暂,她也感觉不到温热。但那种被触碰的感觉,就像心尖上被羽毛轻轻刷过一般,痒痒的,很奇怪!   就像整个人,都被那人放在了心尖上,小心翼翼的珍视着。 作者有话要说:  容三少的额头吻,楼主捂着小脸羞涩的飘过!      ☆、传信   紫罗山庄。   冷残年的居所摘星楼。   偌大的山庄处处皆是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唯有这栋坐落在山庄最里面的三层小楼。从外观上看木质小楼造型古朴,微微翘起的六角房檐,檐下挂着冷残年亲自描上图案的宫灯。而三楼卧房的窗柩前,则挂着一串贝壳风铃。   从大门进去,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并没有半点华丽的装饰。而取名摘星楼,仅仅是因为此处是整个山庄地势最高的地方。   人们常说“高处不胜寒”,可有的事情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清。对于冷残年而言亦是如此。也许是习惯了上位者的孤独,唯有待在这里,俯瞰着脚下的人,长久以来空虚的内心才会得以满足。   夜晚的大漠,温差很大,降温降得极为厉害。   此刻,三楼卧房的木质窗户却大大的敞开着,刺骨的夜风吹动着窗户下的贝壳风铃哗哗作响,珍珠串起的帘子也被吹得左右摇摆。床榻上的两人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灯影憧憧的床帘后,传来几声破碎羞人的呻吟。   宫灯里忽明忽暗的烛火将床帘后的两道人影倒映在墙上。半解衣衫的冷残年,如木偶般精致漂亮的面容,面无表情的看着身下气息微弱、脸色发青双目圆睁,神情显得极为痛苦的女子。那张原本明媚动人的艳丽容颜,在毒物的侵蚀下,已经染上了几分死气。   碧蓝的眼眸厌恶的看着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离死期不远的女子,满足了欲望的冷残年毫不犹豫的起身离开。火红的衣摆却被一只苍白的手紧紧抓住。   “主···主子,救··我。”   “救你?”   “当初爬上本座的床,你就应该知道是这个下场。”   整个山庄的人都知道,与他交合过的女子活不过半月。若不是看在她性子乖巧,用药替她缓解了毒性,又怎会让她多活半月。还是说,莫非她以为,他留她这几日,是因为真心喜欢上她?   可笑!果然这世间的女子,只有他的月儿最不贪心。   “你不会以为上了本座的床,庄主夫人的位子就是你的吧?”   “不···不是···主子···馨儿是···真心喜欢你。”   她承认,她确实有过这样的非分之想。她虽然是被城主当做礼物献给冷残年的女人,这山庄里别说是那位人人都不敢惹的大小姐寒月,就是一个侍女的地位,都比她高。   进了山庄,除了等死便是老死的命。想要逃出去,是不可能了。即使她成功逃脱,家里的爹娘害怕被报复也不敢收留她。所以在第一眼见到冷残年后,她便暗自谋算着让这个男人喜欢她。   虽然是礼物,但冷残年从没有强迫过她们。或者说,也许是这个男人太过自信。这世间任何见过冷残年的女子,都会被他那妖孽般的容貌和风采所吸引,就像飞蛾扑火般,明知道死路一条,却还是心甘情愿的为他献身、为他死。而这短短数日的相处,她也见识到了这个弹指间便能杀掉一个人的男子,是多么的冷酷无情、残忍血腥。   冷残年从不留她们过夜,每次完事了便要她们立刻离开。也从没有对她们笑过。唯有一次,在同旁人说起他的那个养女,被山庄的人唤作大小姐的第一杀手“寒月”时,那双仿若淬了剧毒的碧蓝眼眸中,才会带着些许笑意。   “喜欢?”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冷残年眼中的神情极为讽刺。   “你们于本座而言,不过是泄欲的工具。我冷残年要娶的女子,至始至终只有月儿。还是说,你以为凭你这点姿色,本座就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本来,本座是打算多留你几日的,怪只怪你不该多嘴。不要以为,你在背后搞得那些小动作本座不知道。”   区区一个侍婢,就敢在背后对月儿的身份指指点点。月儿是他养大的,即便有一天他与月儿之间有血缘关系,他冷残年要做的事,这天下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拖出去,埋了。”   “不·要··主子··饶了···馨儿吧!”   无视身后凄厉的惨叫。   赤足踩在地板上的冷残年绕到屏风后,脱掉身上的衣衫跨进汉白玉打造的浴池中。浴池的水是从后山接过来的一处温泉水,不管冷残年用不用,每日池子都会放干水清洗一次。   双臂闲闲的搭在池壁两侧,冷残年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露在外面,肤色竟比那汉白玉更为白皙。乌黑的墨发、苍白的皮肤,黑与白交织在一起,美得心惊。   算算日子,月儿离庄已有一个月了,居然连只言片语都未传回来。虽然月儿身边到处都是他的眼线,不传消息回来他照样清楚她的一举一动。不过这丫头当真是他养出来的,冷血这一点更是得了他的真传。   “主子,雪姬大人来信,正带着藏宝图赶回山庄。”   “嗯。”   “雪姬大人还在信上说,大小姐已经与国公府的人暗中勾结,背叛了主子。”   国公府?又是那个容华?   想起两年前的那次交手,没想到外界传闻是个病秧子的容三少爷,武功竟然这般厉害。这中原武林,凭他的武功怕是鲜有敌手。   不过可惜,这次月儿可不会再听他的话。   “传令下去,让雪姬不要多事,月儿的事本座自有分寸。”   “是。”   “另外,给月儿带个口信。”   ***   梁府。   “大小姐,雪姬大人已经带着藏宝图正在赶回山庄。主子问您何时能办完回去?”   “急什么?说好的三个月不是才去了一个月吗?”   利用易容之术乔装成梁府下人的杀手,借着送饭的空隙前来给寒月传信。   “大小姐,主子吩咐属下给您带个口信。主子说,山庄好些日子没招新人了,碰巧手下的人从凤阳县带回来一批孤儿。如果大小姐没意见,那主子就把他们留在山庄培养了。”   卑鄙!   王八蛋!   居然玩威胁这招!   难怪她在凤阳县没有见着他们。原来早就被冷残年派人监禁起来,等着这一天拿来当做威胁她的筹码。   “告诉冷残年,再给我三日。我知道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好久不见大BOSS,放他出来吹吹风。   ☆、起火   幕府。   偌大的灵堂里,除了偷懒打瞌睡的下人,便只有彻夜不眠在灵堂守灵的幕烨。短短两日,整个人已是一副憔悴的模样。   “少爷,您已经两日没合眼了,歇会儿吧!”   瞧着二少爷清隽的面容上暗青色的眼圈,因为墨砚的惨死从下面替补上来的贴身侍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自从老爷突然遇害,整个府中的气氛便透着一股不寻常。特别是近两日,待人一向温和善良的二少爷只知道守在这灵堂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并不知道大少爷已经在外面四处张罗,开始拉拢家族里的那些叔伯拥护他做家主的位子。   虽然幕熔是嫡长子,但幕家却没有规矩规定家主之位只能让长子担任。幕家能发展壮大到现在,除了前任家主幕凌峰经商有道,更加值得提及的还有一点,幕家用人从不看出身。只要你有能力、有才华,便唯才是用。   家主之位也是如此。   除了前任家主推荐之外,还可通过公开选票的方式,采取少数服从多数。   因此,即使是嫡长子,对于继任家主之事幕熔也不敢掉以轻心。   但这也是幕烨的贴身侍从所担心的地方。他虽是一介下人,但若是跟对了主子,以后必定也是前途无量。但若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压错了宝,大少爷为人一向很辣、自私,以后必定是会被各种打压。二少爷若是再不采取点行动,只怕以后这幕家也将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我不累!父亲他一个人躺在里面,一定很孤独。”   “既然你担心老头子孤独,那不如就去陪他好了。”   门外身着亮丽的华服跨进灵堂的男子,一身酒气,双颊泛着红晕,一看便是喝高了。   “大少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二少爷再怎么说也是幕家的少爷,您的兄弟。”   瞧着幕家大少爷光鲜亮丽的华服,再看看他们家少爷一身披麻戴孝的素白衣衫,方才还唯恐得罪幕熔的侍从,这个时候也有些看不过眼。同样是儿子,死后尽孝道的却只有二少爷。   “少爷?兄弟?一个连填房都不配的女人生的贱种,有什么资格敢称作少爷?敢做本少爷的兄弟?”   见幕烨低垂着头,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使力一般,方才还眼神迷离一副酒醉的幕熔,语气突然变换了一个调调。   极为冷淡恶毒的说道:“以后这幕家,便是本少爷···不对,是本家主说了算。等爹的头七过了,我便正式接受家主的位子,你这个少爷的身份,我就再给你多留几日。”   说完,一挥衣袖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灵堂。   甩完狠话的幕熔拂袖离开后,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幕烨,黑沉如墨的眼眸看着眼前那口锃亮的金丝楠棺木。   “爹,你放心,我会守护好整个幕家。”   既然他不把他当兄弟,那他也没必要在手软。本不打算接手这个烂摊子,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平日里太过和善,让某些人自负膨胀,以为他软弱可欺。   连着熬了两夜的幕烨,最终还是体力不支差点晕倒在灵堂,最后被侍从劝了回去。   洗漱一番用了晚膳后,恢复精神的幕烨挥退房中的下人,一个人静静的端坐在圆桌前,修长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两年的时间,当年那个营养不良举止粗鲁的少年,已经蜕变为大家族一举一动都极为优雅得体的公子哥。   “少爷。”   “回来了。吩咐你的事情,查得如何?”   无声无息出现在房中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恭敬的单膝跪在幕烨的跟前。此人是幕家家主早在多年前便为幕烨亲手挑选,并一手培养的暗卫。在幕烨回到府中后,更是直接将此人交给他的手上,并告知暗卫,以后只需听二少爷的命令。   大家族培养几个暗卫再正常不过,但暗卫一向是为了保护家主而存在的。幕烨身边的这个,算是特例,也算是一个做父亲的对心爱的儿子表现出来的一点父爱。   “属下这两日已经查出杀害老爷的凶手,正是紫罗山庄派来的杀手。属下还查到,杀手在离开的时候,从府中带走了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一张羊皮卷。”   羊皮卷?   他小的时候,确实有见过一张羊皮卷。   那时,他还跟娘亲住在那两间竹屋里。而那张羊皮卷,就被父亲随手搁置在案台上。有一次他偷拿父亲的毛笔画画,一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墨汁泼洒在了羊皮卷上。他担心父亲回来骂他,便拿着弄脏的羊皮卷去找水洗。后来···后来父亲就回来了。但是中间还发生了什么,他就记不清了。   而那时候,他生活的天地只有那两间竹屋,视野被局限在那方小天地。以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却浑然不知,他自出生之时起,便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存在。所以只能被父亲藏在这片竹林中,阻隔外界的视线。直到那个女人带着一帮人闯进来,直到生活了八年的竹屋,被一场大火毁灭。直到娘亲为了救他,葬生在大火中。   “江湖传闻,二十年前记载着前朝皇帝所藏秘宝的藏宝图,便是四张羊皮卷。您看,他们偷走的,有没有可能就是其中一张藏宝图?”   藏宝图?   这个传闻,他自然也听过。只是,幕家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莫非···   “拿着这个,通知幕家各处管事沿路派人追击,势要将羊皮卷夺回来。另外,我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握紧手中的茶杯,幕烨黑沉如墨的眼眸中,暗暗显露出几分霸气。   “属下遵命。”   恭敬的捧着幕烨给的令牌,暗卫转身消失在房中。   令牌是幕凌峰生前交给幕烨的,地位与家主同等,可以以家主的身份下达三个命令。   ***   半夜。   原本进入梦乡的梁府,突然被一阵喧哗尖叫声从睡梦中吵醒。   “主子,不好了,府里的后院起火了。”   起火?   闻讯赶来的容四儿敲开容华的房间,虽然火势已经被控制,但唯恐一不留神殃及到主子,还是亲自来一趟。   “火势如何?起火的缘由可清楚?”   起身镇定的穿戴好衣衫,容华带着容四儿朝着起火的后院走去。   “暂时还未查清。不过,起火的地方,紧靠着寒月姑娘住的院子。”   月儿!   闻言,等不及走过去的容华运足轻功,紫色的身影一晃,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原以为主子听到这话,会第一反应此事也许与寒月有关。却没想到,反倒起了个反效果。不过,他可不认为大半夜起火,只是因为不小心失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果   在容四儿之前先行一步的容三少抵达后院时,府中的老管家梁伯已经在指挥着府中的下人灭火。所幸火势不大,没有波及到附近的房屋。见惊扰了小少爷,梁伯布满褶子的老脸上满是歉意。   “梁伯,夜里怎么会走水?可查出了缘由?”   “小少爷不用担心,是夜里当值的下人偷懒打瞌睡,不小心睡着碰倒了桌上的油灯,这才导致夜里走水。小少爷,这里有老奴守着,夜里凉,您赶紧回去歇着吧!”   “无妨。”   大火烧毁了半间平日里无人住的空房,索性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将剩下的摊子交给随后赶来的容四儿,容华吩咐一把年纪的梁伯先回去休息,转身朝着寒月所住的淑雅阁走去。   两处相隔不远,示意身后的下人不用跟上,容华修长如玉的手执着灯笼缓步走过长廊,跨过月门,白底绸面的软靴刚踏进淑雅阁,就见仅着一件白色单衣的寒月,小脑袋枕着手臂,淡淡的银辉在那张苍白绝美的睡颜上投下暗影。而人,已经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着了。   “人呢?”   偌大的院子里,本该贴身伺候的丫鬟却不见了踪影。他平日里虽不喜欢旁人伺候,但月儿是这府中的客人,更何况她现在没有内力,只是被他暂时留在这里。冷残年若是得到消息,随时都有可能派人前来劫人。   放下手中的灯笼,解下外衫为寒月披上,见人没醒,容华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听到声音从偏屋跑出来的丫鬟们见是容三少爷,瞧着那张丰神俊朗,俊逸非凡的面容,一颗小心脏已是“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   “奴婢见过少爷。”   “这是怎么回事?”   瞧见容三少眼中的不悦,丫鬟们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解释道:“少爷恕罪。是小姐说待在屋里太闷睡不着,想出来吹吹风。奴婢们以为小姐待一会儿便会进屋休息,便先行退下了。”   丫鬟们嘴上说的惶恐,心里却是极度不以为然。这大晚上的不去休息,谁有那么多空闲工夫陪她吹风。再说,下人们私底下都传开了。眼前这位天仙般的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似乎跟那个塞外的杀手组织还有些牵扯。   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老爷回来后必定不会答应将人留在府中。现今这个世道,女子长得漂亮有什么用,身份地位低微不一样是条低贱的命。而且听说,当今圣上最得宠的九公主,前些日子可是央求着皇上下了一道赐婚的圣旨。试问这天下,有哪个女子敢跟皇室之人公开叫板?所以她们那点小心思,也只敢小心的藏在心里。   再说,她们也实在是困得慌,便敷衍的禀报了一声下去睡了。谁知道这一睡,整个人就跟被人敲晕了一般,平日里的警醒半点都没了。直到听见三少爷出声,这才从梦中惊醒。   “月儿是我带回来的客人,如果你们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不介意换一批人来做。不过希望你们记住,这府中不留无用之人。没有下次。”   越过身前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的丫鬟,容华抱着怀里的人进了屋。掌心处传来的触感冰凉,就像抱着一块寒冰,怎么暖也融化不了。紧贴着胸膛的那张小脸苍白精致,也只有在睡着后才会这么安静,才不会一次次的与他划清界线。   他要的很简单,只是希望她能一直快乐的活着。即使恢复了记忆,恢复了寒月的身份,这些过去他无法改变,自然也不会介意。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让他时刻能看到她的笑颜,只要她愿意,他会用尽一切方法,让她只做那个单纯的君无心。那些本不该让她负担的东西,换他来。   动作轻柔的将人放在床榻上,为寒月掖好被角。轻声道了一句“晚安”后,悄无声息的推门出了闺房。   听着微不可闻的关门声,床榻上的寒月缓缓睁开眼,黑亮的美目中毫无半点睡意。茫然的伸出手摸了摸冰凉的额头,恍惚间那日的一幕又在脑海中重演。   “大小姐。”   “找到了吗?”   “属下无能,翻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找到。”   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衣杀手听着寒月无悲无喜的冷淡声音,分辨不出她是喜是怒。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说什么。   找不到?   莫非,是随身带着?   今夜,她让人在后院点了一把火,就是要将容华引开,好派人去找那两张藏宝图。而她也料到若是夜里无故起火,府中的人必定会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所以,只有待在一个人人抬眼都能看到的地方,才能证明这件事与她无关。   只是没想到,部署了一晚上,最后还是白忙活了。眼看三日期限就要到了,若是再拿不到,冷残年那个变态一向说到做到,如果他们被带进了紫罗山庄,不是明摆着往火坑里跳吗?到时候,还有人能活着走出来吗?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办法!”   “是,属下告退。”   看着头顶上素雅的床帐,寒月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如果可以选择,以她现在的心性,是不愿意夹在冷残年与容华之间来趟这个浑水的。只是,这件事不仅波及到那群无辜的孩子,还有那四张随时可以引起天下大乱的藏宝图,想到师傅临终前的嘱咐,她就不得不在其中插上一手。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是如果从容华手中拿到那两张地图,将那群孩子从冷残年手中换回来。而以这些年对冷残年的了解,那个男人早已坐拥着金山银山,绝不是仅仅贪图着那笔宝藏那么简单。要知道,藏宝图在谁的手中,谁便成了众矢之的。冷残年不傻,他想要的,恐怕是利用藏宝图搅得天下大乱,到时候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一家独大。或者说,借机称霸武林,称霸天下。那个男人,从来就不是安分的主。   李甚悦白日来的时候,好像说过明日镇上有个庙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逛逛。当时她想着好几日被软禁在这府中,有机会出去走走也不错,便随口答应了。现在想来,这也许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只是,想到要利用身边的人,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小愧疚。毕竟,李甚悦还是李大哥时,一直待她不薄,也曾救过她好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     ☆、解封   “少主,如您所料,您走后屋里确实有人来过。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属下一路跟踪,发现那人最后进了淑雅阁。”   容华挥退门外静候的下人后,一身深色劲装的年轻男子突然出现在屋中。收拾摊子的容四儿还未回来,此时屋里只有容华与那男子两人。   听完年轻男子的汇报,正在用热毛巾净手的容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而后又恢复正常。慢条梳理的放下手中的毛巾,缓步踱到桌边倒上一杯茶水,拿在手上却不急着喝。   “淑雅阁?是紫罗山庄的人吗?”   “看他的身手和轻功,应该是紫罗山庄的杀手无异。”   既然是紫罗山庄的人,那必定是为了他身上的那两张藏宝图而来。而人进了淑雅阁,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故意而为,为了将这件事与月儿牵扯在一起;要么,这个人本就是月儿派来的。那么晚上的走水,也该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只是,月儿这次回来,真的只是为了那两张藏宝图吗?   “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属下遵命。”   二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的圣诞纪念日,也是荥阳镇一年一度的庙会。这一日,整个镇上的男女老少都会整装出行,到镇东的观音庙去祈福。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保佑我儿顺利接掌家主之位。保佑妾身永享荣华富贵,长命百岁。”   跪在观世音菩萨坐像前的夫人,今日的装扮虽然刻意朴素了些,平日里珠光宝气的首饰头饰都收起了不少,但手腕间不经意露出来的那一截翡翠镯子却是价值连城。   虽然年过四十,但因保养得体,肤色白皙红润,眼尾处偶有一丝鱼尾纹隐现,面容看不去极为年轻。妆容适宜的脸上,是故意伪装的虔诚。许完愿后乍然睁开的凤目中,透着一股精明强悍。显然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此人正是幕家的当家主母柳氏,也是大少爷幕熔的生母。   许完愿,身旁的丫鬟机灵的接过柳氏手中的三炷香,替她插在案桌上的香炉里。另外两个月丫鬟则扶着柳氏站起身。   看着眼前在香火寥寥的烟雾中面貌慈祥中带着威仪的菩萨,柳氏的一双凤目微眯,眼中划过一丝嘲讽。   她向来不信佛,自小爹爹便教导她,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动手才能得到。若不是家里那位老夫人迷信这些,平日里又是吃在念佛,再加上幕凌峰突然去世。未免在儿子争夺家主之位时落人口舌,她才替那个老不死的跑这趟。   “夫人可是要回府了?”   “不急,今日难得出来,逛逛庙会再回去。”   幕凌峰现已经下葬,一切对他们不利的因素都不存在。现在只要熔儿顺利当上家主,以后幕家便是她儿子的,自然也是她柳氏的。   她若要晚些回去,谁敢说个“不”字?   “是。”   背靠着身后的墙壁,低垂着头无所事事的寒月,默默的将身后庙堂中的对话收入耳中。没想到这一趟出来,居然会碰到这个女人。   虽然在幕家待的时间不长,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略有耳闻。如果要问幕烨在幕家最大的敌人是谁。不是那个现在跟他争夺家主之位的幕熔,而是庙堂中的那个女人。   在幕家,除了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作为当家主母的柳氏权利很大,一向说一不二,无人敢公然挑战她的权威。而她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无非是因为有一个在朝为官的大哥。“自古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势争”,便是这个道理。幕家虽然不缺银子,但也不愿事事都被官府挟制,束手束脚。   一大早被拉出来,没吃早膳,肚子现在空空的。见日头还早,一时半会儿李甚悦估计也不会回来,寒月决定先去解决吃这个问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李甚悦同行的缘故,容华居然眼也不眨便点头答应让她出去。话说她现在可是半个囚犯的身份,这会不会太自由了点?   还是说他以为封住她的内力,就算放她出去也折腾不起风浪?   不过这回,她可要让他失望了。   拔下出门时偷偷藏在墨发间,与身上的衣衫同色系的绿色发簪,素手握着簪子的一端,寒月突然扬起手将尖锐锋利的那端刺向身上的大穴。虽然感知不到灭顶的疼痛,但身体的反应却在表明着她正在经历什么样的痛苦。   强行借助外力冲破穴位,换做普通人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但她的身体在冷残年的改造下,早已与常人不同。也许,感觉不到痛也是一件幸运的事。至少现在,再非人的痛苦,她也没有感觉。   除了胸腔间像是被一只手按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撑着膝盖平复了许久,那种眩晕的感觉才终于缓了过去。   将簪子重新插回发间,寒月捋起衣袖撩起面纱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活动了几下似乎有些僵硬的手关节,站在原地向上蹦了几下,终于感觉到体内有种热流正在自丹田处涌入全身,原本绵软的四肢也充满了力量。   满意的双手握拳,感受着内力恢复后带来的充盈感。寒月回头透过窗格看了一眼早已无人的庙堂,鬼魅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原地。到达提前约定好的地方时,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候。   “大小姐。”   “昨晚吩咐你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小姐放心。属下已经安排好了,动手的是这镇上的一伙地痞,与山庄没有半点关系。至于事情结束后,属下会亲自动手处理,绝不留后患。”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自作主张的权利?”   “大小姐息怒。属下只是····”   他只是按照山庄行事的一贯原则,从不留半个活口。有什么不对吗?   “行了。你记住,这里是荥阳,不是紫罗山庄。本小姐可不想招来一群官府的苍蝇,时刻在后面盯着。所以事后怎么处置,是我的事情。”   “是。”   “退下吧!”   要不是时间紧迫,实在想不出法子,她也不会用这么白痴狗血的方法。不过现在,她也只寄托于君无心这个身份,在那人的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份量。   面纱后的容颜苦涩一笑,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沦落到,需要用那段过往来当做对付对方的筹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雀在后   在观音庙前与寒月分开后的李甚悦,悄然跟在前方的青衣男子身后。没想到南宫夜这般不死心,竟然派人一路从京都跟到了荥阳。这几日一直没动静,她还以为这些人早已离开了。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在等待时机,好伺机而动。今日让她撞进,索性就一路跟去查个究竟,最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前方头戴方巾,一副书生装扮的男子一路穿街过巷,似乎在刻意引着李甚悦远离寺庙。见时机差不多,男子突然拐进一条暗巷。一路尾随的李甚悦见状,猜想必定是她的行踪暴露了。   只是既然已经跟到了这里,半途而废也说不过去。再说以她的本事,还怕对付不了一个小角色?想也没想的提步跟上去。拐进小巷一看那阵势,李甚悦反倒是放心了。不怕人多,就怕没人。正好这些天在南宫北那儿憋了一肚子的气无处可发,这下算是找到宣泄口了。   “李捕头,不知小人可是犯了什么法?值得您一路不辞辛苦的跟来?”   一路跟随而来的青衣书生在众手下的簇拥下,站在中间冲着李甚悦礼节性的抱了抱拳。   “犯法倒不至于。”   偏着脑袋,伸出食指戳了戳耳朵,即使被十几个人围攻,李甚悦的神情依旧轻松自在。   “不过你们碍了我的眼。”   “怎么着?是你们群挑我一个,还是我单挑你们?”   “李捕头可真是会说笑。小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打架这种粗活,就不用小人动手了。你们,好好招待招待李捕头。”   “是。”   “呸!装模作样。”   厌恶的瞥了一眼闲闲的站在人群外的青衣书生,对此人李甚悦可说是恨之入骨。别看这书生面相白皙斯文,却是南宫夜身边的第一谋臣,金科榜眼温子然。很不巧,压在他头上的金科状元,正是他们家无所不能的老大,容三少爷。此人就是一衣冠禽兽,一肚子的坏水没少给南宫夜出坏点子。   当年,年仅十三岁的老大被闲着无聊的二少容涟骗去参加了科举考试。目的,自然是为了杀杀老大的威风。谁让从小到大,本来凭着一张漂亮脸蛋和巧嘴处处吃香,在府里府外一向战无不胜的容涟,自从容三少出生后,却处处落在下风。被自家老弟压得死死的。   不过,坏心眼儿的容涟给容三少报的却是武举考试,他那个白斩鸡老弟虽然书读得比他多,可自小就是个病秧子,被老娘宠着躲过了自家老爹那套拿来操练士兵的法子。这前来报名武举的都是五湖四海赶来的高手,弱鸡般的容三少绝对在第一轮就被刷下来。   在家磕着瓜子坐等好戏的容涟,自然没有等来容三少惨败的消息。因为,引路的宫人瞧着容三少,少年之姿就已美得不可方物的容貌后,大脑一个短路直接将人带去了文举考试的考场。而碰巧考场的监考官,平日里一向与容国公交好,更是容华功课的启蒙老师。   科举考试之前,就起过念头让得意门生来参加考试的监考官,在知晓容国公无意让他进入仕途后,便只好打消了心中念头。   不过若是容华亲自前来,那意义便不同了。   他虽门生遍天下,可真要做个高低对比,却无人能及眼前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就连他这个名义上的先生,很多时候都看不透这个少年的心思。让容华来参加科举,也是想看看这孩子这些年的学问到了何种程度。   而最后的结果自然令容涟大跌眼镜,一路连个磕碰都没有的容三少,毫无悬念的进入殿试,成为了年仅十五岁便被圣上亲封的金科状元。不过念在他年纪尚幼,并没有委以重任。后来容三少以“身体抱恙”为由在家养病,渐渐退出了朝野。   若不是老大无心政事,又岂会给这个跳梁小丑机会,专门躲在南宫夜后面煽风点火,尽给老大找麻烦。   今日竟然撞上了,那她便好好收拾收拾这群卑鄙小人。   这边李甚悦正在群战,那边等在寺庙里的寒月也被麻烦找上身。   “哟,姑娘一个人?咱们哥几个也是一个人。”   “正愁找不着乐子,要不姑娘陪哥几个乐乐?”   冷眼瞧着眼前的几个地痞流氓,对于手下的办事能力,寒月此时已是无力吐槽了。没想到长这么大,平生第一次被人调戏,还是在这种自导自演的戏码里。   “不知道几位,想怎么个乐法?”   未等寒月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说出口,身后,一道冷漠的声线犹如破冰的利箭,直直的插进来。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水墨色衣。来人身材伟岸,肤色白皙。鬓若刀裁,五官轮廓分明、立体,犹如刀刻般俊美,幽暗深邃的冰眸,显得狂野不羁。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生得风流雅致,浑身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魅俊美的脸上,正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身处其中的寒月,隐约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你是什么人?多管闲事。大爷的事你少管。”   “大爷?”   话音刚落,方才口出狂言的流氓,已经被男子身后的护卫卸掉了下巴。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护卫已经回到了男子身后。   至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寒月,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脱臼的下巴痛得直打滚儿的流氓,知道今天这场戏是没法子演下去了。不过,她本是假意找麻烦,没想到这次还真的是惹麻烦上身。   “废了。”   “是。”   对身后的惨状置若罔闻,男子见寒月转身欲走,忙出声叫住。   “寒月姑娘,既然有缘碰上,何不与本皇子一同回去叙叙旧?”   皇子?这年头,皇子还真是廉价!都成满大街的货了。   “我并不认识你。”   “不认识本皇子没关系,但雪姬,你总该认识吧!”   “你是南宫夜?”   “大胆,主子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无妨。”   示意处理完流氓的护卫退回去,南宫夜看着一身绿色衣裙,蒙着面纱,却依旧难掩倾城之姿的寒月,眼中一抹异色一闪而过。   早就听闻紫罗山庄的第一杀手寒月,是个绝色美人儿。不过他自幼长在皇宫,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雪姬那点小心思,他又如何会看不透?无非是想借他的手除掉寒月。不过如斯美人儿,要是就这么香消玉殒,岂不可惜?他可是早就想好了一个两全奇美的法子。   “久闻寒月姑娘大名,却一直无缘相见。这次就由本皇子坐东,好好招待一番姑娘。”   “我若不去呢?”   “不知幕家二少爷,姑娘可识得?不巧,此刻正好也在府上做客。” 作者有话要说:  战斗打响前的号角,么么哒各位!晚安!   ☆、调虎离山   小烨?他怎么会被南宫夜的人抓住?   “是雪姬告诉你的?”   她以前与小烨熟识的事情,除了雪姬告诉他,南宫夜不可能会知道。那这么说,那个女人并没有带着藏宝图回山庄?   “聪明。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目的又一致,寒月姑娘便与本皇子走一趟吧!”   目的一致?不到最后,那可不见得。不过这一趟,看来是无论如何也得走一遭了。   “带路。”   “请。”   ***   暗巷中被包围的李甚悦,缓缓的取下手腕上的玲珑扣,双目警觉的注视着四周。这玲珑扣本是李甚悦母亲使的武器,后传到她手上。外形像是两个环扣,平日扣在手腕上可做装饰。取名“玲珑”,便是因这两个看似普通的环扣,里面却暗藏无数机关,又可随意变化成各种武器。   以往嫌麻烦,李甚悦只用双刀。不过这次,看惯了南宫北耍剑的样子,她也想试试用剑砍人的滋味。   围攻她的人,皆是南宫夜府上的侍卫,自然不是普通走江湖的三脚猫功夫。一招一式都极为正统,刚劲有力。   而仗着手中的玲珑扣可随意伸长缩短,即使被众侍卫围攻,李甚悦一时也不见得落在下风。只是那日在幕府,她和南宫北被那群磕了药发狂的杀手,伤到的地方还没有完全愈合。若是想脱身,只能速战速决。否则拖下去,体力不济的她会率先败下阵来。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可不怎么光明正大。”   头顶上一把煮瓜子洒下来,看似绵软的瓜子,落下来时却如冰雹般迅猛有力,打在身上一阵疼。唯一没有被袭击的李甚悦听到这般装逼的声音,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这厮不是还嫌弃外面人多,不想出去吗?现在怎么有时间跑来看她打架。   站在房顶上的南宫北,一身粉嫩衣衫,脸上蒙着一张不知从何处抓来的丝巾。手拿着他那本不离手的《孙子兵法》,另一只手上拎着一包煮瓜子的纸袋子。   “你是什么人?”   “你们应该问,她是我什么人?”   被南宫北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注视着的李甚悦,浑身打了个寒颤。这小子要帮忙就赶紧的,怎么这么多废话。还有,什么叫“她是我的什么人”,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换了老大。   被方才南宫北那手震慑到的众侍卫皆停下了手中的攻击,面面相觑。   “大哥,甭管他是什么人。温大人不是吩咐了吗?咱们的主要任务是拖延时间,不是杀人。李悦是朝廷命官,若是死在咱们手上,事情败露后三皇子必定会将咱们推出来抵罪。我看时辰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撤吧!”   他们虽然帮着三皇子干了不少杀人放火的勾当,可这次毕竟杀的是朝廷命官,对方又是大理寺的人。谁不知道大理寺一向办案严厉,什么案子一旦移交大理寺,便多半是牵连甚广。他们不过是过江的小鱼虾,还是保命要紧。   “你说得对。兄弟们,撤。”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李甚悦,看着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侍卫,早已累趴的身子脊背一弯便要朝着地上蹲去。胳膊肘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扶住。   “还是改不了你这个坏毛病。”   摘下脸上的丝巾,南宫北看着小脸红扑扑,一脸热汗的李甚悦,握着丝巾的手情不自禁的伸过去,试图为她擦拭汗水。   却被李甚悦躲过。   “不用你管。”   没好气的抽出胳膊,捞起衣袖擦掉脸上的热汗,李甚悦收起手上的玲珑扣,极为自然的抓过南宫北手中的纸袋,抓出一把煮瓜子便开始嗑。   “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   来找你的。听到你有危险,所以什么都不想去顾忌,只想看到你平安。不过这话,你该是不信的吧!   “自然是来艳遇的。”   “呸!”   吐掉嘴巴里的瓜子壳,李甚悦漂亮英气的小脸上尽是鄙夷。语气酸溜溜的嘲讽道:“谁不知道当今圣上早就给五皇子赐了个家世显赫,花容月貌的皇子妃。这民间的世俗女子,又怎么入得了皇子的眼。”   “阿悦,我···”   “行了,我不想听。”   不客气的打断南宫北未说完的话,故意不去看对方的眼睛。李甚悦低着头将手中的纸袋朝着他怀里一塞,便转身朝着暗巷外走去。   “我和寒月约好了,先走了。”   一路心情低落的奔到观音庙,里里外外的找遍了,却不见寒月的身影。奇怪,明明说好了在这里等她的。虽然她离开的时间确实久了点,寒月会不会先行回去了?   算了,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反正她对庙会也没什么兴趣,不过是看寒月待在府中无聊,跟老大之间又没有什么进展。就想着也许旁敲侧击,从她这边入手,试试寒月对老大的态度。   刚回到府上,李甚悦正准备向门口的下人问问寒月回来了。大门外却跑来了不大的孩子,将手中的信封递给她,便转身跑掉了。   看着信封上的“容华亲启”四个字,似曾相识的字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的李甚悦立刻拿着信朝着府里奔去。   “老大,这次的事,都怪我大意,这才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书房里,一脸愧疚的李甚悦,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垂丧着脑袋,显然心情极为郁闷。她早该想到的,那群人虽然招式凌厉,却没有多少杀气。显然一开始温子然的突然现身,便是为了将她从寒月身边引开,而后利用那群侍卫拖延时间,好兵分两路将寒月劫走。   没有了内力的寒月,对于南宫夜而言不过是个弱女子。   坐在书桌前的容华,莹润的指尖敲打着桌面上那封内容简短的书信。信上的字迹笔走龙蛇,丝毫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想认不出来都不可能。正是出自当朝户部侍郎,温子然的大笔。   “南宫夜的计划如此周祥,显然是蓄谋已久。这件事,错不在你。无需自责。”   “可是,寒月她···”   “放心!月儿不会有事。”   南宫夜要的是那两张藏宝图。杀了月儿就是与紫罗山庄作对,与冷残年作对,与他作对,四面树敌于他没有半点好处。   “少主,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身深色劲装,随侍在容华身后的男子,沉着有力的嗓音在书房中缓缓响起。   “息烽,你我之间,但说无妨。”   “少主,既然之前寒月姑娘派人来搜过少主的房间,也是为了藏宝图。那这次的事,有没有可能是寒月姑娘与南宫夜合伙演的一出戏?”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寒月的身份毕竟是紫罗山庄的杀手,冷残年的人。也许她这次接近少主,就是为了那两张藏宝图。不过在府中没有下手的机会,便与南宫夜里应外合,导演了这出调虎离山的戏码。 作者有话要说:     ☆、引诱(捉虫)   被南宫夜半是胁迫的上了马车,一路上行动被限制的寒月,坐在四面封闭的马车里视线被阻隔,只能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时快、时慢。想来今日是庙会,街上自然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跑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路上不发一言的寒月,索性抱着双臂闭目养神,虽是被威胁,态度却极为配合。而坐在对面的南宫夜,自上马车后,那双幽暗深邃的冰眸便一直放在寒月身上。刀刻般俊美的容颜上虽瞧不出喜怒,嘴角却始终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就在马车里的人昏昏欲睡之时,疾驰的马车突然停下来,身子毫无倚靠的寒月条件发射的朝着前方栽去。坐在对面的南宫夜立刻伸出手,闭目养神的寒月却突然睁开黑亮的美目,对上南宫夜那不怀好意的眼神,猛地借助腰力躲开他的大手,柔软的腰身轻轻朝着一侧转去,再次坐直了身子。   本该尴尬的南宫夜,却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在护卫的提醒下,率先起身下了马车。   马车外,府中的下人早已搬来的马凳子,撩起帘子走出马车的寒月却是看也不看那物。虽身着仙女范儿十足的绿色衣裙,但向来就喜欢蹦高踩低的寒月,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直接双膝一弯跳下马车。若无其事的打量着眼前这栋占地庞大,依山傍水的宅院。   不得不说,荥阳虽是个镇,但扎堆在这儿的有钱人比比皆是。眼前这栋宅院环境清幽,依山傍水,不知道得花多少黑心钱才能造得出来。而且,看这宅院里的房子少说也有上百间,也不知道小烨会被关在哪里。   “寒舍简陋,不知可否符寒月姑娘的心意?若是喜欢,不妨在府上小住几日。”   见寒月面纱后的一双美目朝着四处滴溜溜的转,南宫夜脸上的神情极为诚恳的提议道。   简陋?   跟皇宫和紫罗山庄比,确实简陋了些!   “不必了,住在别人家,我睡不踏实。”   被南宫夜误会,寒月也不解释。只是不动声色的收回打量地形的双眼,挪开视线。   “寒月姑娘真会说笑。那梁府,不也是别人家吗?”   闻言,寒月蒙着面纱后的脸上不由一怔。   “我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皇子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是杀手,而且是紫罗山庄的顶级杀手,这江湖中与你结怨想要杀你的人,不在少数。不管你的手洗得再干净,也改变不了你杀手的身份。而容华是国公府的少爷,你们的身份,便注定了你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   “然后呢?”   “但本皇子不同。只要不是皇子妃,本皇子愿意纳谁做侧妃母后都不会有异议。容华不能给你的,本皇子都能给你。金钱、地位,女人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只要你想要,本皇子便能给。”   神情激动的南宫夜抓着寒月的双肩,双目紧盯着她蒙着面纱的小脸,不放过那双美目中的任何一丝变化。但,除了冷淡、疏离,那黑亮的瞳孔中再瞧不出其他。没有一丝喜悦、兴奋,甚至没有一丝欲望。   “条件呢?”   “助本皇子得到容华手中的藏宝图。”   “然后为了你背叛冷残年,将他身上的藏宝图也偷过来?”   “聪明。”   抬手打掉南宫夜抓在她双肩的手,寒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我不是雪姬,不要把我跟那个女人相提并论。还有····”   “我要的,你,永远给不了。”   被寒月当面拒绝,南宫夜也不动怒。   若是寒月真这般好收买,他反倒觉得无趣,到时候利用完了也会扔掉。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越是具有挑战性的东西,越能激起男人的欲望。   “无妨,你今日不答应,不代表以后不答应。来日方长,本皇子有的是办法让你死心塌地。走吧,现在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进门的寒月看着眼前的人,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眼前一身绫罗绸缎,一改往日沉闷装扮,姿态闲适的端坐在椅子上的人,可不就是本该回山庄向冷残年复命的雪姬。   “自然是主子不放心,命我留下来协助你咯!”   “不需要。”   也不用南宫夜招呼,寒月自顾自的找了个座椅一屁股坐下。   “哼!那日要不是我的配合,你能这般轻易取得容华的信任?不过待在他身边这么久,居然都找不着机会下手。寒月,你头上顶着的‘第一杀手’,我看是该换人了。”   “你想要?我没意见。不过你得找冷残年去。”   “少拿主子来压我。”   见雪姬手边的案几上又是茶点,又是吃食。寒月不满的屈起白皙纤细的手指,敲了敲手边的案几。   “怎么,这就是五皇子的待客之道?”   闻言,南宫夜那双幽暗深邃的冰眸眼反倒带着一丝笑意。   “雪姬总说你性子冷,不喜人亲近。不过本皇子反倒觉得,你性子活泼,甚是调皮。”   额!活泼?调皮?   请相信,那一定是你的幻觉。   “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下人便是。本皇子还有要事在身,就让雪姬陪你。”   吩咐下人好生伺候,南宫夜便带着一群人离开。   “听说你被那个容三少封了内力,此事可当真?”   “我似乎没有义务满足你的好奇心。”   端起府中下人奉上的雨前龙井,素手掀起茶盖,吹了吹散发着热气的茶水。即使喝到口中,她也感觉不到冷热,但那个人曾说,不想再看到她受伤。眼前闪过那日容华为她上药的一幕,寒月抬起手,不自觉的摸着空无一物的额头。   “切。幕家那个笨蛋二少爷,是你老熟人吧!以为抓到我的尾巴就能逮我去见官?可真是个天真的少爷。”   尾巴?   “幕家家主,是你杀的?”   听出雪姬话里的得意,寒月放下手低垂着视线,看着茶盏中嫩绿的茶叶,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   “这事儿可与我无关。”   “那日我进去拿地图的时候,人可是早就死在那儿了。不过动手的人,确实是咱们山庄的杀手。”   这些事,就算她不说,寒月自己也会查到。现在她主动交待,反倒是卖寒月一个人情。而寒月这个人,最是不能欠别人人情。   “你是说,是有人与山庄做交易,买凶杀人?”   如果是紫罗山庄的杀手干的,应该不可能是私仇。那么,便只剩下买凶杀人这一点。只是,单单是幕家家主的命,按照山庄的规矩,光是订金便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这幕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过那杀人的手法,却是与咱们山庄里的杀手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不舒坦,睡啦!   ☆、交易   紫罗山庄培养出来的杀手,皆是经过百里挑一受过非人训练。无数次的在生死间挣扎徘徊,最后侥幸活下来了也只剩下半条命。而归宿,便是成为冷残年手中的又一个只会杀人的机器。   杀手出招从不会带有半点多余的招式,每一招都直指要害。就比如她,一向是一刀毙命,连挣扎呼喊的机会都不会给。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自然也是如此。所以是否是被杀手所杀,在明眼人的眼里,一眼便能瞧出其中的不同。   雪姬敢如此断定,自然是因为她看过幕家家主的伤口。   “你已经知道是何人所为,对不对?”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别忘了,咱们可是竞争对手。”   虽然现在是奉主子的命暂时合作,但这事儿之后,一码归一码,她还是要杀寒月。主子是她的,谁都别想抢走。   “你将人交给我,我把信物给你。”   寒月口中的信物,是她十三岁出道那年,打败山庄所有高手后,冷残年为了奖励她,将拇指上从不离身的一枚白玉扳指褪下来,送给她。在遍地都是金银的山庄里,那枚扳指虽算不上价格连城。但因为是冷残年的东西,代表的意义自然也就不同。   只要扳指一日在她身上,“第一杀手”的位子便一直是她的。那扳指,也可作为庄主的信物,向整个山庄的杀手发号施令。   “你舍得?”   “人是活的,东西是死的。你让南宫夜抓他,不就是为了跟我谈条件吗?”   雪姬这个女人,向来是不做没有好处的事,一向是做一步想三步。而雪姬对冷残年这些年的执念,她也是看得一清二楚。雪姬垂涎那枚扳指已久,反倒不是为了那所谓的虚名“第一杀手”。而是所谓的占有欲在作怪。   只要是冷残年的东西,雪姬便不能容忍落到旁人的手中。一直以来看她不顺眼,想要杀她,也不过是认为她的存在抢走了冷残年的所有注意,只要她死了,冷残年的眼里便只会有她雪姬一人。   可惜!这个女人一开始就错了。   她爱谁都行,只是不该爱上没有心的冷残年。   她虽不懂什么叫爱。   但她至少知道,如果爱一个人,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女人于冷残年而言,更像是他泄欲的工具。这些年,冷残年的身边从来不缺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但玩不过几日,他便腻了。而那些美人儿的命运,无一不是香消玉殒,做了紫罗兰下的花肥。   冷残年对她看似百般宠爱,与对旁人不同,也不过是因为,她是他这些年来最得意的杰作,是他从十八岁开始,便为自己精心挑选一手培养的“妻子”人选。以冷残年的体质,没有女人能活过半月,更不可能为他诞下子嗣。唯有找到一个不受其剧毒的影响,亦或是本身就身怀剧毒的女子,才能解决子嗣的问题。   而她这个被冷残年从小用毒物喂养,而后用自己的毒血养大的怪物,便是他最满意的“庄主夫人”。不过现在,有人要来争抢这个位子,她自然不会有意见,反而喜闻乐见。   “成交。”   “带路吧!”   放下手中的茶盏,寒月站起身,随同雪姬朝着府中的地牢走去。   在寒月与雪姬交谈的期间,负责引开李甚悦的温子然也回到了府上。   “殿下,温大人在门外求见。”   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南宫夜闻言,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冲着门口的下人点了点头。门口的下人立刻会意,弓着腰退出去,请门外静候的温子然进来。   “臣温子然,拜见殿下。”   换了一身儒生装扮的温子然进了书房,冲着书案后的南宫夜施了一礼。   “嗯,交待你的事办得如何?”   “回殿下,信已经送到了容华的手中。不过派出去的人传来消息说,梁府至今毫无动静。”   “没有动静?”   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南宫夜幽暗深邃的冰眸瞧着温子然眼中的笑意,知道他还有后话。   “你怎么看?容华会来吗?”   “依微臣这些年对他的了解,容华虽性子冷清,但内心却极为重情重义。而寒月与他而言,并不仅仅只是个故人。之所以毫无动静,想必是其中出了什么变数。但微臣敢断定,至少有七成的把握,他会来。”   容华不是一个一意孤行、意气用事的人,他极为在意身边的人,平日也很重视他们的意见。只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变数,到底是什么?   “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   梁府。   书房里,李甚悦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眼睛都快绕晕了,却依旧没办法平息心里的震惊。   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寒月会是那样的人。   难道因为名字不同了,连人也跟着变了吗?还是说,她心底还是在怨两年前,他们将她推到冷残年身边。那件事,她本想解释,但碍于老大事先的吩咐,只好作罢。   “不可能。虽然两年没见,但寒月的性子我清楚。她心思单纯,也绝不会做对老大不利的事。一定是你搞错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亲眼看着人进了她的院子。更何况,她是紫罗山庄的杀手,是冷残年身边的人,来夺藏宝图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他以前并没见过寒月,也不知道两年前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现在是少主的护卫,职责便是保证少主的安全,消除他身边的所有危险。   虽然知道息烽的说辞逻辑上没有任何错误,按照人之情理她也会因怨恨而报复。但,心底却隐隐觉得,两年前见到的那个君无心,才是真正的寒月。   “老大,这件事,是真的吗?”   内心茫然失措的李甚悦,最后将希望寄托在书案后一言不发的容华身上。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这件事确实与月儿有关。”   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老大是不会轻易怀疑一个人的。他敢这般说,那这件事便是真的了。那这么说来····   “老大,你早就怀疑寒月了对不对?那你为什么还要将她留下来?”   顿时茅塞顿开的李甚悦算是明白了。   如果不是老大事先有准备,事先猜到寒月会行动,又怎么会被息烽亲眼看到?显然,老大早就猜到寒月这次来荥阳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幕家的那张藏宝图,还为了用自己引出身在京都的老大,然后得到老大身上的那两张藏宝图。只是没想到会被老大封住内力,没有下手的机会,只好让身边的手下行动。   但若是说寒月会与南宫夜联手,她却是不信的。一个人再怎么变,最本质的喜恶是不会变的。她曾在寒月面前提过一次南宫夜,寒月眼中的厌恶不像作假。   但现在的情况,又该如何解释?   这般心思缜密的计划,真的是当初那个单纯好吃的君无心,早就谋划好的吗?   “因为,我想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是这一切太过于一目了然,太容易看穿,他才会怀疑。   以冷残年的心机城府,若这整件事是他事先谋算好的,必定不会让月儿如此行事。而唯一的解释便是,月儿在背着冷残年行动。以她的聪明,若真是想要得到地图,为何不直接伪装成无心,取得他们的信任后下手。而是以寒月的身份出现,处处拒人于千里之外,时刻与他们拉开距离,唯恐他们靠近。更何况,他不认为自己那点手段,能真的困住她!   “什么意思?”   “阿悦,在君无心与寒月这两个身份之间,你更愿意接受谁?”   “当然是无心了。”   想也没想,李甚悦的答案脱口而出。   一个是天真可爱的吃货,君无心;一个是时刻拒人于千里之外,性子深沉的顶尖杀手,寒月。不说别人,光说她自己,那肯定是更喜欢无心。   “既然如此,若她真的是为了藏宝图,以月儿的聪明,为何不伪装成失忆的无心回来?这样不是更容易得手吗?”   这倒也是。   “老大,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一会儿无心,一会儿寒月的,她这本来就不够用的脑容量都快装不下,快被绕晕了。   “笨蛋。你家老大的意思就是,那个寒月可能还有其他的打算,并不是为了藏宝图。”   推门进来的南宫北,拿着手中的《孙子兵法》恨铁不成钢的敲了敲李甚悦的小脑袋,见对方立刻跳脚对他龇牙咧嘴,南宫北漂亮的桃花眼中隐隐   “暂时不清楚。不过,我想亲自去一趟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我要跟老大一起去。”   “少主,不能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睡啦!感觉那句“笨蛋”好有赶脚,哈哈!   ☆、地牢   初春的脚步不知不觉间已悄然远去,庭院里,长势极好的芭蕉叶伸着修长的脖颈,叶尖上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挺直的枝干缓缓滑落。   已到午时。   日头高照,晴空万里,舒爽的春风从敞开的窗户外吹进来,宛如一只柔荑抚弄着轻盈洁白的帷幔。窗边的盆栽里,月季花开得甚是繁茂。   书房里,众人心思各异。一时间气氛凝固紧张,陷入了沉默中。   静坐在书案后的容华收起桌上的书信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大好春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首先,阿悦不能去。   她在街上的时候就已经被温子然盯上,回府后必定会派人时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就算阿悦一同前往,行动也会受限制。   再加上,扫了一眼百无聊赖的倚靠着座椅,心思却全然放在李甚悦身上的南宫北。他若带阿悦前去,小北必定不放心,也会悄悄在后面跟着。若是被南宫夜发现他在荥阳,还会让他安然无恙的回到京都吗?   更何况,说到底,月儿是他的责任,没必要让大家一起冒险。   只是眨眼的工夫,容华已经将一切利弊剖析得一清二楚。   “好了,我意已决。这次的事,我一个人去。”   如泉水般叮咚清脆的悦耳嗓音,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容华的声音宛若一阵清风拂过众人的内心,将他们心中的焦躁、急切,也一一抚平了。   “老大···”   她怎么可能只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看着老大一个人孤身犯险?而且她一定要亲自找到寒月,然后将那些问题通通问个明白。   再说,这次寒月被南宫夜夜抓去,如果她半路机灵点儿早点察觉到温子然的意图,也许他们就没这么容易得逞。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   “留你下来,是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做。阿悦,听话。”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容华带着身边的随侍容四儿上了马车,直奔着目的地而去。   ***   似乎早已得到南宫夜的吩咐,亦或是雪姬在南宫夜身边的地位不低。寒月被雪姬领着在府中左拐右拐,路上遇见的下人无人阻拦,皆是弯腰行了一礼,便一言不发的继续做着手中的事。   宅院占地庞大,处处假山水榭,亭台楼阁,布置得别致精巧。只是这一路走来,寒月却觉得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她虽未在这种高门大户生活过,但也听说,后院是大户人家的家眷所住的地方。但这一路走来,除了打扫忙碌的下人,却不见半个主事当家的。   身在以开枝散叶为重的皇室,作为皇子的南宫夜身边不可能没有女人才对。   眼见这路越走越偏,雪姬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换做旁人被这么一绕,早不记得来时的路了。不过对于自小受过训练,一向过目不忘的寒月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黑亮的美目一一瞄着周围的事物,不动声色的将这宅院里的地形默记在心里。   “到了。”   走在前方的雪姬,终于在一处荒凉偏僻的青灰色小楼前停下来。   抬眼打量着眼前这栋青灰色的两层小楼,整栋建筑全是用青灰色的石砖建成,密不透风,仅在最上面开了一个小窗。这地方外观虽是楼,不过寒月瞧着这布局,不就是紫罗山庄的地牢翻版吗?难道雪姬这女人对冷残年的迷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果然,走到楼前的雪姬并没有进正门,反而朝着小楼后面走去。青灰色的小楼后同样有一道门,只是推开却不是房间,而是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洞口处有一条朝着地底延伸出去的石梯。   “人就被关在下面。”   指着下面那条黑乎乎的洞口,雪姬朝着寒月摊了摊手。   “空口无凭,眼见为实。”   “行,反正早晚都是我的,我也不急于这会儿。”   讪讪的收回手,在她的地盘上,她也不担心寒月会言而无信。   掏出怀里的火折子,雪姬点燃了石梯旁的油灯,石梯两侧是早已涂抹过火油的凹槽。点燃的油灯倾泻在凹槽里,瞬间,明黄色的火焰立刻从上面猛地窜下去,“唰”的照亮了整条石梯。   “请吧!”   石梯不长,没走几步便到了底。   日夜在地牢里看守的护卫,见从石梯上下来的是雪姬,忙殷勤的走上前来请示道:“雪姬大人前来,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殿下让我来问问话。昨晚抓到的那个人关在何处?带路!”   “是,大人这边请。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师姐。怎么,有问题?”   师姐?亏她说得出口。   闻言,蒙着面纱的寒月一脸的嫌弃。   在紫罗山庄,只有地位高低之分,可从没有长幼之分。   似乎也被自己这话恶心到了,雪姬说完便直愣愣的将脸转到一边。   “没,没有。两位大人请。”   看守地牢的护卫取过钥匙和灯笼,带着两人朝着里面一路走去。走在后面的寒月,借着灯笼的微光,注意到这些牢房除了少数空着,其余的都关押着各式各样的犯人。被灯笼照着时,常时间待在黑暗中的犯人不自然的别过眼。从他们那副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样子来看,显然已被关押了许久。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南宫夜又为什么要抓他们?   牢房里关押的人多,再加上不通风,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儿。早已失去嗅觉的寒月自然闻不到,而同样作为杀手的雪姬,脸上却带着轻松诡异的笑容。眼前的这些对她而言,不过是小儿科。毕竟,若是让人瞧见她拿人做实验时的场景,那才叫真正的恶心。   “就是这间。”   “这人年纪虽轻,嘴却是硬得很,昨晚上审了一夜,小的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就是不透露半个字。”   身上的外衣被剥去,只着一件单薄亵衣的幕烨,浑身是血的躺在杂草铺成的石板上。身上的伤口深浅不一,有的甚至已经失去了血肉,能看到里面的骨头。   站在牢门前的无心看着那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男子,怎么也无法与那日撞见的意气风发的贵公子联系在一起。   “是你动的手?”   一路沉默的寒月转过头,冷漠如极地寒冰的声音让拿着灯笼的护卫不禁一怔,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恐慌。定了定神,想到自己是殿下的人,难道还怕一个来历不明的柔弱女子?   “不错,小的奉殿下的旨意,亲自审问犯人。”   寒月身上强大的敌意和杀气丝毫不掩饰,站在身前的护卫自然是察觉到了。不过他一向在这地牢里作威作福惯了,始终没把眼前气质高冷的女子放在眼里。   “很好。问清楚了,也索性让你死个明白。”   “雪姬,把你身上的伤药和那瓶七虫草给我,这个便是你的。”   居然连她身上什么毒药的药性最毒都知道,看来,寒月果然了解她,也注定了她们之间天生是敌人。   火热的目光紧盯着寒月纤细的食指间,晃动的那枚白玉扳指。虽然这七虫草耗费了她不少精力,来得不易,不过药没了可以再配。如此好的机会失去了,可就没有第二次了。一瓶毒药拿来换“第一杀手”的位子,怎么算,这笔买卖也是她占了便宜。   “行,这次你可不能再食言。”   掏出怀里的伤药和毒药分别扔给寒月,顺手接住她扔过来的白玉扳指,雪姬看也不看早在两人的对话间,就已经被她们判了死罪的护卫,宝贝般的捧着扳指瞬间消失在地牢里。   “知道这个药为什么叫七虫草吗?”   拔出瓶塞,寒月倒出一颗毒药放在手心,语气极为温柔的对护卫解说道。   “七虫草,可不是七种虫子这么简单哦!而是,七七四十九种毒虫配合毒草炼制而成。”   雪姬处处都在跟她作对,想要比她厉害,比她强,便是一心为了超越她,取代她在冷残年心中的地位。而雪姬首要做的,便是将自己的体质变得更加百毒不侵。   她是被冷残年用毒血喂养长大,体内已是百毒不侵,体质早已适应了冷残年毒血里的毒性。但雪姬不同,她要做冷残年的女人,要承受他体内毒性的侵蚀,便只能通过服用毒性更为霸道强悍的毒药,改变体质。   “你不是很喜欢折磨人吗?那应该也喜欢被人折磨吧!”   “你,你要干什么?”   此刻才察觉到死神临近的护卫,想要高声呼喊救命,试图转身逃跑,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只能木讷的站在那里,看着寒月一步步的靠近。   “慢慢品尝,死亡的滋味吧!”   将毒药弹进护卫张大的嘴巴里,寒月抓过他腰间的钥匙打开牢门,朝着趴在石板上生死不明的幕烨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jj又抽风了,写好都发不出去,最后只能用爪机!洗洗睡啦!   ☆、他来了   “小烨,小烨,醒醒。”   扶起地上全身冰冷,气息微弱的幕烨,寒月扳开他的嘴巴喂了一颗伤药。   雪姬身上携带的伤药,都是自己炼制的疗伤圣药。药效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幕烨的外伤太严重,一时半会儿想要痊愈是不可能的。   眼前的场景,与两年前的那一幕何曾相似。那一次,小烨也是被人抓去,打成重伤关起来。只是那时她还是君无心,身边还有那个随时都能将她拉回来的容华。   瞥了一眼牢门外被她点了穴位,吞下毒药后死状凄厉已经毒发身亡的护卫,这次,却没有人能阻止这双手再次染上鲜血。她无法容忍,身边的人再受到伤害。   哪怕,这样的她会被全世界背弃。   将瓶里的伤药捏碎撒在幕烨的伤口上,寒月握着幕烨的手臂将人架在肩上,打算带幕烨出去。   这么一番折腾,昏迷不醒的幕烨渐渐恢复了一点意识。   “咳咳···”   吐出肺腑间的一口淤血,带着一身重伤无法动弹的幕烨轻微的动了动手指。   “你醒了?”   “是··无心吗?”   低垂着头,处在半昏迷状态的幕烨听着耳边熟悉的声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努力想要睁开眼看看,奈何全身的气血亏损,被折磨了一夜已经耗去了体力。   “嗯,是我。小烨你撑住,我这就带你出去。”   喘了一口气,积攒了些许力气的幕烨情绪激动,断断续续的说道:“咳咳,无心,真的是··无心。这两年···我找你找得好苦。”   回到幕家安稳下来后,他便派人去找无心。想要靠自己的力量,让无心过上好日子。可派出去的人无不是无功而返。   那时候,他一边沮丧于现状,一边又自责于自己的力量太过弱小。当初没有保护好娘亲,现在,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留不住。   明知道无心心思太单纯,而容华的背景太过复杂,容家和皇室皆是遍地是规矩,一个小错都不能容忍的地方,若是哪天容华不护着她了,身处那种地方的无心又怎么快乐的活下去?   让她跟着容华,只会束缚她无忧无虑的天性。他已经身不由己不能再做自己了,又怎能让单纯的无心被这个世界改变初心,不做最本真的她?   所以,即使打心底抵触幕家的一切,但他也努力接受着父亲安排的一切,学习打理幕家的生意。只有他强大,以后才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但派出去的人越多,得到的结果越失望。直到后来他想起容华,当初,是容华一心要将无心留在身边的。   辗转波折了许久,才终于打听到容华早已回到了京都。只是整日待在国公府里,闭门不去,任何人都不见。而他的身边,却从未出现过一个,叫君无心的人。   他以为,以为···   “真··好··”   无心,你还活着,真好!   “别说话,我带你出去。”   扶着幕烨走出牢门,捡起从护卫手中跌落在地上的灯笼,寒月带着他一步步的朝着原路返回。而耗尽了力气的幕烨,则靠在寒月的肩再次陷入了昏迷。   两年没见,记忆中那个面黄肌瘦的少年如今也成长为男子汉了。不过小烨他,怕是还以为自己是男子,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能一如既往的对待她这个曾经的朋友。   也许,不知道她的身份,对他来说更好一些。   “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姑娘,别走,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一直身处黑暗中的犯人们,见寒月带着一身是血的幕烨离开,身后却不见那个凶神恶煞的护卫。求生的意识逼迫着他们爬到牢门前,冲着寒月哀求道。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死在这里啊!   “闭嘴。”   她与雪姬的交易,只能带走小烨一人。雪姬那个女人锱铢必较,若是此刻多事一时心软救了所有的人,到时候想要带着小烨轻松走掉,就不大可能了。   更何况,黑亮的美目一一扫过牢房里,那一张张早已被灰败的死气笼罩着的脸,这些人已是油尽灯枯,就算救出去也活不了多久。她不是圣母,什么人都想救,最后反倒落得自己脱不了身。   不过,反观一直静坐在牢房里,始终一言不发的那个男人,面容虽苍白了些,黑暗中的一双厉眼却如困兽,潜藏着强大的生命力。   也许,救他还有几分胜算。   “钥匙,给你。”   将钥匙扔到男子的牢房里,寒月再也不管身后的哀求声,带着幕烨脚步飞快的朝着前面走去。小烨现在急需要诊治,若是延迟,她担心会落下病根。   而其他人的死活,她已经转交到那个男人的手中。救不救,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与雪姬的交易达成,对方亲自去找南宫夜得到了口谕。所以寒月带着幕烨离开,地牢里的人自然不敢阻拦。正大光明的出了地牢。前脚刚迈出去,寒月立刻察觉到,周围有一道视线紧盯着她不放。   不动声色的扶着幕烨继续朝前走着,盯着她的那道视线也在跟着移动。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听着耳边那几道极其微弱的呼吸声,寒月已经断定,这四周至少有十来个人。   靠!不会是雪姬那女人临时反悔了吧!   将昏迷的幕烨轻轻放下,寒月拔出身上的弯刀严守以待。不在这里解决了这群人,一直跟在身后始终是个麻烦。   “出来吧!”   话音刚落,十来条黑衣蒙面的身影“唰”的跳出来,将寒月团团包围。   “姑娘,不管你是谁,还请放开我家少爷。”   为首的蒙面男子冲着寒月礼节性的抱了抱拳,出声商量道。   自从少爷被抓后,他便带人一路追查到这里。只是此处戒备森严,他不敢擅自行动,以免过早的暴露了少爷的实力。   “你家少爷?你是幕家的人?我凭什么相信你不会害他?”   就算是幕家的人,不也有照样要小烨命的人吗?她怎么知道,眼前的人就不是那个柳大妈派来杀小烨的?   听出寒月口气中,对自家少爷“保护”的意味。蒙面男子示意其他人收起武器,对着寒月诚心的行了一礼,“在下是少爷的暗卫,这里有令牌为证。”   蒙面男子将幕烨交到他手中的令牌亮给寒月过目,而后劝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即使姑娘不相信在下的身份,还请带着我家少爷尽快离开。”   见男子眼中的紧张不像是在做戏,寒月也收起手中的弯刀。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这宅子,本就是幕家名下的产业,在下找到了当日修建时工匠画的草图,发现了一条通往此处的密道。我等原本是打算趁夜再动手,只是派出去的探子来报,说是看到了容国公府的马车。唯恐事情有变数,只得提前行动。”   难道这么多人出现在这府中,却没有惊动南宫夜。只是幕家的宅子,怎么会落在南宫夜的手上?   许多疑问还需要解答,只是此刻寒月也顾不得再问。将地上的幕烨扶起,郑重的交到男子手中。   “带着小烨从密道离开,暂时不要让他回幕家。”   “那姑娘呢?不一起走吗?”   眼前的女子身材高挑修长,虽蒙着面纱,一身气质却如出鞘的利刃,冰冷锋芒。而她方才亮出来的那把弯刀,若是没猜错,恐怕就是那把令无数江湖人闻之色变的寒月宝刀。那女子的身份,自然也不做猜想了。   若对方是敌人,方才,他们怕是早已人头落地了。只是紫罗山庄的杀手,怎么会出手救少爷?   “我还有事。若是小烨问起,就说是你们救了他。”   目送着众人从密道离开,寒月立刻朝着前院奔去。   容国公府的马车,那不就是容华的马车吗?他来了,没想到他真的来了。明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来?   明知道,她也有可能是同党,参与其中欺骗他,为什么还要来?   不过雪姬这个女人,居然蠢到与南宫夜联手合作,利用她来换取容华手中的地图。她难道还天真的以为,地图到了南宫夜的手中,还能乖乖的吐出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戏   将心思全放在容华身上的寒月,凭着记忆脚步不停的朝着前厅奔去。如果她在离开时能回头看一眼,便会发现被她合上的木门不知何时被人再次打开。而此刻一身血迹站在门口的人,正是在地牢里,她将钥匙扔进他牢房的男子。   舔了舔唇边沾染的血迹,站在青灰色石楼前的男子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个略带狰狞,势在必得的笑容,目送着身着绿色衣裙的女子渐渐消失在视野里。而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门之隔,本就阴暗腥臭的地牢,此刻已化为人间炼狱。到处尸横遍野,残肢碎肉散落一地。不管是负责看守的护卫亦或是本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犯人,全被用极为残忍的方式杀害,不留一个活口。   “寒月姑娘,殿下请你到后院稍作休息。”   眼看马上就到前厅,却被突然窜出来的府中管事挡住了去路。这些人之前对她视而不见,现在倒是开始限制她的自由。看来,容华应该已经到了。   “让开。”   “既然姑娘不配合,那就得罪了。”   虽然眼前的人是紫罗山庄的杀手,不过习武之人内力一旦被封住,便与普通人无异。管事朝着身后的护卫做了个手势,立刻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拿着绳子走上前来。   看来,这群人是打算把她绑了。   哼!别说她现在内力已经恢复,就算没有内力,对付这群跳梁小丑,也是绰绰有余。   ***   “容三少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接到下人的禀报,温子然早已吩咐下人沏好茶在前厅等候。一身紫色锦衣的容华带着容四儿进来,见前来迎接的是温子然,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已是明白了他的用意。   看来,当真是乘上了南宫夜这艘大船,有人撑腰,就开始有恃无恐了。   “不知温大人这是何意?”   将温子然之前派人送来的书信扔到他面前,容华一挥衣袖直接在主位上坐下。   “三少是聪明人,又岂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笑着将书信收起,见容华开门见山,温子然也不再卖关子。只是殿下本是让他来给容华一个下马威。谁曾想,反倒是容华先下手将了他一军。看来这“京都第一公子”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孤身前来赴约,却看不出半点胆怯。单是这份胆识,以一个外人的立场来看,也是值得赞赏的。   若是大家立场相同,他和容华也许能成为朋友。毕竟,这世间的聪明人太少,而容华又是其中的翘楚。只是这几年,他在朝野,容华隐居在朝外,明明顺风顺水有所作为的那个人是他,但京都名贵的眼里看着的,嘴巴里念叨着的,始终是这位容三公子。   他承认,容华在某些方面的确比他强。   那与生俱来就已惊为天人的容貌,清华高贵不可攀的气质,身后有整个容国公府为之撑腰,头上顶着金科状元的头衔,任何一样搬出来,都足以让世人倾慕。虽未身在皇室,但以他的才智聪明,权势这种东西,相比那些只知道自相残杀窝里斗的贵族子弟,容华在国公府更有优势。   若容华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大家同朝为官,凭着各人本事说话,他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但这样一个占尽先机,坐拥名利,却淡泊无为,毫无半点野心,只贪图安逸的贵公子,凭什么能得到众人的亲睐?就连最是厌恶纨绔子弟,一向眼高于顶的九公主,也对容华另眼相看,甚至不顾公主的尊卑求皇上亲自下旨为她赐婚。   这不公平!   凭什么容华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抢走了他拼尽全力也无法争取到的一切。   他知道容华并不喜欢公主,但这是皇上亲自赐的婚。容华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若是抗旨,轻则被处死,重则满门抄斩。若要解除这桩婚事,除非容华死掉,或是九公主悔婚。   他自然不会让公主为难,所以唯一的办法便是,杀掉容华。只要除掉这个人,他想要的一切便唾手可得。而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不知道那位寒月姑娘,与三少是什么关系?值得您亲自来一趟。”   温子然这话问得,实在是刁钻。若是容华承认他与寒月有关系,那温子然便可趁机定他个与不法组织勾结,甚至买通杀手的罪名。若是容华不承认,那这人就势必见不到了。   随后坐下的温子然脸上挂着虚伪的笑,静等着容华的下文。   “温大人说笑了。”   “容华此番前来,只是为了领我府中走丢的丫头。”   真不愧是狐狸变的!避重就轻,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哼!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若不是事先调查清楚,他还当真相信了容华与寒月没有半点关系。可这世间的事,就是这般凑巧。   “既然是找人,容三少怕是来错了地方。这府中除了一位寒月姑娘,可是再没有半个女子。”   “温大人可能不知道。两年前,我在凤阳县收留了一位叫君无心的姑娘留在身边。跟了我这么久,容华也并非是没有感情之人。今日本是庙会,那丫头朝着要出去逛逛。谁知午时已过。人却依旧没有回来。后来派人出去找了一番,才听说原来是五皇子带走了。”   “现在温大人说没有这个人,莫非,是因为你家殿下贪图我那丫头的美色故意不放人?”   正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的温子然闻言,硬生生的吞咽下口中的茶水定了定神,收起脸上狰狞的怒意,改换了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看来这容三少果然是不好对付。   本以为他收到书信,会立刻带着地图前来换人。没想到,居然想到以找下人的名义前来领人。   “容三少这话说的。虽说没见过你府中的丫头,但我家殿下身边何曾缺过美人儿?我也不卖关子,只要三少将地图交出来,不管是君无心还是寒月,子然一定给您找出来。”   当然,若是不给地图,那不管是君无心还是寒月,都别想见到半个影子。   “主子···”   抬手示意容四儿安静,容华修长如玉的手指松开手中的茶杯,放在案几上。在温子然期待的目光中,伸进紫锦长袖中抽出裹在一起的羊皮卷。   “温大人说的,可是这个?”   羊皮卷已经露出了一半,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甜腻娇滴滴的嗓音。   “少爷。”   明明声音响起时人还在门外,话音未落,人却已经扑到了容华的怀里。   从门外疾步跑进来的寒月情绪激动的扑到容华身上,纤细的手指抹了抹眼角用力挤出来的眼泪,面纱后倾城绝美的小脸上已是梨花带泪楚楚可怜。   语气凝噎的说道:“少爷,您可算来了。都怪无心太笨,在街上乱跑险些遇着了坏人,幸而遇到了皇子殿下施以援手,才安然无恙。”   眼角瞥到容华袖中露出来的半截羊皮卷,寒月眼中的神色娿不由深了几分,素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上面滑落。   “怎么这么不小心?来,给少爷我看看可是伤着了?”   伸手抹掉寒月小脸上的泪水,容华忍着笑,顺势将人搂在怀里。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一僵,容华那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中不禁染上清浅的笑意。原以为这丫头换了性子,就当真无法无天了。没想到,还是有怕的时候。   “少爷,我没事。我们赶紧回去吧!”   不着痕迹的挣了挣,却没有躲开容华揽在腰间的手,背对着温子然的寒月咬牙切齿的贴着容华的耳边一字一句极为诚恳的说道。   “也好,既然无碍,那便回去吧!”   “容三少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不多待会儿再走?”   终于现身的南宫夜,特意换了一身暗金色的华服,领口与袖口处镶着金线,显得更加富贵华丽。一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在瞧见搂抱在一起的容华与寒月时,眼里射出刀锋般的寒芒。不过眼神再厉,也被两人华丽丽的忽视了。   “容华见过五皇子,我家无心给殿下添麻烦了。”   借着容华起身的空档,南宫夜不动声色的走进来,站在两人之间,隔开他与寒月。   “怎么会,无心姑娘这般可爱,本皇子喜欢来来不及。不过我那五弟,这些日子倒是多亏三少照顾。改日回京,必定要呈请父皇。”   作为皇子,最忌讳的便是与朝中官员私交过甚。不过对于这点,容华倒是不惧。他虽是国公府少爷,身上却无半个官职,亦无半点实权,在外人眼中只是个贪图享乐的公子哥。只是没想到南宫夜的消息如此灵通,还是让他知道了小北的行踪。   “小北虽是皇子,与我也是表兄弟,照顾他也是应该的。时辰不早了,我看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告辞!”   牵着寒月冰冷的小手,容华带着容四儿对南宫夜行了一礼,便打算离开。   原本稳操胜券的南宫夜,却没有料到中间会出现寒月这个变数。正一筹莫展之际,门外突然疾步走进来一个护卫。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   “殿下,大事不好了。”   ?   从门外奔进来的护卫神色一片慌张,一张煞白的脸像是活见鬼般极度的恐惧,一进门,便四肢发软的跪倒在南宫夜面前。   “何事如此慌张?一群废物。”   府里养的这群护卫,平日里贪图享乐,一到关键之时,个个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连个女人都拦不住。若不是寒月临时变卦,容华手中的地图早已落到他的手中。   “殿下,地牢,地牢出事了。”   地牢?   闻言,随着容华走出前厅的寒月捕捉到这个词时,脚下的步子不由一顿。虽然很快跟上去,但走在身侧的容华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怎么了?”   “快走。”   没时间解释,寒月反手紧握住容华修长如玉的手朝着大门外奔去。可惜,还是在走出宅院的前一刻,被随后赶来的温子然命令府中的护卫将其团团围住。   “温大人这是何意?”   “三少,这人,你怕是不能带走了。”   见南宫夜随后赶来,温子然立刻退到一边。五皇子既然来了,自然不需要他来发号施令。   “来人,给本皇子将杀人嫌犯拿下。”   见身旁的人低头不语,容华心里已经大概猜到,南宫夜与温子然敢明目张胆的抓人,手上想必是已经有了对月儿不利的证据。虽然这证据的真伪还有待验证,不过眼下,他们怕是脱不了身了。   ?   “慢着!五皇子,不知我家无心犯了何事?”   缓步上前将寒月拉到身后护着,容华气定有神的扫了一眼四周的刀剑利器,单薄的身形却蕴含着稳如泰山的气势。   “你,把看到的一切当着三少的面,给本皇子一句不漏的说清楚。”   ?   将身后的护卫扔到众人的面前,唯恐容华等人反抗,众护卫皆是手握兵器严守以待。   “小的遵命。”   ?   吸了吸鼻子,平复一下情绪后,护卫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寒月,而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来。   “小的平日里专门负责给看守地牢的兄弟们送饭的。不巧今日厨房太忙,送饭晚了些。小的正拎着准备好饭菜往地牢走,却瞧见这位姑娘···”   颤抖着伸出手指畏惧的指了指寒月,护卫握紧拳头捶了捶胸口,喘过一口气后又继续说道:“瞧见这位姑娘与一群黑衣蒙面人在一起。而他们中间还有一名昏迷不醒的男子,那容貌,小的一眼便认出正是昨夜府上抓到的刺客。察觉到有异,等他们离开后,小的立刻朝着地牢里奔去。却不想···不想···不想地牢里的兄弟们全死了。不止如此,整个牢里连同犯人,更是半个活口都没有。”   ?   ?“你这个恶魔,杀人凶手。他们究竟跟你有何仇怨,为什么要如此残忍?”   见情绪激动的护卫站起身便朝着寒月冲去,南宫夜立刻示意手下的人将其抓住。   扫了一眼神色间毫无动容的容华,那张泛着白玉光泽的俊美容颜全程无表情,完全猜不出他此刻的所思所想。   不过,不开口他便只当是无话可说。   未免多出变故,南宫夜立刻吩咐手下的人上前拿出绳子要将寒月绑上带走。   “等等。”   “刚才的话三少也是听着的,莫非是想包庇犯人?”   “五皇子,还请注意措辞。若仅凭府中下人的一面之词,便将此事安在无心身上,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那三少以为,是要亲眼看到她杀人,才不叫武断?”   “人证在此,立刻给本皇子将人拿下送交官府。若中途有人敢违抗,勿需顾虑,杀无赦。”   说完,幽暗深邃的冰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作势要护短到底的容三少。   “我看你们谁敢!”   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容四儿无惧的挡在自家主子面前。他知道劝不了主子,一物降一物,君无心便是主子的克星。所以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这些人伤到主子。   容四儿在前,容华身处中间,一直低头不语的寒月被护在后面。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寒月低垂着视线,看着不知何时变成十指相扣的两只手。一大一小,紧紧的握在一起,密不可分。这一刻,仿佛曾经远离的两颗心,也在此处交汇重聚。掌心处,似乎能听到对方有力的心跳声。   她是杀手!是冷残年一手培养出来的,杀人如麻的恶魔怪物。   这样的她,杀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一个命令,一个指令,她甚至可以眼也不眨的灭掉满门。可是,明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是选择了相信她?为什么,要保护她?   “为什么?”   心中的疑问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寒月抬起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容华闻声看过来的双眼。   “嗯?”   “为什么相信我?”   即使过了很多年,深藏在脑海中的很多记忆已经逐渐远去,但寒月始终记得在那一天,那个午后,将她护在身前的男人伸出宽厚温暖的大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傻瓜!”   “你有没有杀人,不重要。因为我相信,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是君无心。”   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君无心,而不是被冷残年改造出来的杀人兵器。但,不管她是寒月还是君无心,他都愿意去相信。   “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   “所以,我愿意跟他们走。”   “···好”   良久,容华才微笑着吐出这个字。其中的酸涩艰辛,却只有身后的容四儿能体会。   他知道,主子现在必定是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无心,再一次亲手失去了她。   风拂过,扬起寒月脸上轻盈的面纱。那倾城绝色的美貌虽只是惊鸿一瞥,却足以让众人屏住呼吸,呆愣在原地。   而黑亮的碎发间,那双灿若星辰的黑亮美目,此刻却盛着心满意足的笑意。踮起脚尖,寒月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容华刀削般绯色的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对不起!   ?   ? 作者有话要说:     ☆、被劫   眼睁睁的,看着十指紧扣的双手一点点松开,想要试图抓住、挽留,最终却只能人又它从指尖滑走。   “带走。”   南宫夜一声令下,早已准备好粗绳的护卫立刻上前将束手就擒的寒月五花大绑,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感,只恨不得手中的绳子能变成铁链,不给她逃走的机会。   满意的看着人被带走,南宫夜见容华站在那儿不动,不由的出声讥讽道:“三少,你可知那地牢中关押的都是什么人?那可是前朝余孽,大逆不道的叛乱之徒。这几日,本皇子费尽了心机才让他们松口,父皇更是嘱咐务必要将其背后的同党一网打尽。”   “希望此事,当真与三少无关。否则,本皇子一定秉公查办,绝不轻饶。”   “容华也希望五皇子能彻查此事,不要平白冤枉了好人。无心是我的人,事情未查明之前,若她少了一根寒毛,我国公府定不会善罢甘休。”   愤愤然的一挥衣袖,一向温文尔雅的容华,也顾不得礼数规矩,直接带着容四儿离开。   “主子,无心她···”   今日南宫夜费尽心机将无心留下,不就是为了换取主子身上的地图吗?主子既然这么在乎她,为什么不直接提出拿地图来换?   现在人被南宫夜的人带走,先别说能不能救回来,单单说会不会被动用私刑折磨,便是眼下最为紧要的事。   “先回府。”   他若在这个时候将地图拿出来,不但救不了人,反而会被南宫夜趁机抓住把柄,诬陷他包庇罪犯。不但不能洗脱她的嫌疑,反而会越抹越黑。   “主子,您真相信不是无心做的?”   “容四儿,她可曾害过你?你可曾见她有半点害人之心?”   这个,倒确实没有。   虽然一直以来对无心的身份多番抵触,也因此对她各种戒备。不过细想自相识到现在,无心确实没有害过他,害过主子。   回到梁府时,李甚悦已经等候多时了。   干自己最拿手的事一向难不倒她。不但查到了老大吩咐的,连老大没吩咐的她都打听回来了。只是久不见老大回来,想要亲自去一趟,却被南宫北臭着一张脸拉住。终于等到人回来,身侧却空荡荡的没有无心。   “老大,无心呢?”   “暂时回不来。”   “出什么事了吗?不是说只要给地图就能换人吗?”   “说来话长。先说说让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扯到正事,李甚悦也不含糊,乖乖坐下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汇报。   “果然不出老大所料。无心在观音庙前被南宫夜带走,是因为南宫夜当时提了一个人。而昨晚,南宫夜所住的宅院遭到刺客袭击。不过南宫夜似乎早有安排,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人抓住。老大你猜猜,这人是谁?”   “幕家二少爷,幕烨。”   对今日的一幕似是早已预料到的容华,语气极为笃定。   “正是他。”   若不是找人再三确认,她也没想到当年跟在无心身边的那个小乞丐,居然是幕家的二少爷。虽然与此人接触不多,但曾从无心和容大公子的口中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看来,虽然某人口口声声说强调自己是寒月,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内心深处,却依旧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君无心。   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不过老大,你是如何猜到的?”   “他曾因为无心的事来找过我。”   只是那时他闭门不出,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为何没有将无心留在身边,为何没有保护好她。   原来如此。   “我还查到,南宫夜关押了一批所谓的前朝乱党在府中的地牢里。”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就在不久前,那群人被残杀了。而南宫夜声称,人是无心杀的。”   “什么?”   ***   荥阳镇的衙门大牢里。   “只要你一口咬定此事是容华指使,本皇子便让人给你松绑,更可以不治你的罪。”   捏着无心小巧的下巴,南宫夜探过身,嘴唇贴着寒月的耳边,低声蛊惑道。   “呸!”   吐掉嘴里被殴打出来的一口残血,被反手架在刑架上的寒月抬起头,嫌恶的看了一眼那张虚伪的面容。若不是南宫夜躲得快,方才那口残血便吐到了他脸上。   “休想。”   “你····好,很好。本皇子倒是没想到,冷血无情的第一杀手,竟对那个病怏怏的公子哥情根深种。”   哼!他得不到的人,别人也休想得到。   “你武功不是很厉害吗?本皇子倒要看看,一个废人还能嚣张到哪儿去?来人,给本皇子穿了她的琵琶骨。”   “是。”   府中的地牢被毁,又为了掩人耳目,南宫夜便将人关到了衙门里的大牢。牢里的狱卒毕竟是专吃这碗饭的,管他送来的是皇亲贵戚还是千金公子,到了这儿便只有一个身份。黝黑的大手拿着铁链,一步步的逼近刚受过鞭笞之刑,一身血肉模糊的寒月。   习武之人若是被穿了琵琶骨,那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再高的武功也使不出。   一直不作声站在一旁围观的温子然见状,微微皱了皱眉头。今日的事,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进展会很顺利,没想到中途出了寒月这个变数。只是,寒月虽是杀手,但他却不认为地牢里的人是她所为。   她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救幕家二少爷,说明她极为在意这个人。而据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那位二少爷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既然如此,她便更不可能会在他的面前动手杀人。   “殿下,依微臣看,此举甚为不妥。毕竟寒月是冷残年的人,做得太过,冷残年那边···”   “怎么,本皇子还会怕了那个变态?”   “殿下贵为皇子,自然无需惧怕他。只是目前得罪了他,以后咱们行事可能会造成诸多不便。更何况,那批货,不是还需经他的手吗?”   是否值得为了一时之气毁掉整个大局,他知道南宫夜必定能权衡清楚。   “行了。”   他不过是一时气不过,但不至于气昏了头。   “都退下。今晚上就审到这里。把人给本皇子看好了,若是出半点岔子,你们提头来见。”   “是。”   深夜。   忙碌折腾了一夜的狱卒与牢房里的犯人已经昏昏欲睡。只有被绑在刑架上,披头散发一身血污的寒月,凌乱的发丝下依旧睁着那双清明的美目。   她在等。   牢房里昏黄的油灯被门缝里漏进来的夜风吹得左右摇摆,紧闭的牢门不知在何时开了一条门缝。一道黑色修长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在眨眼,门口却没有半个人影。   油灯中的灯芯已经烧去了大半,抱着兵器依靠着墙角直打瞌睡的狱卒缩了缩被冷风灌进来的脖子,还没缩回去,便感觉脖颈间一道冰冷的触感划过,人已经无声无息的倒在了血泊里。   如法炮制的手法,黑色身影经过的地方,地上尽是一具具温热的尸体。   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长靴,而全程不动声色的目睹这一切的寒月,心里已经多半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虽然蒙着面,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身形。   感觉到那人的气息在她面前徘徊,一时猜不出对方意图的寒月只能闭眼装睡。身上捆着的铁链却被松开,早已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的身体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放开我。”   “嘘。”   抬手点住寒月的穴位,此刻不能言语动弹的寒月只能睁着一双杀气十足的美目,死瞪着头顶上的人。她现在还不能走,若是此番走了,南宫夜必定会将罪责赖在容华身上。   她,不想让他为难。   “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你便是我的人了。我幕凌天怎能看着自己的女人为其顶罪入狱。”   没想到真的是他!   一个不留神,居然救了一只白眼狼。不过这话说得,放你娘的狗屁。老娘才不会为了你一个自恋狂受罪折磨?要不是,要不是···哼!   放开我!   这个时候,寒月居然无比的希望南宫夜那个渣滓能出现,将人拦下来。   但在迈出牢房看着南宫夜安插在大牢四周的护卫,都被放倒在地不知死活后,被幕凌天抱在怀里的寒月只觉得欲哭无泪。   她根本不怕南宫夜那点小手段,那点折磨对她而言,不过是小抓小挠,至于穿琵琶骨,只要她在冷残年心里还有一丝地位,南宫夜便一日不敢对她下毒手。   抱着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出了衙门,黑色的身影瞬间湮没在黑夜中。   “殿下,寒月被人劫走了。”   一接到消息,温子然顾不得更衣,立刻赶去向南宫夜禀报。   “雪姬现在何处?”   “午时过后,便不见了她的踪影。”   “追,立刻派人给本皇子抓回来。另外,派人时刻盯着梁府的动静。”   他怀疑,此事多半与容华脱不了干系。   ?   ? 作者有话要说:     ☆、真容   夜已深。   白日里的庙会和夜市的花灯会也已经散去。热闹吵杂了一日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冷清寂寥。抱着寒月的幕凌天一路飞檐走壁穿街过巷,眨眼间已经远离了集市中心。被蒙住双眼点了穴位无法动弹的寒月,虽看不到四周的景物,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却带着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想来,应该是快到了。   被劫走到现在,约莫也有小半个时辰了,可身后却无人追来,若不是南宫夜太无能,便是这人逃跑的路线选得极为隐秘,不易被追踪。话说她当时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将钥匙扔给这个人。   现在到来,一件麻烦还没解决,第二件已经找上身。   一路脚步不停的幕凌天,渐渐缓下了速度。纵身从高墙上跳下来,锦靴踩着院子里铺满一地的枯叶,寒月脸上的眼罩也被一只大手揭开。   眨了眨唯一能动的眼睛,寒月瞧着眼前这几间极为普通的房屋,外观上与普通人家所住的民房便无差别。前方不远处,还隐隐有火光在闪烁。莫非,这是个村落?   抱着人熟门熟路的进了屋,听到外间的动静,里屋立刻奔出来一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女子看上去二十出头,一张鹅蛋粉脸,肤色白皙,身量娇小苗条,容貌秀丽,一双大眼睛顾盼有神。看到幕凌天时,眼里尽是欣喜。   “公子,一路可还顺利?”   “嗯。”   “馨儿,将金创药拿来,在烧点热水。”   “公子可是受了伤?在哪里?严不严重?给馨儿瞧瞧。”   “不是我,是她。”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小脑袋却已经贴着他的胸口沉沉睡去,整个人乖巧得就像一尊冰雕的雪娃娃,一碰就会碎。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心理从心底悄悄爬起,幕凌天的凤目不由染上笑意和几分宠溺。   这女子,甚是有趣。   注意到公子的反常,唤作馨儿的女子这才注意到幕凌天的怀里多了一个人。瞧着那张在血污的遮掩下依旧能窥见几丝美貌的脸,女子微微聋拉着眉头,眉心微蹙,显然有些不悦。   “公子,她就是您之前说的那位,非救不可的人?”   “不错。”   若不是怀里的人,在地牢中的那个无心之举,他现在还被困在那里。   为了防止他们有机会逃走,南宫夜吩咐护卫在平日里送来的饭菜和水中放了少量的软筋散。毒性不大,只是为了让他们四肢无力。但若长期服用,再强悍的身体也会被拖垮,最后形同废人。牢门更是不惜以纯铁打造,没有钥匙根本不可能打开。   牢里的其他犯人,早在南宫夜的手段折磨下磨掉了最初的意志,不仅不成人形,精神更是犹如压在骆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便能让他们缴械投降。他们早就没资格也没有能力完成光复前朝的伟业。   所以,与其放他们出来有一天叛变,倒不如由他亲手解决,也给他们个痛快。   动作轻柔的将寒月放在床上。想不到看上去这般柔弱,骨头倒是比男子还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几十处,却不见她松口服个软。性情这般倔强的女子,想来这一路走来吃得苦必定也不少吧!   “公子,热水端来了。您去休息,这里就交给馨儿吧!”   想到公子毕竟还未娶妻,又是个大老爷们儿。再说,公子对这女子这般特殊,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等天仙美貌,才将一向眼高于顶的公子牢牢吸引。   “无妨,毛巾给我吧!”   毕竟人是因为他才受的伤,更何况馨儿不懂医术,也瞧不出状况是好是坏,还是他亲自来比较妥当。   “这···”   “放心,本公子只是查看一下她的伤势,至于上药这种事就交给你了。”   握着湿毛巾一点点抹去寒月脸上的血污,额头、眼睛、鼻子,嘴唇。水盆里的清水已经变得浑浊,脏污的小脸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珍珠般白皙莹润的肤色,纤长卷翘的睫毛在小脸上落下诱惑的弧度,挺秀的鼻梁,如樱花般娇嫩的唇瓣,每一处分开来看都极为清秀,只是合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却是雅致天成,绝色倾城。增一分太艳,少一分失色。   如斯美人儿,当真是世间少有。   手中的湿毛巾缓缓滑落,幕凌天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熟睡中的人“唰”的睁开黑亮的美目,翦水秋瞳,瞳仁如晶莹剔透的水晶,泛着冷艳夺目的光芒,冷冷的注视着眼前那只不安分的大手。   “咳咳!”   意图被看穿,幕凌天不自然的收回手。   想他幕凌天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被一小女子的美色夺去了理智。   不该,不该啊!   “我只是想查看一下你身上的伤势。”   见寒月眼中的神色全然不信,幕凌天只得站起身换馨儿过来。   “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   话音刚落,人已经落荒而逃。   盆里的水已经脏了,馨儿也端起水盆跟着出去换水。   躺在床上的寒月在两人出去后,精神一放松便感觉沉沉睡意向她袭来。明明在山庄的时候,晚上经常睁眼到天亮,连日连夜的失眠睡不着。可一离开山庄,她却觉得整个人像是睡不够般。特别是近段时间,这种状况更是越来越频繁。   脑中闪现出离开时,冷残年在耳边低喃的那句话语:“月儿,不管身在何方,你要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   梁府。   府中的下人已经入睡,唯有书房一处依旧灯火通明。   深夜被容华叫来在书房集合的众人,你瞧我一眼,我瞥你一眼,却硬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老大,你说到底是谁劫走了无心?如果不是紫罗山庄的人,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那可是重兵把守的大牢,虽然她也很想去掺合一脚,将无心就出来。但,只要一日为官,她便不能。现在想想,若是没有身上的那层枷锁,去当个土匪、绿林好汉也不错。   白日里出去打听消息奔波了半日,早已撑不住睡意的李甚悦端起手边的茶水灌了一口提神。咽下口中的茶水,砸吧了几下嘴,却依旧觉得那股涩劲儿涩到了嗓子眼儿。   而反观傍晚才刚赶到荥阳的碧落尘,明明赶了几天的路却还是精神奕奕,一丝困意也没有。真是个怪胎!   “小悦儿,我说你这几日是不是被南宫北给气傻了。”   “喂,姓碧的,本皇子可还在这儿。你小子,就不怕本皇子治你个不敬之罪?”   敢欺负阿悦,也不看看是谁的人。   “行了,打住。”   横了一眼躺在软榻上百般无聊的南宫北,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斗嘴,也只有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干得出来。   “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若说不出口所以然来了,我今晚就将你那套破铜烂铁给烧了。”   那套破铜烂铁可是碧落尘炼药的宝贝,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淘来的。   “你仔细想想,那无心姑娘究竟是何原因,才被南宫夜抓去的?”   是何原因?“不是诬陷无心杀了人吗?”   “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   “杀了人,可曾见到尸体?”   “这个,说是死状极为凄惨,已经掩埋了。”   闻言,碧落尘收起手中的折扇,瞅着依旧不开窍的李甚悦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小悦儿,你不是在大理寺混吗?难道你们大理寺的人查案,都是仅凭一人之词,不去查证的?既然没有见到尸体,又如何断定一个活口都未留?”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难道真是被南宫北影响的?这忙活了一下午到处打听,怎么就没想到找个机会亲自验验尸体上的伤口,清点清点人数。   “那你的意思是,还有人没死?而逃出去的那个人,更有可能是···凶手?”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竖起手中的折扇撑着下巴,碧落尘朝着书案的方向努了努嘴。   “你不如直接问老大吧!看来,他已经有了主意。”   自进门后便一直静坐在椅子上的容华,终于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站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死而复生   拿起桌上书写好的亲笔信交给李甚悦,容华瞧着她眼中的疲惫有些于心不忍。阿悦这些日子跟着他从京都一路奔波过来,便没睡上一个安稳觉。   当初,若不是他一时心软将阿悦拉进来,也许,她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好归宿。也好比这些年跟着他四处奔波,虽是女子,一颗心却活得比男子还累。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样的事,她和小北也不会如今日这般····   见老大站在那里罕见的盯着自己发呆,李甚悦条件发射的抹了一把脸,看着白净的手心,没脏东西啊!再一看,那瞅着她的那双琉璃眼眸中,分明带着一丝内疚。   唉!老大也真是的!   她虽然做男子装扮,但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吧!难道不知道,他那张颜值爆表,走到哪儿都能招蜂引蝶宛如谪仙般的俊颜,杀伤力有多强悍吗?被这么盯着,是个闺女都该脸红一下吧!   当然,无心得除外。   因为那丫头根本不知道害羞为何物!至少每次她瞧着老大一脸深情的望着无心时,就没见那丫头有半点表示。以前无心的眼里只有吃,现在倒好,连“吃”这点爱好都没有了。   压下心中的感动,李甚悦语气轻快的举着手中的书信问道:“老大,这是什么?”   “阿悦,明日一早,你拿着这封信去衙门,以我的名义探望一下无心,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顺便查查,之前被南宫夜关押在地牢中的人,在江湖上都是些什么身份。”   虽然南宫夜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前朝乱党,但就如碧落尘方才所说,不能轻信一面之词。按照宁胤王朝的律法,乱党一经查出,是要立刻斩首示众的。但南宫夜却将其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想必里面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没问题,这件事就交给我!”   从别人嘴巴里撬点东西出来,可是她的拿手好戏。只是那群人,真的是乱党吗?为什么她们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辛苦你了,今晚就早些休息吧!”   见容华开口让李甚悦去休息,一旁闲着玩扇子的碧落尘也跟着站起身。   “三少,既然没我的事,我就先去睡了。”   “等等。”   “你方才不是还跟阿悦说什么死要见尸吗?我觉得这话极为有道理。那这验尸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什么?”   闻言,一脸困意的碧落尘立刻不顾形象的双脚跳起作抓狂状。   “本公子才不去碰那种玩意儿。三更半夜的,诈尸了怎么办?我胆儿很小的。”   这小子真是爱记仇。   不就是方才说了几句风凉话,情绪上表现得冷淡了些吗?切,小气!   见碧落尘一脸的哀怨,正打算下去休息养足精神再战的李甚悦也不急着走了。站在一旁捂着嘴偷乐。   嘿嘿!还是她聪明,老大可是极为护短的。一旦发起飙来,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碧落尘这小子仗着医术好,平日里甚是潇洒。不过,要不是老大在后方为他提供各种保障,这小子现在能这么快活?他那些炼药的名贵药材,哪一样不是老大给他找来的。   “真不去?”   “不去,打死都不去。”   “容四儿,吩咐下人准备马车,送碧公子回圣医门。”   “别,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才不要回去。不就是去刨坟堆堆吗?眼睛一闭一睁一会儿就搞定了。   “阿悦,明日我同你一起去。”   跟着李甚悦一同走出房门的南宫北,走在她身侧轻声说道。   “不必了,您贵为皇子,还是好生待在这儿比较好。免得有个什么闪失,小女子可担待不起。”   留下身后欲言又止,形单影只的南宫北,李甚悦脚步匆忙的朝着房间走去。也不知道是在担心身后的人追来,还是想要借此逃避什么。   片刻,书房里大半的人已经散去,只剩下随侍的容四儿,与静默不语的容华。   “主子,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正要下去吩咐下人准备洗漱的用具,却被容华叫住。   “容四儿,替我准备一套夜行衣。至于外面的眼线,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主子,您这是要···”   人不是被劫走了吗?这大半夜的,主子还要去哪儿?   “主子,有情况。”   正暗自纳闷儿容四儿打算开口问问,眼前一道黑影突然闪过去。一整晚都未见踪影的息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书房里,单膝跪在容华面前。   “说。”   “入夜后,属下一直守在大牢外。在南宫夜走后,突然闯入一个黑衣蒙面男子。那人出手干净利落,南宫夜派来的护卫们都被一并解决。而无心姑娘,也被他劫走了。当时天太黑,又分不清敌我,属下只得在身后偷偷跟着,担心贸然出手打草惊蛇,所以····”   “息烽,你可知道他将无心带到了哪儿?”   “就在镇外十里坡的安家村。”   他是亲眼见着那人带着无心进了村子,等了片刻不见出来,才返身回来禀报的。   “容四儿,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是。主子路上小心。”   ***   房间里。   端着热水走进来的馨儿,将手中的水盆放下,站在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寒月那张绝色倾城的小脸。   不会有错!   这容貌,与画像上的一般无二,一定是她。   “你叫君无心?还记得你师傅君子兰吗?”   没有错过寒月眼中的那一丝惊诧,知道自己猜对的馨儿压低声音对着她说道:“我现在解开你的穴道,劝你最好不要动。”   看了一眼房门,示意寒月不要惊动了外面的幕凌天。   见她乖乖扎了眨眼,馨儿这才凑过去,解开她的穴道。却没想到刚解开,床上的寒月闪电般的伸出手,五指成爪抓向馨儿的脖颈,扣住、收拢。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君子兰这个名字?”   乍然从旁人口中,听到已故师傅的名讳,早已练就得无悲无喜的寒月,也不禁双眼发酸、眼眶泛红。   “咳咳!你师傅说,你看到这个的时候便会明白了。”   费力的取下腰间挂着的香囊,馨儿打开香囊取出里面的半截残笛。玉笛虽已残缺,但玉质上乘,触手莹润光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笛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这半截残笛是师傅的随身之物,从不离身片刻。平日里更是宝贝得很,时刻拿在手中擦拭着。当日,师傅去世的时候,她分明将其随着师傅的尸骨一同掩埋。   “松开,咳咳···不然我死了,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茫然的看着从馨儿手中抢过来的半截残玉,只要她指尖一用力,便能轻易解决掉这个女人。但,她现在大脑里一片空白,心里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所以这个女人,她杀不得。   脖颈上掐着的手刚松开,馨儿立刻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床榻边。好险!方才差点就死在君无心的手上。当初那人特意提醒她的时候,她本还以为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不足为惧。现在看来,冷残年与君子兰一手调教出来的,果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儿。   “你最好将你知道的,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否则···”   “否则你就要杀了我吗?不过,你怕是要失望了。我不过是替你师傅传句话。他问你,可还记得他当日的嘱咐。”   揉着青紫的脖颈站起身,瞧着寒月眼中的急切,馨儿秀丽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师傅他···没死?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当日,她明明亲眼见到师傅死在冷残年的手上,亲手收敛了师傅的尸骨将其掩埋的。师傅他,怎么会没死?还是说,这女人说的这些是在骗她?   “他暂时还不能见你。当初侥幸在冷残年手中假死脱身,但身子却大不如从前。更何况,你现在去见他,便是间接的害了他。别忘了,你身后还有个冷残年在时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那师傅他派你来传话,是要我完成当日的嘱咐?”   “不。你师傅他,改变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错过   故意压低的声线像是在低声倾诉着什么秘密。   谨慎的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馨儿抓过无心的手,手指在她冰凉的手心上一笔一划的写道:“你师父要你带着四张藏宝图去找他。”   藏宝图?师傅要藏宝图做什么?   当初师傅不是说过,一旦藏宝图现身江湖,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引发江湖大乱吗?   所以,当初才不惜违抗冷残年的命令,也要她务必先一步得到地图并将其毁掉。只是那时她太天真,以为冷残年会信守承诺。只要她将藏宝图带回去,便可以还师傅自由身。   她不在乎什么江湖大乱,也不在乎什么藏宝图。只是希望一直疼她、宠她的师傅,有一天能为自己而活,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自由。所以,她即使违背师傅的意愿,也答应了冷残年所谓的交易。   师傅死后,她离庄叛逃,拼着最后一口气赶到凤阳县,便是希望能用身上那张藏宝图揭发冷残年的阴谋。只是没想到中途毒发失去了记忆,而藏宝图辗转波折却落到了容华手中。   按师傅的意思,她不仅要拿走容华手中的地图,还必须回到紫罗山庄,回到冷残年的身边。可这些年的教训不是一次又一次的验证了,她永远逃不出那人的掌控吗?   “我师傅他究竟在哪儿?”   “放心,时机成熟他自然会来见你。”   守在门外半晌,无聊得已经开始打哈欠的幕凌天,本想转身去睡了。可一转身才察觉到,屋里似乎没半点响动,也不知道馨儿能不能应付过来。   毕竟那姑娘一身的伤,想到馨儿平日里笨手笨脚的样子,别救人不成,反倒给人家旧伤添新伤,好好的一个如花美人儿就被她给毁了。他还等着人家姑娘好了,好上门应征呢!   “馨儿,你行不行啊!要不要公子我帮忙?”   “馨儿,馨儿···”   喊了半天屋里却无人应答,察觉到不对劲的幕凌天抬起脚便猛地踹开身后的房门,大步跨进屋里。   一进屋环视四周,便见窗户大敞着,扭头瞧见床榻旁趴着一个人。走进了一看,可不就是半天没回应的馨儿。见她昏迷不醒的趴在那里,床上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馨儿,醒醒,馨儿。”   “公子···”   幽幽然从昏迷中醒过来,馨儿揉着酸疼的脖颈,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你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扶着馨儿站起身,见她全身上下并无大碍,慕凌天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发生了什么?对了,公子不好了,那位姑娘跑了。”   跑了?   别说她一身的伤势不明应该走不远,更何况馨儿明明不会武功,那女子是如何解开身上的穴位的?   “你待着屋里不要乱跑,我出去找找。”   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馨儿,嘱咐她好生待着,慕凌天站起身直接从敞开的窗口跳出去。   “公子,您要小心啊!”   “放心吧!”   幕凌天离开后,一张小脸苍白虚弱的馨儿站起身,走到窗边关上窗户。这才冲着空无一人的床榻说道:“出来吧!”   闻言,一直藏身于床底并未离开的寒月,这才从下面爬出来。   接过馨儿手中的毛巾拍掉身上的灰尘,瞧着早已布满血迹的破烂衣衫,寒月抬起头冲着馨儿不客气的开口道:“我要更衣。”   这样一身装扮跑出去,走哪儿都显眼。更何况,也不知洁癖这个东西是不是会传染。虽然这方面没那个人厉害,但她隐约觉得自己洁癖的倾向越来越严重了。   “你的时间不多。”   幕凌天这个人一向疑心重。   他虽自忖君无心身上有伤,就算逃走也必定跑不远。但同时又忍不住怀疑被解开的穴位是否与她这个唯一在场的人有关。   她虽从未在幕凌天面前显露过武功,但那个男人可没这么好忽悠。如果找不到人,势必会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所以,她敢打赌,不出一刻钟,幕凌天必定会回来查看。   “至少对我而言足够了。”   勒紧腰带,换了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寒月,白皙纤细的手指灵活的拨弄着,三两下便将一头凌乱的长发束成一个马尾。   “这些伤药你拿着。”   “用不着,出去的路怎么走。”   见寒月拒绝,馨儿也不勉强。收起怀中的伤药,带着她出了院子。   “从这条小路出去,往东走就回到了荥阳镇,往西走则是出镇的路。”   “你,打算走哪一边?”   面纱上,黑亮的美目注视着前方漆黑暗淡的小路。夜色黑得宛如一张幕布,将天空遮蔽得一丝光亮都不漏出。寒月接过馨儿手中的灯笼,背过身冲着她挥了挥手。   看着那道高挑修长的身影渐渐没入黑暗中,馨儿转身进了屋。将写好的密信绑在信鸽腿上,目睹着白鸽振翅飞向天空,这才关了窗打算洗漱休息。   一转身,就见不知何时回来的幕凌天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口。   “公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人找到了吗?”   乍然被吓了一跳的馨儿忙压下心中的惊诧,敛住慌乱的心神。方才的事,幕凌天究竟看到了多少?   摇了摇头,一声不吭的幕凌天走进屋,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拿在手上却没有喝。   一时猜不透他心思的馨儿也不敢多言,所谓多说多错。这个时候,倒不如什么都不说。   “馨儿,你跟着公子我多久了?”   “两年了吧!”   “两年啊!一眨眼都这么久了。这两年,公子我待你如何?”   名义上她虽是个丫鬟,但幕凌天待她却没有半点主子的架子,衣食俸禄上也从未亏待过她。只是,有些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君先生对她有恩,她不能不报。   “公子待馨儿···”   “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作者有话要说:  预告:下章揭露容三少的真实身份。   ☆、殊途   门外静谧无声,屋里的幕凌天却如临大敌般全身戒备着。被骤然打断话头的馨儿,也不由得屏住呼吸站在原地。   就在她以为也许是幕凌天的幻觉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一道劲风破开,来人气势汹汹,未见其人已闻其声。暗沉的嗓音带着一股嚣张劲儿:“哼!我当是谁。”   “幕凌天,你小子是越发的出息了。”   话里嘲讽的意味十足,性情同样火爆的幕凌天却没生气。显然,从来人的声音,他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只是,孟息烽怎么会来?   “你来干什么?”   哼!若不是你小子劫了少主的人,大半夜的我至于还在外面跑吗?   “跟我来。”   一直未现身的息烽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彼此关系极为熟稔的幕凌天自然明白,是有什么话不便当面讲。神色复杂的扫了一眼屋中的馨儿,便推开房门跟了出去。   “你不在清河待着,专程前到这荥阳来到底有何贵干?”   孟息烽是清河镇孟家的独子,也是与他自幼一起长大的伙伴。只是好久没见,这小子怎么一来就火药味十足的。他记得最近没有做什么惹到对方的事啊?   “少废话。”   火大的瞪了一眼身后跟来的幕凌天,息烽脚步不停的朝着前方奔去。   “少主,人带来了。”   少主?   走在前方的息烽突然停下来,幕凌天打眼一瞧,一身黑色夜行衣的修长身影与林中暗沉的夜色融合在一起。眼前负手而立的男子,身上有种超然物外的气质。仅是一个背影,已让人望而屏息。   虽然与这位传说中的“少主”素未蒙面,但息烽那张冰渣子脸上从未见过的恭敬,却让幕凌天不再怀疑眼前人的身份。   “幕家暗部现任当家幕凌天,拜见少主。”   他是幕家最小的儿子,却与长兄幕凌峰,一个执掌幕家明面上的生意,一个掌管幕家暗部的买卖。当然,这“买卖”二字中,自然包含了很多见不得人的生意。   “地牢里的人,是你杀的。”   背对着他的男子身材欣长,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是。”   黑衣男子问得干脆,幕凌天也回答得直接。   明人不说暗话,那群败类的确是他杀的。   “理由。”   “他们该死。”   “喂,你小子怎么回话的?”   背对着身,黑衣男子瞧不见幕凌天的神情,息烽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幕凌天说这话时,脸上分明透着喜悦,在瞧那双带笑的眼眸里,此刻更像有一片血海在涌动。   这小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被你从地牢中带走的女子现在何处?”   “这个,属下也不清楚。”   “幕凌天,你小子少说废话,人是你劫走的,难道你还不知道?”   这大晚上忙活着就是为了这么个事,这个时候了这小子居然还在打马虎眼。再不好好回话,连他都没办法保着小子的安危了。   “笑话,我幕凌天一向明人不做暗事,不清楚就是不清楚,怎么,你能奈我何?”   “你····”   息烽那点小心思,他自然明白。只是,就算这人是少主那又怎么样?   不等黑衣男子指示,一向桀骜不驯的幕凌天自己站起身,抱着双臂,脸上的神情极为倨傲。   这些年对他们不闻不问,现在为了个女人突然跑出来问东问西。这样的少主,不要也罢。当初他们四大家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望,便让子孙后代谨记自己的身份。他和息烽从小接受训练,为的便是能在长大后辅助少主,不,应该说是前朝太子,找到当年先帝藏下的宝藏,而后一举匡复前朝。   看,前景多么光明伟大!   可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范阳卢氏、太原王氏、清河孟氏,还有他荥阳幕氏,在遭受紫罗山庄的杀手和南宫夜的人袭击时,这个少主在哪里?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值得他幕凌天将这条命搭进去。他不是自家那思想迂腐的长兄,以为一日为臣便该终身为臣。   君命难违!   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抬起,一旁的息烽见状立刻禁声,退到一边。   “少主恕罪,是属下逾矩了。”   “你对我,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   “您是少主,作为属下的自然敢对少主有意见。”   “是不敢,还是不屑?我来见你,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也不是要夺走你的权力。”那些东西于他而言,还不抵她一人珍贵。   “那少主此番前来是何意?”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这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主突然出现,是因为有了什么麻烦事需要解决,才想起他们。   “我来,只是为了接她回去。”   “她?”   那女子,跟眼前的少主有什么关系?   “不知少主口中的她,是您什么人?”   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从没有人问过他。他也不曾认真想过。现在想来,她之与他,是什么存在?朋友?故人?亦或是喜欢的女子······   “不知道,但,是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吗?   “我的确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从衙门带她回来后,我让丫鬟为她上药,哪儿曾想被点了穴的人居然也能跑掉。不过她身上有伤应该走不远,这里有条小路可以通往荥阳镇外。只要她不往镇上走,应该是安全的。”   “息烽,立刻派人搜寻,注意动静,不要惊动南宫夜的人。”   “是。”   见黑衣男子转身欲走,幕凌天忍不住出声叫住他。“你来,真的不是为了那个计划?”   “至少现在不是。”   他对权利这个东西没有太多渴望,甚至有的时候他忍不住猜想,父皇在宫门被破之前安排那一切,也许只是为了这些心腹能余生能安享晚年。不然,又怎会安排他成为容家的人,成为那个单纯温暖的大家庭里的一份子。   即使这些人他刻意避免与旁人有过多的牵扯,但他的身后,却早已维系了太过的羁绊割舍不下。至少现在,他还不想毁掉这一切。   ***   “哟,我还想着你让南宫夜抓住了该怎么收场呢?没想到你那小情人没出手,倒来了个血气方刚的汉子。话说,你那小情人还真是忍得住气,也不伸个援手救救你。”   收起怀中的信号弹,无视闻讯赶来的雪姬脸上的幸灾乐祸。寒月将手中的灯笼扔到路边翻身上马,面无表情的扬起缰绳朝着镇外奔去。   “啧啧,可真是无情。人家可是难得关心你一回。”   “地图到手了吗?”   寒月将怀中的羊皮卷朝着雪姬扬了扬,见雪姬那双黑亮的招子紧盯着不放,寒月迅速将羊皮卷收进怀里,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少打歪主意。”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也有我一半的功劳。不过我手上已经有了一张,你的,我才不稀罕。”   “不稀罕最好。”   “不过,以前倒还真是小瞧你了,原以为你早被那容三少的美色迷晕了,没想到居然想到投怀送抱见机顺手牵羊这招。啧啧啧,看来,与你那小情人相比,还是自己的命重要些。”   “以前以为你不怕死,不过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个自私胆小的人。”   脑中回想起那日被那人拥入怀中的场景,寒月握着缰绳的素手不由一僵。并肩骑在身侧的雪姬突然感觉脖颈冰凉,一侧目,寒月手中的那把弯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她的脖颈上,只要一用力,便能在她的脖子上轻易的割出一道口子。   “我是什么人,与你无关。再有一句废话,我可不保证会不会手滑。”   与冷残年的三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她的时间不多了。若再不回去,她体内的毒便会失去压制,而后爆体而亡。   两个月前走出紫罗山庄的时候,她便没有想过要回去。   人固有一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更何况,她这样的怪物活在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在意她的死活。因为心无可恋,所以她无惧死亡。   只是现在,她想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将他们救出来;只有活着才能见到师父;也只有活着,她才有机会问出埋在心里长达两年的那句“为什么”。   所以,在一切没有解决之前,她只能去欺骗自己,她是寒月,而不是君无心。   只有这样,她才能一次又一次亲手毁掉他给的信任。   ***   “主子,门外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刚换下夜行衣,便见容四儿拿着一封书信脚步匆匆的走进来。   接过信,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展开,虽只有一行字,却写得“彩笔生芳,墨香含素”,只是此时的容华却无心去欣赏。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紧盯着那几个字,久久没有言语。   她明知道,他要听的,不是这个。   “息烽。”   “属下在。”   “我命令你,就是找遍这天下,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是。”   窗外的夜风似收到屋中人的情绪所染,疾风吹拂着指间那张薄薄的书信。明黄色的书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对不起,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新的篇章!啦啦啦!   ☆、真相   马不停蹄的赶路,半个月后,寒月与雪姬终于赶到了边关凤阳县。   一路上为避人耳目,两人特意改换了容貌,戴上人皮面具作男子装扮。即使白日里赶路,也尽量挑偏僻小道捷径走。连日来风雨兼程,寒月白皙细腻的肤色也粗糙了不少。只是不管怎么晒,苍白的脸上依然没有几丝血色。   抵达凤阳县后,两人商量着先休息一晚,明日准备了干粮和骆驼后,再出关进入沙漠,回紫罗山庄。   这些天与雪姬同行,不仅要处处提防这女人对她下黑手,还要躲避自荥阳一路跟过来的眼线。连日来的疲惫让寒月整个人瘦了一圈。极度的疲劳本该一沾床就睡着,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即使好不容易睡着,梦里,总会闪现出那张熟悉的面容。耳边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重复着:“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寒月索性坐起身,倚靠着床帐发呆。   “扣扣!”   “谁?”   神游中的寒月被耳边传来的敲击声惊醒,顺手摸过枕头下的弯刀握在手中,正暗自戒备,凝神静听,却发现声音不是从房门传来的,而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   敲击声断断续续,时快时慢,但听在有心人的耳中,却像是在传递着某种信号。   这是,暗号?   是师傅曾教给她的传递信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师傅他,就在隔壁?   慌忙站起身奔到墙边,寒月伸出拳头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墙壁,听到那边传来的回应,小脸上早已不知何时落下了两行清泪。   真的是师傅!   靠着墙壁的寒月随着对方的敲击声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时,又慌忙伸出拳头一下下敲击着墙壁回应。   套上夜行衣,揣上弯刀,寒月打开窗户跳下去朝着约好的目的地奔去。虽然不清楚师傅为何会突然决定要见她,但两年没见,她也想亲眼见证师傅到底过得如何。   “怎么是你?”   看着眼前一身素色衣裙,容貌秀丽的女子,寒月不耐烦的挑了挑眉。两年没见,这女人居然还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你若想见到你师傅,便跟我来。”   师傅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既然到了这一步,若是不跟过去,事后必定会后悔。虽然肚子里一堆的问题,但寒月还是跟了上去。眼看已经出了县城,前方昏黄黯淡的火光时明时暗,而周围的景物越发的荒凉。   “到了。他就在前面等你。”   指着前方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黑影,女子收起手中的灯笼,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去,徒留下站在原地的寒月。   “无心。”   静谧的树林中,前方一道苍老有力的声音破空而来,直直的击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寒月。   “师傅,真的是你?”   运足轻功飞奔而去,在离那人三米之处堪堪停下。看着眼前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寒月不确定的出声询问道。   “这两年,苦了你了。”   背对着寒月的君子兰终于转过身,而寒月这才看清,短短两年没见,师傅竟苍老到这般田地。他也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岁数啊!为何看上去,竟整整老了二十岁。   “师傅,对不起。当初若不是我轻信了冷残年,也不会害得您··”   “傻孩子,过去的事就当它过去了。师傅这不是还没死吗?”   “带了。只是您让那位馨儿姑娘给徒儿传消息,要找齐四张地图才能见您。为何现在又突然冒险来见徒儿?”   师傅既然躲了这么久,这个时候更应该藏好。凤阳县是出关的必经之路,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冷残年的眼线。   “无心,你可知这四张藏宝图有何寓意?”   寓意?藏宝图就不是找寻宝藏的地图吗?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当年前朝皇帝端木泓在宫门被破之时,吩咐身边的近卫军将宫中的财报尽数运出,而一同送出去的,还有本该被大火烧死的皇太子,端木荣。”   端木荣?   “莫非,这前朝皇太子没死?”   “不错,而且此人,你也见过。”   她也见过?她的身边,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的人物?端木荣?若是前朝皇太子,自然不会用本名。可她的身边,什么人有这个···   “正是容国公府的三少爷,容华。”   什么?容华是前朝皇太子?那他,早就知道羊皮卷就是藏宝图?   “这‘华’字,与‘荣’字,本就是一个意思。想来当年那容国公将他领进府中的时候,就早已获悉了对方的身份。”   “不可能。师傅是不是搞错了?”   “无心,为师乃是前朝太傅,常年出入宫中。那容三少的容貌与气质,绝对错不了。与当年的荣妃娘娘,一般无二。”   世人皆知,前朝皇帝端木泓是个痴情种。一生中只纳过一位妃子,便是姿容绝色倾城的荣妃娘娘。因皇太后嫌弃荣妃娘娘出身低,执意阻止端木泓将其册封为皇后。而同样固执的端木泓不愿让所爱之人受委屈,后宫之中便只有她一位妃子。真真是,三千宠爱集一身。传闻当今圣上便是觊觎前朝荣妃娘娘的美貌不成,才起兵谋反的。   “你身上的地图可是从他那里得到的?给为师看看。”   “是。”   那日,她在门外窥见容华拿出袖中的藏宝图,便借机扑到他怀中将地图偷换。现在的他,也许早就发现了她的欺瞒,一定,很失望吧!   盯着那双素手上的羊皮卷,浑身裹在斗篷里的君子兰伸出枯柴般的鹰爪,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接过地图。   “你得到的应该是孟氏与卢氏手上的藏宝图吧!那幕氏与王氏的现在何处?”   “一张在冷残年身上,另一张应该在雪姬手上。”   “师傅,您以前不是说这藏宝图现世将引发江湖大乱,要将其毁掉吗?莫非现在是要给那个容···端木荣?”   师傅既然身为前朝太傅,那应该是拥护前朝皇帝的。而容华是前朝皇太子,那师傅是不是会将地图还给他,助他匡复前朝?   “不,为师有更好的主意。”   不动声色的将羊皮卷收入怀里,头上的兜帽在那张苍老的脸上投下暗沉的黑影。宛如鹰眼般锐利的细眼中,露出一丝杀机。   “什么主意?”   “无心,这些年你跟着为师,真是辛苦你了。”   “师傅,这些年若不是您在身边,徒儿早就死在冷残年手中了。”   “是啊!不过当初,若不是冷残年的意思,我怎么会任由你留在我身边。”   “师傅,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冷残年的意思?当年,确实是冷残年提出,让师傅来教她的。可是现在听到师傅这句话,她却隐约觉得不是这个意思。   “不明白吗?”   “为师的意思是,你可以去死了···”   站在君子兰面前的寒月突然觉得胸口处一阵揪心般的疼痛,眼前一阵眩晕,头重脚轻,险些站不稳。   突如其来的异样,让平日里反应灵敏的大脑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只是,她的身体早就被血池改造得百毒不侵,更是不会感觉到疼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底是谁派你来假扮我师傅的?”   “无心,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愿意接受事实吗?那我便索性通通告诉你,也让你死个明白!”   “当年,冷残年与我做了个交易。让我留在你身边当你的师傅,只要能让你活过十三岁,他便给我自由,甚至许我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知道,那端木泓将一切都留给了他那个宝贝儿子,而我这个前朝罪臣就算出去也得不到重用。   我想要的,恰恰是冷残年能给我的。十年看似漫长,但也是眨眼间的工夫。而你这个所谓的徒儿,也从没让我失望。不仅顺利的撑过去,活了下来,甚至比那些试验品活得更好,成了山庄最出色的杀手。”   “眼看十年之期已到,我也可以离开了。一向喜怒无常的冷残年也欣然答应,甚至顺势将你支出去执行任务。但,你不该在那个时候回来。为了不被你识破,冷残年不惜对我痛下杀手,用我的命威胁你留下来。眼看这些年的谋划就要功亏一篑,我又岂能甘心?”   “所以,你主动刺向冷残年手中的长剑,在我的面前假死,让我以为你真的死了。那你可知,这两年,我是如何过来的?你还,真是我的好师傅!”   “人性本就是自私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过是为了自己考虑。这是作为师傅的我,最后能教你的。”   胸前被重重的击了一掌,肺腑间瞬间迸发出的淤血还未吐出,身子已经如一片飘零的落叶缓缓自高空醉落。   凌乱飞舞的长发包裹着单薄的身形,身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洞,重伤的身体无法控制住坠落的趋势。而那沾染着血迹的小脸上,却不见一丝慌乱。苍白的唇边,露出一抹解脱的微笑。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姿容秀丽,眼神却极为恶毒。 作者有话要说:  华,荣也。这是出自《尔雅》中的一句话。“华”,就是“花”的意思。“华”、“花”,都类似“荣”的意思。啦啦啦!我是红领巾,不用谢!晚安!   ☆、噩耗   拎着手中的灯笼从暗影中缓缓走出来的女子,冷眼看着坠落悬崖的寒月。秀丽端庄的容颜上爬上一丝愉悦的笑意,眼中的恶毒则让清秀的面容显得狰狞可怖。   “何不直接动手杀了她?掉下悬崖若是没死怎么办?”   ?   本以为君子兰会直接动手将其除掉,没想到却将人打下了悬崖。这要是命大没死,她可不想到时候被牵连。毕竟这件事,她也参与在其中。确保万无一失的办法,没有比斩草除根更保险了。   ?   “吴三小姐,你且放心。君无心她本就身中剧毒,每三个月需要服用一次药,以毒攻毒压制体内的毒性。眼看三月之期马上就到,她就算没摔死,也会落得个爆体而亡。更何况,她还被雪姬下了蛊毒,绝对没有生还的余地。”   ?   如鹰眼般锐利的细眼盯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有了地图在手,也就有了与冷残年谈判的筹码。梦寐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别高兴得太早。”   将手中的竹笛揣进怀里,一身鹅黄色衣裙的雪姬,也随之现身。方才,便是她躲在暗处用竹笛操纵寒月体内的蛊虫。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要回去复命,剩下的事,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不必多言,本小姐自有主张。”   两日前,收到表哥的飞鸽传书,她便猜测着寒月必定会在近期抵达凤阳。因为这里,是出关的必经之路。在君子兰找上门来,要她一起合作除掉寒月时,她便知道机会来了。   ?   两年前,如果不是寒月用女扮男装这种卑鄙可耻的手段接近容华,她现在早已成为了国公府的少夫人。那日,寒月被冷残年带走,容华醒来后便一言不发的将她送回了凤阳县。   临走的时候终于开口,却只是留下一句:“以后,我与吴三小姐再无干系,也不必来往。”   再无干系?不必来往?   这怎么可以?她怎么可能甘心?   可是,她再怎么不甘心,也终究得不到那个男人的心。再也没有办法接近他半分。而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却从母亲的口中获悉孟家还有一位表哥,现在就跟在容华身边。她静静的等了两年,那个男人终于要来了。   站在悬崖边的三人心思各异,皆是心怀鬼胎,眼神交汇时却极为默契的相视一笑。   谁又能想到,紫罗山庄的第一杀手,就这般轻易的死在他们手上。   ***   荥阳,幕家主宅。   静养了大半个月,幕烨身上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回到主宅后,却没有一个人过问他这半个月去了哪里。在这个幕家,唯一希望他留下来的父亲,前任家主幕凌峰已经不在了。现在家里的大哥与大夫人,自然是希望他最好彻底消息。   不过可惜,他这次回来,便没有打算离开。   “二少爷,外面有人找您?”   “是什么人?”   “对方没说,只说是知道一些关于老爷生前的事。问你是否有兴趣听听。”   父亲生前的事?莫非是父亲的故友?   “请他进来吧!”   “是。”   下人离开后,坐在书房里的幕烨却是坐立不安。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日总有些心神不定,就像父亲出事那一晚,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   “叩叩!”   “二少爷,人带来了。”   “进来吧!”   放下手中的书册,幕烨打量着自帘子后走进来的人。   来人身量很高,身形健壮,约莫二十七、八岁。刚一走进,幕烨便感觉一股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压得他有些踹不过起来。   “你和你娘,长得很像。”   抬头对上那双似乎能看穿人心的丹凤眼,幕烨只觉得那泛着血色的眸子中,似有一片血海在涌动、翻滚,随时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你是谁?你认识我娘?”   站起身,幕烨紧盯着那人刚硬的五官。眼前的人相貌英俊,五官线条刚硬,浓眉大眼,长相上似乎已经透露出其性子的火爆狠辣。眼前这张脸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又有几分眼熟。   “算不上认识。只在她与你父亲成亲那一日,曾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叔父。而不是,你。”   不客气的指出幕烨话语中的失礼之处,幕凌天拉过椅子直接一屁股坐上去。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老样子,沉闷、古板。”   “您是···小叔叔?”   父亲那一辈的兄弟一共有五个,而今还在世的除了三叔父,便只有那位常年不在家,早已不知去向的小叔叔,幕凌天。   “嗯,这整个幕家,估计也只有你小子还记得我这个小叔叔了。”   “小叔叔,您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儿?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来话长,有些事情,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过早的知道一切,便要过早的去承担一切。责任这个东西,总是伴随着年岁的增长随之而来的。他不会逼迫着幕家的下一代,去继承上一辈留下来的使命。至少,当年的他虽然没有选择的权利,但现在的他能给眼前的人一个选择的机会。   “听说,你一直在找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端起手边早已备好的茶盏掀开茶盖吹了吹,幕凌天抬眼看了看恭敬的站在他身旁的幕烨。   “是,小侄已经查出是紫罗山庄的杀手所为。”   那日若不是他大意,也许早就抓到那个凶手为父亲报仇了。后来虽然被暗卫救回,但他总觉得那天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意识半清醒之际,他似乎听到了无心的声音。只是回来后,手底下的人都说没有见过其他人。   “那你可知,这幕后指使之人,是谁?”   幕后指使?莫非,父亲的死因另有蹊跷?还是说,是有人故意暗害?   “小叔叔,您是不是知道什么?父亲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来,便是为了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只是,在知晓一切后,如何决断,便是你自己的事。”   兄长已经不在了,幕家始终需要一个明面上的接班人。而在这两位侄子中,若论品貌与能力,他自然是更看好这个幼时便流落他乡,孤苦伶仃,早早的体会了世间冷暖,通晓人情世故的幕烨。即使吃尽苦头,这小子依然没有泯灭纯善的本性。   “你父亲的死,是你大哥幕熔与他母亲柳氏二人,重金聘请紫罗山庄的杀手所为。”   “你早就知道?”   见幕烨听完后没有惊讶、震惊,神情极为平静。想来,他怕是早已听到了风声。   “之前父亲突然去世,大哥与大夫人却在为继任家主之事奔波,全然不顾及父亲还尸骨未寒。似乎,早就知道父亲会出事。”   虽不惊讶,但幕烨却觉得心寒。父亲生前袋他们并不薄,为何要下这样的毒手?他们,是一家人啊!   “因为你爹,本打算在那夜宣布,下一任家主之位将传给你。幕家家主之位虽然不以长幼为序,不以家主之意来定夺。但你爹若开口,幕家三分之二的人都会支持你。所以,他们等不及了。”   金钱、权利、名利,这些东西没有人会不爱。人都有贪欲,一旦拥有过,便不会轻易放手。而一旦尝到了这些东西带来的好处,便想要更多的金钱,更大的权利、名利。   父亲他,要将家主之位传给他?是因为他,父亲才会出事的?   “是我,都是我的错。”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他就不该回来。这样,至少父亲还能好好的活着。都是他,是他没用。当初保护不了娘亲,现在也保护不了父亲。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要让你自责。而是将决断的权利交给你。”   “这是他们交易的证据,现在交给你。至于之后该怎么做,我不会干涉。”   将那张交易的字据放下,幕凌天站起身拍了拍幕烨单薄的肩膀。他只负责幕家暗部之事,明面上的事情,还是交给这些年轻人处理。这也是他给这个下一任的家主,留下的第一个任务。若是一两个拦路者都处理不了,以后如何能撑起整个幕家。   “小叔叔,您放心。小侄不会让您失望,更不会让父亲失望。”   他不怕家丑外扬,他怕的是父亲泉下有知,也会死不瞑目,责怪他这个不孝子不能守护到幕家。   “我拭目以待。”   已经走到门口的幕凌天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身轻声问道:“听说,你以前在凤阳交了个朋友,叫君无心是吧!”   “是。小叔叔怎么会知道无心?莫非您有她的消息?”   转过身,一向硬心肠的幕凌天,此刻也不忍心去看幕烨因为喜悦而越发明亮的双眼。   “嗯。”   “无心她在哪儿?生活得好不好?有没有···”   “她,已经死了。”   “以后,你没有必要再派人去找了。”   她,已经死了。   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悔悟   怎么会···死了?   “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踉跄着步子追出门去,门外哪里还有幕凌天的身影。失魂落魄的幕烨望着空无一人的庭院,眼前一黑险些跌坐在地上。   “少爷,您没事吧!”   隐在暗处的暗卫一把扶住险些摔倒的幕烨,瞧见二少爷眼中的悲痛,暗卫张了张嘴,却不知是否该将那日的事告知少爷。人如果已经死了,现在说出来了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若是不说,少爷不是很可怜?   找了那么久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   “还请少爷恕罪,属下一直有一事隐瞒您。”   “那日在南宫夜的地牢里,救您的并不是属下。属下赶到的时候,您已经被一位姑娘救了出来。”   “不管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谁救了他,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要找的人,再也找不到了。   “不,您且听属下说完。”   被幕烨挥到一边的暗卫,见他身形摇晃脚步不稳的朝着屋里走去,忙在后面跟上。   “属下查到,那位姑娘明面上的身份是紫罗山庄的第一杀手,寒月。但在两年前,她却在凤阳县出现过。而那时,她的名字叫君无心。”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走在前方的幕烨突然神情激动的转过身,抓着暗卫的胳膊,紧盯着他的双眼。   无心怎么可能会是女子?又怎么会是紫罗山庄的杀手?   “少爷,其实当初您在街上救回来的那位姑娘,便是君无心。那日在南宫夜的府上,她将您交给属下,嘱咐属下若是您醒来后问起,便说是属下救的您。属下能看得出,她其实很在乎您这个朋友。所以,当初她不与您相认,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其实想想也知道,她的身份是杀手。而老爷的死,便是紫罗山庄的杀手所为。更何况,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想必,是不想让少爷为难吧!   无心她,是女子。而且,一直就在他的身边。可他却从没有认出来,更没有保护好她。那个傻瓜,两年前如此,两年后也是这样,只要他有危险,她便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他。   为什么这么傻,明明该保护的对象是她。   现在,他终于有了能力,可她却再也不给他机会了。   “给我查,我要知道无心是怎么死的。若是被人所害,我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是。”   “另外,明日给我召集幕家所有的管事在议厅集合,我有事宣布。”   ***   紫罗山庄,摘星楼。   大漠晴朗的夜晚,璀璨的夜空格外的迷人。   躺在软榻上的人一身火红色衣袍,领口微敞,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手中拎着一壶清酒小酌了一口,不慎从嘴角处滑落的液体顺着苍白精致的下巴,一滴一滴,滑落到脖颈处,衬着白皙玉质的肌肤极为妖冶性感。   碧蓝的眼眸静静的看着窗柩外,倾泻了一地银辉的圆月,美如妖孽的冷残年暗自琢磨着再过几日,月儿也该回来了。三月之期眼看就要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月儿也该乖乖的听话。   “主上。”   “何事?可是有了月儿的消息?”   这么多人派出去,若是连个人都看不好,那也不必再留在庄里了。   “是。属下刚得到飞鸽传书,大小姐她···”   跪在冷残年三米开外的人手心后背全是冷汗,想要欲言又止,又担心不说会死得更惨。   “怎么,月儿不乖又不肯回来?”   莫非这丫头是要他亲自去接?也好,懒散了这么久,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也无妨。   “不是,信上说,大小姐她,坠落悬崖生死不明。”   “你,再说一次。”   眼前火红的衣袍一闪而过,倚靠在软榻上的冷残年眨眼间已经出现在那人面前。苍白如玉,形状极为优美的手闪电般的扣住那人的脖颈。仿若淬了毒的碧蓝眼眸中,眼神比刀刃更锋利。   “咳咳,主上息怒,属下也是刚收到的消息····大小姐她,重伤坠崖,生死不明。”   嫌恶的扔掉手中的下人,冷残年拿着锦帕擦了擦手,而后厉声问道:“谁干的?”   “这个,是···是雪姬大人、君子兰,还有一位叫吴漱玉的女子。”   “好,很好。”   以为离开山庄,就可以逃开他的视线吗?居然连他的人都敢动,看来,雪姬和君子兰,当真是活腻了。一个依仗着这几年建了点小功劳,便妄图主宰他冷残年的意志,她那些小动作,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想着月儿无聊,给她找点乐子也无妨。   另一个披着伪学究外皮的前朝太傅,才高八斗的假先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一心贪图荣华富贵的伪君子。不过月儿她,终究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月儿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杰作,怎能毁在那群肮脏的人手上。这丫头又不乖了,这次找回来,得好好的带在身边。她那么容易被骗,可不能随便让她再出去了。   “这件事,暂时不准透露任何风声。”   “下令让所有在外执行任务的杀手火速赶往凤阳县,全力搜寻大小姐。本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属下遵命。”   若月儿死了,他便让所有人陪葬。   “若雪姬来信,一切照常回复。”   敢动他的月儿,就要想清楚后果。他们不是喜欢玩儿吗?那他冷残年就来好好的陪他们玩一场!看看最后,谁能玩儿死谁?   ***   凤阳县。   悬崖边,一抹紫色的修长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自从听完手下人的汇报,那人已经不吃不喝的站在那里一整天了。   “容少爷,人死不能复生,您要节哀!”   站在容华身后的吴漱玉,看着那个笔挺欣长的背影,眼里一丝恨意极快的闪过。脱口而出的话语,语气却极为悲悯黯然,似是在唏嘘着那坠崖之人的不幸!   “是谁告诉你,无心死了?”   转过身,那双泛着琉璃般的眸子淡淡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吴漱玉,眼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一向温润如玉的容三公子,那双一向淡然的眼眸中,有狂烈的风暴在不停的聚集、酝酿。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记得之前,幕凌天曾问过他。   无心,算是他的什么人?   那时候他以为,无心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许仅仅只是一位喜欢的女子,有所亏欠的女子。但现在,一路奔赴这里,却得到她坠崖身亡的消息时,他才突然明白。   她不是故人,也不是朋友,更不是喜欢的女子。而是他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子。是他一生一世,想要与之共度的女子。   是的。他在后悔!   后悔,为什么没有在荥阳的时候留住她?为什么要给她机会逃走?   即使明知道她回来,是为了他身上的藏宝图,但他依然愿意去相信,在她心里有一部分,即使是一小部分,也是为了他而回来。   所以这次,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不然,不管你是君无心还是寒月,任何人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不要!”   心有不甘不愿离开的吴漱玉,一抬头,便被眼前的一幕惊骇住,脸色苍白得瞬间失声吼道。只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世外桃源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那飞身纵下悬崖的紫色身影,眨眼间已经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   “三少爷,三少···”   被眼前的一幕惊住的吴漱玉颓然的伸出手奔到悬崖边,眼前除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哪里还能捕捉到那道紫色的身影。   端庄秀丽的容颜上,两行清泪自眼角缓落。失魂落魄的吴漱玉,浑身发软跌坐在悬崖边。   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以为,只要寒月死了,三少的视线便能转移到她的身上。那她这两年的苦苦等待,就不会只是一个人的痴恋。更何况,那女人是紫罗山庄的杀手,当年若不是寒月,孟家那么多人就不会死,娘亲也不会四处被人追杀,在被抓到逼迫交出藏宝图时,被残忍的挑断手筋脚筋。即使后来被救回来,也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再也无法站起来。   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是她卑鄙的抢走了三少,无耻的占据了三少的内心。也是她害得娘亲家破人亡,害得自己年芳十八,却还没有嫁出去,受尽府中人明里暗里的嘲笑。   这个仇她如何不报?寒月不死,难解她心头之恨。   可是,她要的是寒月的命,却从未想过要害三少。他若死了,她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她以为,寒月死了,三少伤心一段时间就会淡忘。毕竟,他是那般尊贵不凡的存在。他的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完成。   “表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少主呢?”   四处搜寻无果的孟息烽回到县城却不见容华的身影,询问了下人才知道他还没有回到。原以为人在这里,可悬崖边除了坐在地上神情异常的表妹,却不见少主的身影。   “他死了。”   为寒月那个贱人殉情了。   “你说什么呢?少主是不是已经回去了?”   伸手扶起地上的表妹,却被她一把挥开。   “我说他死了,你听不见吗?”   仰起头,秀丽的小脸早已被泪水打湿,眼中的恨意却宛如实质,像两道锋利的刀子。   “表妹····你····你在说什么胡话?”   “他就在这里,就在我的面前,跳下去了。”   神情疯癫的吴漱玉缓缓从悬崖边站起,一步步的朝着崖边走去,被吓住的孟息烽急忙伸手拉住她。   ***   猎猎山风扬起鬓角边的黑发,冰冷刺骨的寒风刮得双眼睁不开,看不清眼下的事物。解开腰间的环扣,修长如玉的手抽出藏在腰带间的软剑。坠落的身影拼尽全力朝着一侧扭去,手中在内力的倾注下硬如钢铁的长剑“锵”的一声插进崖壁里。   长剑在崖壁上擦起一阵火花,下坠的身姿堪堪停在了半空。握着长剑的白皙手掌心已经被磨破,鲜血顺着手腕流下。   白底绸面的锦靴踩在崖壁突出的石块上,另一手攀上去,稳住身形的容华抽出插在崖壁上的长剑,运足轻功纵身一跃,起起落落间,终于到了崖底。   脚踩着松软的地面,容华收起手中的软剑,将怀中的锦帕缠在受伤的手上。崖底的雾气很大,五米之外根本看不清,更别提在能见度如此低弱的地方寻人。   漫无目的的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上走着,越往深处走,原本轻盈的脚步也变得沉重。看着四周那一团团时而聚集、时而消散,不知是何由白变黄的雾气,容华隐约察觉到几丝不对劲。   这恐怕,应该是有毒的植物、动物死后长年累积不散,淤积而成的毒雾。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脚下一个踉跄,人已经失去意识倒下。   在边关凤阳县与大漠相接壤之地,隐匿着一处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之地。   村寨坐落在山谷中,地形隐秘,若无人带路,自然不会发现在此地贫瘠的荒漠中,还有这样一个植被丰茂、水源充沛的绿洲。   居住在这里的村民,都是当年为躲避战乱背井离乡,逃亡至此的前朝人。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这处安生立命之所。便带着一家老小在此造房建屋,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一晃,已是二十年。   这日,寨子最东边的一栋吊脚楼里。   楼门前正站着一个少年。一身猎户装扮,腰间裹着一块兽皮,斜插着一把锋利的猎刀。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裸露的胸膛显露出他健壮的体格,古铜色英俊的面容上尽是焦急不安。只是碍于一旁的阿爹,不敢表露出来。   这都大半天了,巫祝大人怎么还不出来?   若不是因为巫祝大人是这寨子里最有威信的人,他哪里还会顾忌这么多,早就奔进屋里去了。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般美若天仙的女子。在救她回来的那一刻,他可是就已经决定将人留下来做他媳妇儿了。   “阿哥,听说你去打猎的时候,救了一个外面的女子回来,可是真的?”   满头结着小辫子,缠绕着铃铛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跑过来,朝着楼门前的少年问道。少女刚过十三岁的生辰,名唤阿依木。整个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性子泼辣的阿依木眼里只有她的阿哥奎尼。也只有在面对奎尼的时候,小辣猫才会收起她的猫爪。   “嗯。”   见来人是阿依木,奎尼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一个村寨就这么大,他自然知道阿依木喜欢他。只是,在他眼里,一直把阿依木当做妹妹。他自小便听阿爸讲述着外面的世界,天地还很大,他未见过的事物还很多。他不想一辈子就待在这里。与阿爸和他那两个哥哥一样,娶一个村寨里的女人,然后普普通通的过完这辈子。   更何况,在遇见她之后,他更不可能去娶阿依木。   “外面的女子长的什么样?有咱们寨子里的好看吗?”   有阿依木好看吗?   “嗯,好看,比仙女还好看。”   想到那张苍白冰冷,却比仙女还要美的容貌,奎尼的眼中尽是痴迷。   “是吗?”   没有注意到阿依木黯淡的眼神,此刻奎尼的一颗心全放在了吊脚楼里。见楼门终于打开,站在下面的奎尼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飞奔上去。   “巫祝大人,怎么样?能救吗?”   大热的天依旧裹在厚实斗篷里的巫祝婆婆,细小的眼睛淡淡的瞥了一眼冒冒失失的奎尼。后者立刻噤声站到一旁。   “她的伤势太严重,外伤加内伤。现在,我只能让她恢复意识。要想治好,恐怕不易。这些天最好不要挪动,让她躺在床上好生静养。”   “是。多谢巫祝大人。”   “先别谢得太早。我有话还没说完。她体内汇聚了上百种毒,若是找不出解毒的法子,不出十天,便会爆体而亡。”   这女子的体质,与她曾听说过的一个杀手组织培养杀手的法子极为相似。若是所料不差,这女子的来历,怕是不简单。她本不欲救治,但这人竟然有缘来到此地,也没有不救的道理。更何况,就算此刻救了,也不过是让她多活几日。就算她有万般本事,以现在的身体,也不能给村寨带来什么祸患。   “十天?巫祝大人,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她可是奎尼未来的媳妇儿啊!您忍心看着奎尼变成光棍吗?”   “混账。这村寨里的第一条规矩,你忘了吗?不得与外族女子通婚。更何况她来历不明,不是你能够娶的女人。”   甩开奎尼因为激动抓着她手臂的手,巫祝婆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低垂着小脑袋,异常沉默的阿依木,严厉的双眼中,尽是无奈。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阿依木是她的亲生孙女,从血缘上,她的确偏爱这个孩子。但男女之间感情的事,就算她是巫祝,也无法主宰奎尼那小子的心,逼着他去喜欢自己的孙女。只是,那女子的容貌和来历,的确不是奎尼能够消受的。   “阿依木,跟婆婆回去。”   “我····”   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急切的奔进屋中的奎尼,阿依木平日里明媚的大眼中,第一次染上了哀愁。她原以为,自己过了十三岁的生辰,便可以嫁给心心念念的阿哥。可阿哥,却当着婆婆的面宣布他要娶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明明,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天。而她与阿哥却已经生活了十几年。   为什么?阿依木哪里不好吗?村寨里那么多人都在追求她,说她是这村寨里最漂亮的姑娘。可阿哥他,为什么就看不到?   “婆婆,阿依木也想去看看。”   她想去看看,让阿哥这么喜欢,扬言要娶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她想去看看,外面的女子,是不是真的比她们好看,比阿依木漂亮。她想去看看····   十三岁的少女,第一次有了无法理解,也无法化解的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真神?   隐匿在沙漠边缘的山谷,因旭日东升的景象格外壮观动人,便将此处取名黎明谷。   因谷中水源充沛,白日里日头高升,烈日一照,谷中因蒸腾的水汽便会显得格外的潮湿。因此,村寨里的房屋都是依靠着山壁修建的吊脚楼。吊脚楼最下面接触平地的地方用木柱撑起,分上下两层。上层通风、干燥、防潮,一般用来居住。下层平日里,则是用来关样牲口或是堆放杂物。   奎尼的家中除了他和阿爹,便再无半个女眷。阿妈死得早,哥哥们在村寨里娶了媳妇儿后,便各自选了一块地修起了自己的吊脚楼。现在突然多了一位外来的女子,他这个大男人照顾起来也是诸多不便。   这间屋子是奎尼的卧房,平日里只铺得薄薄一层的木床,因为女子的到来,奎尼特意将往日珍藏着舍不得用的棉被和兽皮拿出来。兽皮垫在最下面暖和,棉被则盖在上面用来夜间御寒。而他自己,则搬到了以前哥哥们住的空屋子里。   躺在木床上的女子,外伤已经被巫祝婆婆清理了,敷了草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身上原本沾染血色的黑衣已经被巫祝婆婆替她换下,穿上了族里女子的服侍。只是这番折腾下,人却依旧没有醒。奔进屋中的奎尼瞧见她白皙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忙端着木盆跑到外面去打井水。刚端到半路,又突然想到井水冰凉,又端着出去生柴火将井水烧热。   看着阿哥一个人忙进忙去,英俊的面容上却挂着满足的笑意,一双眼不离床上的女子半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阿依木悄悄走到床前,探出脑袋打量着床榻上的女子。   掩映在发丝间的,是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却泛着珍珠般迷人的光泽。一头黑亮的乌发散落在两侧,宛如绸缎般丝滑,衬着苍白的脸颊越发的娇小。   村寨里的女子都一向是以健壮为美,就像她一样拥有古铜色的健康肤色。男人们也普遍不喜欢瘦瘦弱弱,什么都不会干的女子。   可以,眼前的人明明这般单薄瘦弱,却让人讨厌不起来。她从未见过有女子的容貌,长得如眼前人这般好看。五官的每一处,就像是比对着画中人一笔一划描摹出来的。   就像,就像婆婆的屋里挂着的那幅仙女图。不,比那上面的仙女还要好看。   这世间,真有这么美的女子吗?她不会是在做梦吧!   “你在干什么?”   端着热水进来的奎尼,正好瞧见阿依木站在木床前,朝着床上的人伸出手。误会阿依木,以为她是要出手打人的奎尼,想也没想便出声呵斥道。   “阿哥,我只是···”   被奎尼的呵斥吓得缩回手的阿依木,张嘴正要解释,却在对上那双戒备怀疑的眼睛时,心底没来由的一阵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阿哥他,不相信她。   “阿哥是笨蛋,阿依木再也不想理阿哥了。”   哭着抛下这句话,内心无限委屈的阿依木大步跑出了吊脚楼。   “阿依木····”   抬脚正要去追,却顾虑到木床上还有一位需要照顾的病人。转念一想阿依木一向使小性子惯了,兴许一会儿便想开没事了。   放下手中的木盆,奎尼在屋子里找出一块最干净的细布放进热水中打湿,绞干。而后坐回床边,为床上的人擦拭着脸上的冷汗。唯恐力道大伤到对方,奎尼手上的力道放得极轻。   他知道,巫祝婆婆说的那番话并没有在骗他。   床上人的伤势的确很严重。虽然掉下来的时候跌到了树枝上,被挡了一下,但在他捡到她的时候,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而他永远忘不了,在他遇到对方的那一刻,那双灿若星辰,比天空最大最明亮的星星还要美丽的眼睛里,他却看不到一丝生机,一丝想要活下去的讯息。   他从未见过,那般绝望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既然你被我捡回来,以后便是我奎尼的人,是我的媳妇儿。婆婆说就算你醒了,也活不过十天。不过你别担心,我奎尼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你的。”   握着床榻上的人冰冷娇嫩的小手,奎尼只觉得眼前的人宛若一尊冰雕的雪娃娃。仿佛他一用力,便会破碎成一地的冰渣。   ***   触摸到身下坚硬的木板,昏睡中的容华瞬间清醒。泛着琉璃光芒的眸子“唰”的睁开,想要翻身坐起,却被一只小手及时按住。   “别动,你之前吸入了毒气,现在还没有完全散去。”   “这是什么地方?”   不带感情的瞥了一眼按在他胸口的小手,被他眼中的冷意冻住的少女忙收回手,清秀的小脸此刻却是一片绯红。眼前的男子,是真神阿拉下凡的化身吗?   “这里是黎明谷。”   黎明谷?   “是姑娘救了在下?”   捂着额头,头脑还有些不清醒的容华,抬眼打量着眼前独具风情的吊脚楼,和木床前一身奇装异服的少女。   “是我跟阿爹在后山采药的时候,发现你晕倒在毒林里。”   毒林是黎明谷的一道天然屏障。   那里常年被毒雾环绕,外族人根本无法从上面攀援下来,从那里进入黎明谷。若不是带在身边的大黄嗅觉灵敏,发现了晕倒在毒林中的男子,她也不会这般巧合的将人救下。再拖延片刻,吸入的毒气只要再多一点,这人就救不回来了。   后山?   如果他跳下来的地方是这黎明谷的后山,那是不是意味着,坠崖的无心也有可能被这谷中的人所救?   沉浸在思绪中的容华,没有注意到,亦或是刻意忽略了身旁那道羞涩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   见少女睁着一双明媚清澈的大眼看着自己,脱口而出的“容华”,临到嘴边却变成了“木荣”二字。   “木荣?好奇怪的名字。你们外族人都是这样的名字吗?我叫热依扎。”   “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你好好躺着休息,我去给你做饭。”   转身出去的热依扎捂着发烫的小脸,只觉得再多瞧那人一眼,她就会小心肝儿狂跳瞬间晕厥过去。啊,伟大的真神阿拉,是您下凡了吗?不然,这世间为何有男儿,能如您这样的神明般尊贵而不容侵犯。   躺在木床上的容华,又如何能睡得着。心里的猜想和疑问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放大清晰,恨不得立刻飞奔出去寻找无心的身影。   强忍着,终于等到脑子里的那股眩晕消散后,容华撑着虚弱的身体翻身坐起,套上软靴,一步步的朝着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你不能出去。”   正在外面做饭的热依扎见容华走出来,忙放下手中的青菜跑过来,挡在容华面前。   “姑娘,我已经没事了,也该离开了。”   “不行。”   “你是外族的人,可能不知道。黎明谷有规定,不准与外族之人来往。若不是看你不像坏人,阿爹也不会答应冒险救你回来。可是你若现在出去,被巫祝大人瞧见了,不但会被抓去,轻则监禁终身,重则被施以火刑。”   她曾亲眼看到过,一个外族男子被施以火刑,绑在刑架上活生生的烧死。   “放心,我不会被抓住的。即使被抓,我也不会连累姑娘。”   绕开挡在跟前的热依扎,容华坚定不移的朝着外面走去。他没办法在这里干等下去。多等一刻,心里的恐慌便越发的强烈。不管无心是生是死,他都要找到她。若她生,他便陪她一起活下去;若她死,他便陪她一起死。至少,这样以后再也不会分离。   “热依扎,你在家吗?”   篱笆墙外,响起一阵“叮叮当当”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平日里听到甚是动听的声音,此刻听到,却比那催命的阎王爷还要恐怖。   “是阿依木吗?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看着那道紫色的身影转身消失在门后,热依扎这才松了口气。朝着篱笆外的阿依目迎去。   “怎么有空来找我?不是要去看你家阿哥吗?”   心里装着小秘密,唯恐被阿依木发现藏在屋子里的木荣,热依扎有意无意的拉着她站在外面说话。站了片刻,这才注意到平日里性子活泼开朗的好友,今日却意外的反常。站了半天,也不吭声。   “阿依木,你怎么了?”   “呜呜呜,阿哥是大坏蛋,大笨蛋。”   一头扑到热依扎的怀里,从奎尼家里跑出来的阿依木心里委屈,却又不敢哭着回去找婆婆。担心婆婆责备阿哥。思来想去,便只有来找平日里无话不谈的热依扎。   忍了一路无处发泄的阿依木,在热依扎的怀里放声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抓到你了   位于村寨最西边,地势最偏远的吊脚楼,便是热依扎的家。   与奎尼、阿依木的家庭相似,热依扎的阿妈也死得早。吊脚楼里只有她与阿爹相依为命。平日里的玩伴,能说说知心话的,也只有性子活泼经常来串门的阿依木。   阿依木性子虽豪爽直接,却不怎么懂得骂人。嘴巴里翻来覆去的,也就只有那两句“笨蛋、坏蛋”。还是以前听村子里的女子常挂在嘴边,听多了才学会的。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热依扎对她的性子自然也是极为熟悉。知道她一向嘴硬心软,嘴上虽然骂着人,心里却还是向着奎尼的。只是阿依木偶尔使点小性子,却一向不喜欢哭哭啼啼,觉得那样的女子太柔弱,自己都看不起。怎么今日倒这般反常?   莫非,奎尼真的对她做了什么?   拍了拍怀里的人,热依扎耐着性子问道:“是不是你向奎尼表白,被他拒绝了?”   “才···才不是。”   她等待着向阿哥表露心意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可她还没有机会说出口,阿哥他····   “是阿哥他··他非要娶外面来的那个女子。”   “外面来的女人?阿依木,你在说什么呢?这村子里便没有外族的女子啊?”   清晨一大早,热依扎便跟着阿爹去后山采药,自然不知道奎尼昨晚救了一个外族的女子回来。   “阿哥他,昨天去打猎的时候,在后山救了一个女子回来。他跟婆婆说,要娶那女子为妻。”   抹着眼中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明明不想哭,心里却觉得委屈难受,不哭不舒服。   “好了好了,别哭了,放心吧,婆婆是不会答应的。”   村寨里是明令禁止,本族的人不得与外族人通婚。即使奎尼有这个心,只要巫祝大人不同意,一切也不过是无济于事。若不是如此,她也不用将自己的心意深藏在心底,那个人···怕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奢望了。   “只要婆婆不答应,你阿哥就还是你的。”   哄着怀里的阿依木,因为惦记着屋里的木荣,热依扎神情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一向神经大条,现在又只顾伤心的阿依木没有注意到。   “真的吗?可是我担心,阿哥会像阿爹一样···”   “不会的。”   不忍看着阿依木独自陷入那段忧伤的回忆中,热依扎急忙出声打断她。   “你阿哥那么孝顺,怎么会舍得将他阿爹留下,为了一个外面来的女人跑出去。更何况,一旦出去就再也没资格回来了,他怎么舍得村寨里的亲人。”   “可是···”   那女子那么美,连她都忍不住嫉妒,更何况阿哥他现在,眼里心里只有那个外族女子。   好说歹说,终于送走了阿依木。热依扎转身奔进屋,却没有看到事先躲进屋中的木荣,找遍了所有的房间,依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颓然的坐在那人刚躺过的木床上,触手摸去,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已经,走了吗?   ***   村寨东边的吊脚楼里。   天色已晚,入了夜,山里降温降得极为厉害。将棉被铺开为床上女子盖上,细心的掖好被角。已经一天了,床上的人依旧还是昏迷不醒。若不是早已见识了巫祝大人的医术,又知道女子的伤势确实严重,他有时都忍不住猜想。木床上的人,会不会就这般无声无息的睡过去了。   不知不觉间,已进入初夏。   唯恐夜间的蚊虫咬到床上人娇嫩的肌肤,奎尼特意点了一把艾草将屋子里里外外熏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后,在阿爹的再三催促下,才带上房门去用晚饭。   山谷中舒适清爽的夜风拨弄着吊脚楼外悬挂的贝壳风铃,楼门外,一道紫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推开紧闭的房门,白底绸面的软靴踩在木地板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木床前。   借着自门缝处倾泻而入的月光,来人静静的端详着床榻上的女子。   莹润的手指从眉心、到鼻尖,最后停留在毫无血色的唇瓣上。脑海中,那个如蜻蜓点水的吻始终烙印在心里,挥之不去。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便擅自决定离开。两年不见,还真是翅膀长硬了。莫非她早已忘了,早在两年前,她便已经是他的人了。   “看,我抓到你了。”   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   ***   一日,整整一日过去了。   将吴漱玉送回去后,孟息烽找遍了整个凤阳县,依旧找不到少主的身影。   在听到表妹那般疯狂的言语时,他并没有当真。因为,虽然跟在少主身边的时间不长,但这些年少主的作为他都看在眼里。能忍辱负重多年,始终没有暴露的少主,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做出殉情这种行为。   少主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他当时并没有当真。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去猜想,事实是不是当真如此?   少主他,真的为了那个女子跳崖殉情了?   这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   当年,先帝与荣妃娘娘费尽周折,才保住少主一命。而容家人这些年背负着欺君的罪名,才让少主安然无恙的走到了今日。少主的命,早已不属于他一个人。这个说法虽然很残忍,但在接连遭受灭门之祸后,孟息烽更加明白,少主的安危,是他们四大家族的责任;而少主的命,是这些辛苦养育他的容家人给的。   这次,李甚悦和碧落尘本欲与他们一同前来。但宫中突然来了圣旨,说是京都发生了一件大案,要作为大理寺丞的李甚悦火速赶回京都,着手调查此案。   皇命不可违,无可奈何的李甚悦只得启程返回。而五皇子南宫北,自然是跟着她回去的。   至于碧落尘那小子,自从上次被容华罚他去半夜挖坟,回来后便装病卧床不起,直说他半夜撞鬼了。谁不知道这小子是还暗自赌气,不过留他在荥阳,也方便留意南宫夜的一举一动。只是现在,眼看身边没有半个可以商量的人,孟息烽只得着手写了一封密信,命人火速送完国公府,交到大少爷的手中。   不找容国公,是顾虑到容国公这些年早已退出朝野,不过问世事。作为少主的属下,他自然也不想让安享晚年的老人再次牵扯进来。而一向“聪明如狐”的二少爷容涟,则是考虑到这位容二少的好奇心过于旺盛,且心细如发。一点蛛丝马迹,便能顺藤摸瓜最后将真相连根拔起。大理寺卿的位子,没有两把刷子的人,可是坐不稳的。   少主还未决定向容家的人摊牌,他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多事。   思来想去,也只有大少爷最为合适。   论智谋,大少爷容彦自然不敌少主与容二少;论聪明才智,自然也是如此。但,已经贵为大将军的容彦,自然也有他的过人之处。容彦用人眼光独到,且宽厚大度,没有半点大少爷架子,待手底下的士兵如兄弟,亲和力十足。防兵布阵,也是有勇有谋,自有他的一道。   不得不说,容国公确实教子有方。   最重要的是,大少爷以前在凤阳县驻守过,各方势力的调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用大少爷的名义行事,更为方便。   密信送出去后,来不及休息,也不能休息。孟息烽带着手底下的人奔赴容华坠崖的地方,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悬崖深不见底,若要找着人,必须先想办法如何下去。无论如何,他始终想着少主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若是找不到人,他也不必回去了。   而另一边,接到冷残年的命令后,分散在各地的杀手们,迅速解决手中的任务,而后火速赶往凤阳县。各路人马,不久也将聚集在此地。 作者有话要说:     ☆、天造地设   清晨,一声嘹亮的鸡鸣在静谧的山谷中响起。预示着新一天的日常又拉开了序幕。   谷中勤劳的村寨人已经早早的起了床,生起柴火开始做饭。用了早饭,便要开始一天的劳作。村寨这些年与世隔绝,习惯了自给自足的村民们,吃穿用住的东西都是靠双手去创造。偶有实在奇缺之物,比如盐巴、香料,巫祝婆婆才会安排村里老成的人拿着草药、兽皮去外面的集市上交换。周而复始,转眼,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矗立在村寨最中间的那栋造型古朴,经历风霜雨打年代已久远的吊脚楼,正是阿依木的家,也是寨子里德高望重的巫祝大人的住所。   村寨里小辈的孩子们往往年轻气盛,不明白村寨里几十号的人,为何偏偏要拥护年迈不喜言语的巫祝婆婆,人人都看她的脸色行事。从外表来看,巫祝婆婆除了整日裹着一件密不透风的黑色斗篷,不苟言笑之外,实在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但从小到大,寨子里的大小毛病,只要找巫祝婆婆来瞧一瞧,保管药到病除,再不复发。   久而久之,孩子们也就明白了。只要有巫祝婆婆在,便能保村寨的安危,寨子里生活的安稳。   昨夜回到后,躲在屋里哭了一夜的阿依木,苦累了直到半夜才沉沉睡去。外面天色已大亮,被梦魇纠缠住的阿依木,挠开身上的棉被一阵手舞足蹈。也不知梦到什么,整个人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翻身坐起,抬手触到眼角冰冷的泪水,这才惊觉,自己竟被梦中的情景吓哭了。   在梦里,她梦见阿哥执意要娶那个女子,不顾婆婆的反对,要带着那个女子离开村寨去外面生活。不管她怎么哀求,阿哥都没有回头。后来,就再也没有回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再倒回去睡也睡不着的阿依木索性起身套上衣裙。婆婆年纪大了,家里的一应家务现在都是她在操持。就算心情不好,她也不想让婆婆担心。毕竟,婆婆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更要整个村寨的巫祝大人。   只是,婆婆昨日说那女子活不过十日,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阿哥岂不是会很伤心?   站起身摇了摇头,阿依木打开房门,看了一眼隔壁房间那两扇一年到头总是紧闭着的房门,思索了片刻,阿依木还是抬脚朝着外面的灶台走去。从小到大,她就一直很好奇,婆婆的屋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从不让他们进去?   只是,即使内心像是被猫抓一般好奇,她也没那个胆子偷偷跑进去。   抬头看了一眼村寨的东边,那里,清晨的朝阳正冉冉升起,旭日东升,阳光普照。而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他的心里又在惦记着谁?   低头苦涩一笑,情绪低落的阿依木生起灶台里的柴火,就着冰冷的井水洗了一把脸,而后开始做早饭。房檐下还挂着阿哥前些日子送来的野兔肉,村寨里老一辈的猎手已经退下,偶尔上山也只是采点草药换东西。而年轻一辈里,打猎的技艺最高超的,自然是她的阿哥奎尼。   婆婆喜欢吃素,家里也只有她爱吃肉。她原本以为,这野兔肉,是阿哥特意送来给她的。现在看来····   “巫祝大人,巫祝婆婆,您在家吗?奎尼有急事求见!”   正在做早饭的阿依木听到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物什欣喜的奔出去,一瞧,果然是阿哥奎尼。   “阿哥,一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   “阿依木,婆婆在吗?我··我找婆婆有点急事。”   说到“急事”二字时,奎尼古铜色的英俊面容上,神情有些扭捏。   想到自己昨日的言行的确有些过分,奎尼事后想来也有些愧疚。毕竟阿依木与他一同长大,心思单纯,不是什么心性歹毒的女孩子。   现在见那张小脸上洋溢着笑容,神情正常,站在门口的奎尼暗自舒了一口气。还好,在来的路上,他还在想着若是碰见阿依木,应该怎么开口。现在看来,这丫头果然是忘性大,不记仇。   “婆婆还在休息。”   看了一眼二楼紧闭的房门,阿依木有些为难。   婆婆现在年纪大了,夜里总是很晚才能入睡,她自然希望婆婆能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只是···看阿哥的样子,似乎很着急。   “是什么急事?要不阿哥跟阿依木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忙。”   “这···是关于阿哥救回来的那个女子···”   或者应该说,是为那女子一路寻来的人。   此刻,最东边的吊脚楼里。   奎尼的阿爹站在屋里,神情极为震惊的看着木床前,一身紫衣,气质华贵的男子。   像,实在是太像了。那五官,那容貌,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眼前的男子身材匀称,体型瘦高,容貌俊逸白净,气质淡出红尘。谪仙般的容貌与清贵的气质,眼前的人,是人间看不见的绝色。   不,这样的绝色,他在二十年前曾有幸见过。   只是,那笑嫣如花的容貌,与眼前淡然如水的人,在性子上却是截然不同。   掩住眼中复杂的神色,奎尼的阿爹忍不住往外面瞧去。奎尼那小子怎么这么慢,巫祝大人怎么还不来?这事儿,他必须等巫祝大人亲自前来,才能下定论。   “敢问你···您是这位姑娘的什么人?”   看了一眼木床上奎尼救回来的女子,也是一番倾城绝色的容貌。想必眼前的两人,在外面必定地位不凡。   “夫君。”   “我是她夫君。我们本欲在月末成亲,却不想她遭此横祸,失足跌落悬崖。”   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那双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里酝藏着化不开的哀愁,静静的守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昨晚再找到无心后,他本想将人直接带走。但见她的伤势极为严重,不仅手臂骨折,更是摔断了两根肋骨,实在不适宜挪动。更何况,他并没有找到出去的道路。后山那个地方充满了毒气,那条路自然行不通。   思来想去,也只有暂时留在这里,等无心醒来再作打算。如果这村寨当真不收留外人,只有他在这世上一天,便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不过在见过那个对无心异常热心的小子,和他的阿爹,还有昨日救了他的热依扎后,容华对这个村寨的印象并不坏。这里虽然与世隔绝,民风却很淳朴。   不然,他们在今早推开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不是友好的询问他“你是谁?”,而是直接动手抄家伙了。   “原来是这样。”   眼前的两人男才女貌,皆是人中龙凤。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看来,他们家那小子没希望了。   “只是,你这未婚夫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巫祝大人昨日来看过,说她体内有上百种剧毒,若是找不到破解的法子,十日···不···九日之内必定爆体而亡。你,还打算与她成亲吗?”   一日的光景已经过去了,巫祝大人若是有法子,早就动手医治了。既然没有出手,那必定也是束手无策。不然,巫祝大人又岂能同意奎尼将一个外族女子留在村寨里。   “嗯。这辈子,我非她不娶。”   无心的情况,他自然早在碧落尘那小子的口中,详细的了解得一清二楚。当初让碧落尘火速赶往荥阳县,便是打算让他亲自为无心医治。只是没想到中间会发生如此多的变故,时间上不凑巧。更没有想到,无心会遭人暗害。不过还好,临出发的时候,碧落尘特意将这些年专研出来的解毒药都给了他。   虽然还不能断定其效果如何,毕竟两年的时间,待在大毒人冷残年身边的无心,体内的毒性必定是有增无减。但这些药,至少可以暂时压制毒性。现在听奎尼的阿爹说起,容华心里却另外有了主意。   也许,他该去会会那位巫祝大人。   兴许,他手中的解毒药,与那位巫祝的医术,能救无心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七窍流血   “吱呀!”   二楼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丝缝隙,调皮的阳光还为来得及偷偷溜进去,房门已经再次合拢。骄阳中,裹在黑色斗篷的巫祝大人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眯着双眼眺望着远方,苍老的容颜上,神情极为落寞。   在院子里与奎尼交谈的阿依木听到声响抬起头,就见婆婆如往日般站在那里。从她记事开始,婆婆每个清晨都会站在那里,看着东方出神。那时候她还小,以为婆婆是在看日出。但,不是每日都会有日出可看,而婆婆却是每日站在那里,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眼前的一幕。后来,她曾听村寨里的老人提起,说婆婆这是在缅怀故人。   顺着阿依木的视线看过去的奎尼,见巫祝婆婆起了,立刻抬起手臂挥舞着,高声喊道:“婆婆,巫祝大人,我阿爹让我来请您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他本欲亲自前来,只是暂时脱不开身。”   想起今早的一幕,奎尼至今仍是心绪难平。   昨晚入睡前,他心里还在担忧着,若是那女子半夜醒来身边却无人照料,岂不是糟糕?可心里惦记着是一回事,一沾上床,他那准点的瞌睡虫便开始泛滥。不到片刻便鼾声四起,一夜无梦到天亮。睁眼一瞧,外面的天色早已经大亮。   察觉到不妙的奎尼一边哀嚎着抓着衣衫翻身坐起,一边趿着鞋子朝着外面跑去。谁曾想,推开房门看到的,竟是那样一番景象。   木床边,不知何时趴着一个一身紫色锦袍的男子。背对着身,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最让他不知所措呆愣在原地的,却是床榻上那两只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一只修长如玉,宛如上好的暖玉雕刻而成的工艺品;一只宛如柔荑,纤细柔嫩,交握的双手是那般的般配适宜。   村寨里的人从来不与外族之人有过多的来往,更不会允许将外族之人带进村寨。昨日去请巫祝婆婆来为那女子诊治的时候,他心里也有些忐忑。只是还好,婆婆念在女子重伤昏迷的份儿上,没有直接将其赶出去。   但眼前的人,又是怎么到村寨里的?   莫非,也跟那女子一样,是从后山那处断壁上掉下来的?这怎么可能?   那处断壁少说也有百来丈,这样跳下来不死也伤。   听到奎尼的惊呼闻声赶来的阿爹,却在见到那人不知何时转过来的脸后,直接将他推出家门,要他立刻去找巫祝婆婆。   “清晨打扰您休息,奎尼先在此给您陪个不是。只是阿爹嘱咐了,务必请您亲自去一趟。”   见巫祝婆婆站在那里没动,奎尼以为她人老了没听见,又扯着嗓子说了一遍。   “阿哥,别出声···”   冲着奎尼摇了摇头,阿依木示意他先别出声。婆婆每次这样的时候,不管旁人与她说什么,都会被直接忽略。久而久之,她也隐约察觉出,也许婆婆的心神早在这一刻已经飞向了遥远的东方。   “阿依木,将我的拐杖取来。”   走下吊脚楼,巫祝婆婆朝着阿依木吩咐道。   听到这话,阿依木便知道婆婆是要打算去阿哥家一趟了。乖巧的奔上二楼去取拐杖。   见阿依木上了楼,巫祝婆婆这才冲着奎尼出声询问道:“奎尼,你大清早过来,可是你阿爹病了?还是那女子的伤势恶化了?”   “婆婆,阿爹让我来,其实···是因为一个外族男子,突然出现在我家。”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状况。但毕竟村寨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依靠婆婆一人在打理,来了一个外族男子,他自然有义务向婆婆禀报。   外族的男子?这村寨,有多少人没有外族人闯入了。   想到此,巫祝婆婆的眼中,竟有着一丝对外面的怀念。只是不知,她此刻怀念的是人,还是物。   “那外族男子出现在你家,可是因为你救的那个女子?”   细小精明的双眼紧盯着眼前的奎尼,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妙的神情。   被巫祝婆婆紧盯着的奎尼,只觉得那眼神像是能看穿人心。整个人站立不安,临到嘴边的谎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想起清晨推开房门的那一幕,他承认,他在嫉妒,在恐慌,来找巫祝婆婆的时候,心里也存了那么一点私心。   不过,他还是太小看了巫祝婆婆。他那点小心思,婆婆又岂能看不穿?   “····是。”   “我早就说过,那女子不是你小子能消受得起的。”   这才救回来一天,外面的人就已经追到寨子里来了。看来,那女子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立刻去召集村寨里的勇士,随我走一趟。”   她倒是要瞧瞧,敢独身闯入寨子里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在巫祝婆婆命令奎尼去召集村寨中的十二勇士,一同赶往奎尼家时。吊脚楼里,躺在木床上昏迷不醒了两日的无心,却突然开始咳血。   明明人还是闭着眼睛,没有半点苏醒的征兆。可口鼻间涌出来的黑色血迹却怎么止,也止不住。站在门口的奎尼阿爹也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咳血的趋势缓了过去,容华刚擦掉无心脸上涌出来的血迹,一抬头,却见她的双眼、双耳和口鼻都在往外流血。   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十日之内才会毒发吗?这才第二日,怎么会七窍流血?   平日里一向淡然如水,镇定自若的容华,看着七窍流血,似乎下一刻就会没了呼吸的无心,只觉得眼前一波又一波巨大的恐慌在朝着他汹涌的袭来。   若是,若是就这样看着无心在自己眼前消失,他不敢去想象,他该怎么面对剩下的余生。   不,他不能让她死。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好不容易找到她,还没有开始,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染满血迹的手指触到到怀中的药囊,里面,是离开荥阳县的时候碧落尘交给他的解毒药。看着鼓囊囊的袋子,原本慌乱的内心终于渐渐平息。定了定神,容华将木床上的无心扶着坐起,拿出怀中的药囊打开,仔细挑出碧落尘特意标注好的那个青白色瓷瓶。   那小子特意嘱咐了,这瓶,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才用的解毒药。因其药性十分凶险,连碧落尘自己也不敢保证具体药效如何。不过现在情况如此凶险,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能治病最好,若是治不好,陪着她一起去,倒也无妨。   人生短暂,于他这样的人而言,能找到一个心意相通,情投意合的女子,已实属不易。要他就此放手,怕是最不把“感情”这个东西当真的二哥容涟,也会看不起他吧!   “别怕,有我在。”   轻轻掰开无心苍白的小嘴,顺着她嘴角流出来的鲜血,颜色已经渐渐从黑色转为血红。容华暗自猜想,若是再流下去,这条命便再也救不回来了。只是药丸刚喂入口中,便被口中的鲜血推出来,怎么也吞咽不下去。坐在身侧的容华见状,突然探过身。   一手扶着无心的单薄的脊背,一手轻轻捏着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刀削般的薄唇慢慢贴上苍白的唇瓣,灵巧的舌头沿着口中的缝隙探进去,将嘴巴里的药丸往着更深去推去。沉睡中的人,喉咙下意识的吞咽了一下,嘴巴里的药丸终于顺势滑下,吞进了肚子里。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容华却弄得满头大汗。那种感觉,比他小时候为躲避喝药,一个人跑出去的心情还要紧张。白皙宽厚的手心里布满了热汗,这个,算不算他与无心之间的第一次吻?当初无心那个毫无半点诚意的吻,在他这里可是不算数的。   他这人素来有洁癖,容涟曾笑话他若是不改掉这毛病,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哼!他可是一直期待着将无心带回容家的那天。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无心时,她还是那个蓬头垢面一身脏污的小乞丐。而那时,自己对她就已经不同。他们之间,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预示着会走到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打算三十万完结的作品,写到这里还是要说一声抱歉。楼主无责任的决定将其分为上下两部。因为还有很多线索没有交代清楚,很多情节也还没有写出来,十万字左右实在是写不清楚啊!   所以,这一部先写到这里。下部楼主会写好之后再发出来,让一路支持楼主的亲们一次看过瘾。毕竟,每天追文神马的太痛苦了,楼主每天更文神马的也太痛苦了。   我们,下一部再见!       ╭*||▂▂ ▂▂||*╮    ╰||| o o |||╯     ||╰╭--╮ˋ╭--╮╯||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浅沫】整理 │ │ │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